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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心醒

永仪五年,晚秋。

是夜,皓月当空,灵明无着。

寒风如刀彻骨。

安陵城贵为国都,经年来金吾不禁,接袂成帷,立于城中大小闹市口的通缉榜,悬赏榜,示危榜,皆已空荒数载。

近日却齐齐贴了檄文,竟是天子圣诏。

百姓围在榜前啧啧称奇。

“追云擂?这是什么,比武大赛吗?”

“不是比武,是比文!”

“听说今年科举卧虎藏龙,才子云集!有不少落了榜的,连圣上都觉着可惜,便策办了这场追云擂!若能在擂台上崭露头角,许有机遇入朝为官!”

“且不限举人贡士,天下才子皆可参擂!”

“好有趣,我也想去哇!可惜我是女娘…”

“嘶…姑娘,看这里!圣上说阴阳有衡,此擂不限男女!”

***

城郊。

一座偏幽的荒凉村落中,七七八八错落着几间逼仄的农家院,尚仅一更天,村路上便已不见行人。

村落最深处,有间草院最为窄小,内院仅十丈,附一间朝西的厢房,一间半开的厨棚。

西厢内简无可简。

西北角是一张四四方方的炕席,东侧摆着朴素的木桌,桌上沉着笔墨,宣纸,散落的书卷。

东墙上那扇破旧的小木门大敞开着,万幸今日刮的西风,寒意被院中那棵茂密的合欢树吸卷大半,只偶尔会有余寒灌入。

北墙角挖出一条壁灶,眼下燃着炙炭,烤得厢内热气腾腾。

一半的西墙,以及整面南墙上,摆着两个接天连地的硕大书架,架上满满当当全都是书。

陆沉舟倚着书架,双手环胸,眉眼低垂。

他着一身藏蓝绸衫,目若朗星,贵气如玉,与这凹糟的破屋格格不入。

“柔儿的父亲虽只是六品承议郎,但她母亲是沈家嫡女。”

他将目光转向静坐壁灶旁的洛清影,眸色淡淡,“小影,你应是不知沈家是何地位。柔儿的外公沈岸,是大昭三朝元老,亦是当今国相,更是先帝亲封的正二品开国郡公。地位于他之上的,便也只有当今圣上,和那不问朝政,只管杀伐的影王。”

洛清影着一身泛旧的白衫,端坐在简陋的木凳上,双手交握垂于膝间,稍俯着头,望向灶内盛燃的炭。

旺火映着她琥珀似的眸,焰光潋滟。

洛清影未做回应。

坐在炕尾缝补鞋垫的宛姨却不愿忍耐。

她放下活计,抬眼瞥向俊朗的青年,没好气道:“陆沉舟,你何时学会说话弯弯绕绕了?什么二品八品赵钱孙李的,与小影有何干系?”

陆沉舟轻蹙着眉:“宛姨,您可以出去吗?我想和小影单独聊。”

“赶我走?别说没门,狗洞都没有!”

宛姨横眼以对,“在你和小影成亲之前,休想与她单独相处!”

陆沉舟直起身子,紧蹙了眉:“宛姨,辜月一到,我便要入翰林院应卯,正式成为朝廷官员,您莫再对我大呼小叫,此后对我敬畏些罢。”

宛姨震惊地站起身,手里的鞋垫攥得走了形:“陆沉舟,你说话之前摸过良心?你和小影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曾有一日对你大呼小叫?即便你只是小影的书童,可我如何对小影便也如何对你,不过才来国都四年,你把从前的一切都忘了吗?”

陆沉舟愣一瞬,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宛姨叉着腰:“那你是何意思?偏说我对你大呼小叫,可你自进屋至此,十句话里八句都是柔儿!什么柔儿美,柔儿俏,柔儿娘亲背景好,你到底想干嘛,还要娶这柔儿不成?”

陆沉舟脸色突变,黯了眸色,目光飘向洛清影的背身,牙关一咬:“对,您说的没错。”

宛姨干瞪着眼:“你…你说啥?”

陆沉舟望向洛清影挺直的背影,无故清了清嗓:“我与柔儿在新岁时初遇,惊蛰时…私定终生。月初揭榜,我喜获二甲传胪,她便领我见了爹娘,如今已在寻觅吉日。”

忽而刮起一道邪风,顺着敞开的木门灌入小屋,顷刻吹灭桌上浅燃的红烛。

屋内仅剩灶火燃光,映着洛清影姣好的身形,她始终端坐如松。

宛姨难以置信地重复:“你和别人…私定终生…”

陆沉舟睨着洛清影嫩白的颈,似是看得痴了,抬脚向她走去,却被宛姨横着手臂拦在半路。

他只得立于原地,干巴巴道:“可是小影,我还是会娶你的。”

宛姨只觉眼前抹了黑,晃着后跌一步,捂着胸口深喘几声,颤着问:“陆沉舟,你说的是人话吗?”

陆沉舟理之无愧:“我虽不是三鼎甲,但今年科举涵珍极高,前十名皆作高才,否则我也不可能获得沈家青睐。”

“等我与柔儿成婚后,许是用不上两年,便能自翰林院一路晋升,轻易从个四品或五品官职,届时我想娶几房便娶几房,自然也不会辜负小影。”

宛姨许是气极,干笑着道:“呵呵…等了四年,还要再等两年,还要我家小影做妾,还要娶好几房…”

她愤懑抬眼,“陆沉舟,洛家是边陲首富,更有护国战功傍身,哪怕老爷已不在人世,小影也不至于沦落为妾!”

陆沉舟却不屑一笑:“洛家只在边陲城有一席之地,这里是国都,您出去问问,谁知道洛家是哪根葱?”

宛姨:“你…?”

陆沉舟:“可柔儿是何等地位?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大昭眼下只有两个郡主!我能攀上她,简直不知是烧了几辈子高香!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岂非天经地义?”

洛清影微抬了眸,壁炉之上挂着一副纸周泛黄的鸳鸯图,一鸳一鸯缠绵依偎,落款‘陆沉舟’三字笔墨隽秀,侧边题着一句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宛姨抖着唇,什么都讲不出来。

陆沉舟却愈发慷慨激昂,音色嘶哑:“与柔儿结合,我之仕途定会顺风顺水,少走不知几年弯路!小影,你不会不懂我的,对吗?你这般聪慧,一定明白,柔儿能给我的,你通通都给不了!”

壁灶内忽而发出砰烈的炸炭声响,洛清影眸色回焦,睫毛一张一翕,长舒一口气,似是如梦初醒。

她起身看向陆沉舟,身后燃着热火。

陆沉舟亦望向她,目色愈渐缥缈,思绪随之游离。

他自小便无法理解,为何洛清影不施粉黛,不着艳衣,不挽鬓发,就那么清汤寡水地站在那,却能美得不可方物。

当下亦理解不能。

洛清影身挺如鹤,声线清冽:“我要参加追云擂。”

陆沉舟眸色微怔:“你怎会知追云擂,你偷偷出门去了?”

随即怒目呵斥,“我说过千百遍,不准你擅自出门!”

宛姨扯开嗓子:“喊什么喊,就你嗓门大?”

她愤恨道,“那什么宴是小棉袄告诉小影的,小棉袄是谁你记不住吧,隔壁的孩子,九岁!九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小影却不知道,就因为你不许她出门!”

“没出去就好。”陆沉舟放缓了语气,“小影,只要你一直这般乖顺,我不会亏待你的,明白吗?”

洛清影不见喜怒,嫣唇再启:“我说,我要参加追云擂。”

陆沉舟不耐地呼一口气:“小影,我每次来见你都要说同样的话,你听不累,我却说得累了,但我还是要说!”

“你父亲临走前,为何将你托付于我?就因为你一个女儿家,需要一个男人帮你撑起天,或者说,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我就是你的天!由我顾你便够了,什么擂都与你无关,你且断了这念想吧!”

宛姨恨不得拿鞋垫子抽陆沉舟的嘴,火冒三丈道:“你也知道老爷将小影托付于你了?”

她环顾四下,厉声问,“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影何曾受过如此委屈,在这般上漏下湿的破房子里住了四年,老爷若是在天有灵,定要将你陆家上下八辈的骨灰全都扬了!”

陆沉舟偏过头,吞吞吐吐:“我…我承认从前没能力给小影好的条件,那是因我也要寒窗苦读,没有富余的银钱。”

宛姨:“我没有手脚吗?小影没有手脚吗?我们可以出去赚钱!”

陆沉舟望向宛姨,赫然瞠目:“我的女人,怎可随意抛头露面!”

宛姨:“……”

陆沉舟复又看向洛清影,后者的沉着令他焦躁,急切道:“但我即将入仕,领了俸禄便将你接到更好的环境里,小影乖,再等等我!”

宛姨愣愣眨了眨眼:“你,你等等?”

她狐疑道,“朝廷不是给你分了府邸吗,什么叫接到更好的环境里?”

陆沉舟猛颤着眸,目色乱飘,最终聚向落瓦的墙壁,含糊其辞:“小影暂时不能去…不能让柔儿,知道小影的存在…”

气氛陷入一瞬的诡寂。

洛清影低垂长睫,情绪全敛,静默而定,似是雕像。

陆沉舟垂着头,虚浮道:“此事已成定局。小影,年底之前,我定让你去像样的宅院熬过凛冬。等我和柔儿有了骨肉,便把你接到府上,尽心弥补这些年对你的冷落。”

他拂袖而去,却在将踏出门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沉舟哥哥。”

陆沉舟仓皇而立,酥了皮肉。

上次听到这个称呼,是多久之前?

两年,三年?

记不得。

洛清影声音极轻,盖不过喧嚣的风。

她问:“你我的夙愿呢?”

陆沉舟喉结微颤,手指亦然。

洛清影看向空无处,喃喃道:“北上都城那日,我们立下约定,誓要为大昭之安泰穷极余生,以这身铮铮铁骨,护大昭河清海晏。”

夜风起得猛了,随意吹落几只系在合欢树上的手工千纸鹤,孤零零盘旋空中,与枯荣一并而逝。

陆沉舟无奈地叹一口气:“五年前那场死战,将其余几国震慑得妥首帖耳,小影,大昭已然河清海晏。”

洛清影黛眉不动:“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陆沉舟转身看她:“所以你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洛清影:“我虽无力抗枪持剑,但我执得起针,握得住书,我可以…”

陆沉舟:“什么都不可以,你是女子!”

洛清影:“这不是我们北上国都的目的吗?步步登高,为女子入仕争得一席之地,为大昭…”

“这不是我们的目的,也不是我们的梦想!这是你自己的目的,你自己的梦想!”

陆沉舟满眼冷漠,字字莫寒,“何况你这不是梦想,是妄想,是臆想,是痴想——你想参军,难于摘星揽月!”

“无为军现在影王手里,传闻他暴戾冷情,能容得下女子在身前转悠?你想实现梦想是吧,你去嫁给他啊,装成狐媚子吹吹枕边风,兴许能逗得他为你烽火戏诸侯!”

洛清影黛眉轻拧,清眸里终于生了情愫。

是荒唐,亦是悲凉。

宛姨怒而脱力,不觉红了眼眶:“陆沉舟,安陵城究竟是什么吃人的地方,能把你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陆沉舟瞋目切齿:“我变成何种模样?我汲汲营营四年,离扬名立万不过一步之遥,任何人都莫想拦我青云之路!”

宛姨涨红了脸:“滚出去…滚出去!”

陆沉舟捏着刺痛的太阳穴,疲声道:“说什么都是鸡同鸭讲,权当我今日没来过,乖乖等我来接,莫要再胡闹,更别再肖想追云擂!”

他疾行而去,任门敞着。

静默良久,宛姨哀哀叹一口气,踱至门口关门时,不着痕迹地擦掉脸上的泪痕,随即笑着转过身:“小影呐…”

却见洛清影走到她身后,平和道:“奶娘,先别关。”

宛姨不解问:“你要做什么?”

她小心观察洛清影的表情,后者的平静不似伪装,眉眼中无甚情绪。

洛清影不作应,兀自推开破旧的木门。

寒啸扑身而来,宛姨忙冲到屋里,捡起一条羔羊毯,跑回来环在洛清影身上。

洛清影伫立院内,缓慢地挪着头。

这间本就狭窄的小院,因合欢树的存在愈发狭窄,望眼去凌乱无章。

墙角歪七扭八立着扫帚,一侧墙架上铺着风干的药草,另侧墙架上摆着盆盆绿植,吊兰的长叶堪堪垂落,枝尾伏在静洁的桌案上,案上展着文房四宝,桌下堆着煤炭和粗柴。

西厢以南是厨棚。

棚顶被丝瓜藤蔓遮得严严实实,灶台上摆着一口硕大的铁锅,周围横七竖八堆着木凳,置物架上摆着风干的熟食,瓶瓶罐罐里溢出香味,似是牛奶的味道。

向北偏过头去,破败的草栅栏围着破败的小门。

这道敞开的门,困了洛清影三年。

她眸色茫然。

直至萧风又起,吹散思绪,她缓步向院门走去。

宛姨追了上去:“小影,你想去哪?”

洛清影应得沉静:“出去转转。”

***

洛清影路过隔壁的院子时,藏在门后的小棉袄等她走得远了,健步如飞地奔回屋里。

“阿爷,王妃出门了!”

周福磨刀的手霎时一顿:“为何出门?陆沉舟呢?”

小棉袄眉飞色舞:“也走了!我只听到一点点,但我笃定,他们定是吵架了!”

周福:“……!”

他蹭得站起身,大步冲出屋,攀上墙角堆砌的大米袋,站在高墙上远眺。

见那轻悄的背影于寒风中渐渐远去,周福狠狠揉着眼睛,确信不是幻觉后,苍老的面孔挤出褶皱,恍惚道:“这般落寞的背影…失恋了,王妃定是失恋了!”

他乐不可支地掏出火折——藏了四年,苦尽甘来!

他爬下高墙,将火折递给小棉袄:“乖乖,你来燃引,对着天头!”

小棉袄:“好!”

她将火折对着夜空,接过周福递来的火柴,小心燃了折引。

引线燃至尽头,火折中冲出一条花线,升至高空时,散为璀璨的朱花。

影王府。

屋檐之上金雕盖瓦,墨砖映月,枯叶散散落落地铺着,叶尖覆着点点凌霜。

一名高挑的少年稳稳立于檐尖,执一把软剑凌风起舞,霜叶随之席卷,将他旋旋环绕其中。

另两名少年仰卧在不远处,碰着酒壶开怀醉饮。

这时燃起朱红烟花,映亮静谧的夜。

三名少年齐齐仰头,皆愣了动作。

无愠率先回神,将软剑收回剑鞘,喜上眉梢:“红烟…是福叔放的!”

无仇站起身,憨厚道:“莫非,王妃,分手,了吗?”

无邪已然飞下房檐,奔着书房疾步而去。

“王爷——王爷——王妃失恋啦!福叔放烟花啦!”

书房内,龙涎烟氤氲游离。

司无咎将少年的呼喊听得清晰,

持着奏折,墨眸微颤,怔怔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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