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谧,万籁俱寂。
窗面却一片润湿。
下雨了?
——不,
是下雪了。
苍茫,洁白,纷纷扬扬,千里飘洒。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窗棂。
屋内仿真壁炉“噼啪噼啪”的火苗正旺,
映得书页泛着暖黄的光晕。
但我心底,突然难以言喻的寂寥。
休息的十分钟到了,
按理说,我应该回去写数据调查,
因为今天要上传组里汇报进度。
可我只是怔怔地看着那飘落的莹白,不作举动。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看着这场雪,
为什么要一直一直看着。
是今夜的雪景格外动人吗?
是好久未曾见过雪了吗?
是生活和学业太累了吗?
还是,念起了某个,不可言说的人?
眼底一阵酸涩。
良久,我又坐了回去。
……
夜深了,这一天该结束了。
起身欲走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轻缓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执着,
仿佛叩在了心尖上。
我一怔,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
这个时候,这般天气……会是谁?
一种莫名的预感,如同冰层下暗涌的暖流,悄然滋生。
我放下笔,走向门口。
门扉开启的瞬间,凛冽的风裹挟着寒气猛地灌入,吹得衣袂翩摇,光影明灭。
门外,站着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棕茶色的发丝,铅灰色的眼眸,
月华瀑洒他肩。
或许世间名相数不胜数,
但我绝不会错认他的身影。
——易遇。
他站在那里,像一株笔挺的雪松。
发梢、睫毛上,都凝着细小的冰晶,在门廊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肩头、衣摆落满了未及融化的雪,风尘仆仆。
那张曾被我无数次描摹过的面容,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脸颊上还有几道被寒风刮出的浅红印痕。
铅灰色的眼眸,在门开的刹那,如同拨开厚重乌云的月华,瞬间被点亮,蕴满了千言万语都无法承载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和疲惫。
他身上的衣衫单薄,显然不足以抵御这深冬的酷寒。
身形似乎比记忆中更清瘦了些,指尖冻得通红,微微蜷缩着,整个人都在不易察觉地轻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彻骨的寒冷击倒。
然而,他看着我,嘴角却努力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重逢的狂喜,只有一种跨越千山万水、历经劫波后的尘埃落定,和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什么的期盼。
风雪在他身后呼啸,更衬得门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寂静无声。时间仿佛就在此凝固。
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着我的轮廓,仿佛要将这久远的分离、这生死相隔的梦魇都看回来。
然后,那凝结了无数风霜、疲惫与思念的唇瓣,轻轻开合。
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被寒冷冻得有些发颤,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穿透风雪,落在我耳中,也重重敲在我沉寂许久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姑姑……”
这个久违的、带着依赖的称呼刚出口,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停顿了一下。
那铅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更深的、我曾无比熟悉的,却又似乎掺杂了更多沉重情绪的爱意。
他的声音更低,更轻,带着独有的一份孤独与破碎:
“有一点冷”
“可不可以……借我一个拥抱呢?”
话音落下,他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
等待我的一场心软,
等待我的一次回头,
等待我的背影化作春雾消散后,
仍固执点亮的长明灯火。
或许重逢是命运的假说,
时光却把遗憾酿成琥珀。
他守着荒芜的渡口,
等一艘永远无法靠岸的船舸。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肩头,
融化在他微湿的睫毛上。
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船主人,
不是那个执掌乾坤的魔皇殿下,
也不是那个需要我教导的晚辈。
此刻站在风雪中的他,
只是一个抛下了整个世界、伤痕累累、只为走到爱人面前,
向她乞求一点点温暖的,易遇。
那个我曾以为已淡出日常、偶尔想起的“纪念”,此刻带着满身风霜与刻骨的爱意,如此真实地站在我面前,向我索要一个拥抱,仿佛那就是他漂泊灵魂唯一的归处。
门外的寒气扑面而来,却远不及我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炉火的暖光勾勒着他疲惫而执着的轮廓,
在这一刻,他用脚步,
丈量着风雪,
艰难又执拗地,
步入了我的良夜。
恶作?幻梦?虚拟现实?
我看不分明。
我只是,向他奔去,奔去。
他稳稳地接住了我。
笑声震动胸腔,
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雪松的清冷孤高沾染上了郁金香的馥郁柔软,夹杂着青柚汁的酸涩回甘,萦绕着我,回环着我。
“我又做梦了吗?”我闷闷地发问。
不然怎么感受不到一点寒冷。
只有满腔的热意和如擂鼓的心跳。
面前的人未曾作答,
但环抱着我的手又收紧了些,
肩头的衣料有些浸湿,
我知道,是雪在融化。
我不去看他,
也不愿意让他看见我流转的泪光,
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不说让他放开我,
我只是告诉他,
“好了,没事了,易遇,我们回家。”
转身,想领他进屋。
可他一双手又将我扣住,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清浅香息席卷而来。
唇角印刻上了一抹温凉柔软,
顷刻,又抽离开。
“没事的,姑姑,我去门卫接待所。”
他低头,额尖抵着我,
“姑姑是女孩子,我怕有流言蜚语。”
……?
那刚刚的那个吻?
我腹诽。
一边挑起了眉
“嗯?”
认真的吗?
他任凭我打量,岿然不动。
我败下阵来。
“但是,我确实暂时无处可去。”
他眨眨眼,
“如果姑姑不嫌弃的话,那就收留我一下好吗?”
自然是好的。
我心里轻叹。
“客卧昨天刚刚清理过,
你先住着,祖母那边我会去说,你是我…我的同学,因为雪天迷路所以借住两天,里面有些未拆封的用具,你看着办。”
我状似有条不紊。
“姑姑的安排,我都满意。”
青年仍然是这副语气,像是会无条件的支持我的任何决定。
——像梦一样。
入睡前,我这样想。
有一种虚幻的绮丽。
好不真实。
他在季节更迭处篆刻誓言,让梧桐叶写满离歌。
我是那断了线的风筝,在陌生的风中迷失轮廓。
候鸟南飞又北游,他仍攥着泛黄的守候。
故事的章节早已停在,那声未说出口的别走。
青苔爬上石阶的褶皱,沉默吞没所有挽留。
他守着回忆的茧,等一个永远到不了的以后。
——重温有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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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正文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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