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起回京吧。”
“好。”
姜岫岩怎么也没想到林轻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同他去永京。
本来，他只是想试试而已。
万一呢。
万一......她竟真的同意了。
是为了我吗？
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在姜岫岩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怎么可能是为了我呢。
姜岫岩自嘲地自问自答。
林轻云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在那么危急的时刻，她眉头都没皱一下，脸上瞧不见任何情绪，凝神闭眼以决明心法借天地灵力破阵而出，再次救自己脱困。
她心有挂碍，自有成算。
能驱使她的，除了门中密令，唯有她所执所念。
冬日里难得的暖阳，透过马车窗棂投射在林轻云娟秀的脸庞，落在她那不染纤尘的身上。
若非林轻云此刻小憩，姜岫岩绝不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这脉脉目光，包含了多少恋恋之情。
假寐的林轻云在脑海里回放那夜与昌遥门三大首席的对战。
在解救姜岫岩，捉拿两名昌遥门徒之后，林轻云同姜岫岩一道前往苍曲县的皇城司衙署。
途中为了节省时间超近路，林轻云带着姜岫岩走了寻常百姓黑夜不敢走的九楼巷。
前昌哀帝许悯辉为皇子时，被分封至苍曲县，后为借军功谋夺皇位，不惜以苍曲数万民众和士兵性命作赌，在毫无补给、后援的情况下，主动向兵肥马壮的东夷挑衅，反被东夷军屠城。
传闻，当年被虐杀的百姓尸骨就焚埋于此巷之下。
后世一出身苍曲的得道高僧回归故里，为祭奠枉死的同胞，化缘修建了佛楼，楼前设有九座牌坊，牌坊石柱之上刻有往生咒，以安万民之冤魂，引之通往极乐。
故此巷名为九楼巷。
经过最后一座牌坊，石板桥上涌现一大队人，如上天同云，黑黑压压地遮住远处烟花绽放的绚烂星光。
难享佳节，极其扫兴。
以林轻云对姜岫岩的了解，姜岫岩不会也不该主动挡在她的身前。
当林轻云看清昌遥门三大首席同时出现在桥上的时候，姜岫岩已经开始和飞身而来的昌遥门人对打。
姜岫岩的双刀没有出鞘，在他手中化为短棍，朝不致命的穴位击打，使围攻者身躯麻痹，瘫软在地。
林轻云看昌遥门三大首席开始施法，想来他们是故意用那胖瘦二人做诱饵，意在试探姜岫岩的底细，又恰巧拆散了她和林轻舟。
被三大首席用来困住林轻云的商陆阵法之力震倒在地，眼看一把刀直逼眉心而来，姜岫岩听到了林轻云的声音。
“上气决明，涤浊化清，运虚收归，日月同辉！”
姜岫岩领悟到林轻云是在教他运用内力驱使决明心法，他照实运气出招，眼前的刀刃倏然折断。
双刀见血封喉，被围在商陆阵内的林轻云并未急于自救，而是观察姜岫岩的一招一式。
此前在粮库，她迟迟不出手救姜岫岩，就是探他的实力。
眼下，以他熟练地化用决明剑法击溃昌遥门人，此等功法绝非在昭亭三年所成。
果然藏拙。
手起刀落，滚烫的殷红溅落到冷峻的面颊上的瞬间变得冰凉。
眼睁睁看着同门接连倒下，围站在姜岫岩四周的昌遥门人不自觉地开始向后退步。
三大首席也没有想到姜岫岩在昭亭山庄修行三年，不止武功突飞猛进，竟还与林轻云一般参悟了决明心法。
他们的疏忽，给了林轻云脱险的机会。
杀红眼的姜岫岩察觉到三大首席的目光同时转移到自己身上，蓦然回首，只见林轻云轻而易举地破阵而出。
看决明剑猝然朝自己飞来，姜岫岩愣住神。
林轻云飞来拽着姜岫岩转身躲避，一只红羽箭伴随着三大首席的叫声从他眼前断裂落地。
“傻子！不知道躲吗？”林轻云没好气地说。
“我......”
林轻云没有给姜岫岩狡辩的机会，收回反击三大首席的决明剑，设阵挡住从天而降的箭雨，昌遥门人死伤无数。
商陆阵被林轻云攻破，又见青宫卫前来增援，三大首席带伤仓皇撤离。
“怎么早不来救本王？偏偏还用了弓弩，是想本王以身殉国吗？”
姜岫岩向青宫卫领头的男子抱怨，恼怒的样子与恃宠而骄的纨绔子弟并无分别。
双刀入鞘，胆怯地躺在地上。
若非林轻云亲眼目睹姜岫岩嗜血的那一面，即便是脚下还横着昌遥门人的尸身，又怎会相信他有能力手刃这么多人。
那领头之人像长辈一般安抚了半天姜岫岩，见他身侧有一怀抱长剑，冷面不语的女子，低声问他，“敢问小殿下，这位是......”
没等姜岫岩开口，林轻云自报家门，“永州林轻云。”
“原来是昭亭山庄的二小姐。”
领头之人似乎很了解昭亭山庄，仅凭她的名字就敢确定自己的身份。
林轻云摆正头，礼貌地颔首，只瞧他作揖行礼。
“昌州营谨，太孙仆射，久仰昭亭之名。”
姜岫岩担心林轻云会因为自己隐藏实力而生气，事后总是想找机会去明彰的医馆见她，跟她解释自己并非有意欺瞒她。
可是营谨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他，说是姜峻岩特地让他来接应，生怕他出现任何意外。
他一时难以独自行动，林轻云在那夜之后也没有主动联系，他发现自己忽然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惶惶难安。
好在，皇城司衙署要提审昌遥门那胖瘦二人，姜岫岩终于有理由找林轻云见面了。
事关昌遥门，林轻云一定会来的。
但姜岫岩没有想到林轻云要亲自审问，营谨在未向他请示的情况下，将林轻云带去了皇城司衙署的水牢。
刚刚对胖瘦二人用过刑的姜岫岩，转头发现林轻云就站在营谨身后，手中滴血的鞭子坠落在地。
姜岫岩不愿让林轻云见到自己狠戾的一面，用眼神剜营谨，“你怎么带她来这种地方？”
“不是营谨带我来的。”
林轻云走上前，主动接过话，“我是奉命来此协审昌遥门人。”
“奉谁的命？”
“青宫钧令。”
“林轻云，你没必要听我父王的命！”
“昭亭山庄协助朝廷平叛二十余年，陛下在六年前许诺，凡事涉昌遥门，皇城司将向昭亭山庄共享情报。”
“案子审结，我自会将情报交予昭亭山庄，营谨，即刻送她回去！”
“这次的情报，我要亲自取！”
“你有什么资格来取情报？”
“就凭我昭亭山庄第一传人的身份。”
“林轻云，你当皇城司什么地方，跑这儿来跟我摆谱来了？”
“你审你的犯人，我就在这儿坐着，绝不插言。”
“不审了！来人啊！把人带下去！”
被拖行的瘦子本耷拉着头，在与姜岫岩擦肩的瞬间，好像是被什么附体一般，七窍生出黑烟，两名小吏即刻窒息而亡。
随后黑烟控制姜岫岩的双臂，迫他掐住自己的脖子，黑烟瞬间裹挟他全身。
“营谨，退后！”
林轻云一掌将营谨推下台阶，迅速以内力罩住姜岫岩，净化清除缠绕在他周身的黑烟，同时拔剑斩向瘦子。
那瘦子释放出黑烟后，形如腐朽干躯，被林轻云一剑击溃，化为齑粉。
林轻云转头的瞬间，听到扑通一声，只见营谨爬到水池边上呼喊姜岫岩。
“殿下”二字还在四面回荡，营谨紧接着又喊了一声“林姑娘！”
水牢内的水池是口深井，井水温暾澄净，深不见底。
林轻云在水中寻了许久，都不见姜岫岩的身影。
在水中闭气时间过久，林轻云需要上浮换气，刚游到半程，她感觉胸口憋闷，虚脱无力，井水瞬间灌入口鼻，气泡冲灭了意识。
当林轻云再睁开眼，好像看到了姜岫岩的脸。
她的指尖描摹他的眉眼轮廓。
他握住她的手，揽她入怀。
那是林轻云从未感受过的暖意，比正午的阳光还叫人贪恋。
“小八，醒醒！小八！”
林轻云听到景悠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瞧她破涕为笑，不解地问：“四师姐，你怎么哭了？”
“小八，你可算醒了，那日靖王抱你回来，你浑身烧得滚烫，五师弟都束手无策，你若是再不醒，我们就要给师门报信了。”
“姜岫岩抱我回来？”
“是啊，要不是他，只怕你都回不来了！靖王不肯告诉我细情，你现在还能记得在皇城司遇到何事吗？”
“昌遥门人使用幽冥术操控姜岫岩，他失足坠井，我入水救他，但我在水中寻不到他，没闭住气呛了水，然后......”
看林轻云两眼出神，伸手抚上眉心，景悠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八，后来呢？”
“啊？”林轻云回过神，紧眨了几次眼，说话有点磕巴，“后、后来啊，后来他就把我救上去了吧，我昏迷了，不记得后来的事了。”
“算了算了，你才醒缓过来，也别费神回想那些事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姜岫岩被幽冥术缠身，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我和五师弟都瞧过他了，没瞧出有什么问题，除了有点着凉，没有大碍。”
“那就好。”
“行，你歇着，我去给弄些吃食，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想吃。”
全文bgm：周深 - 浮游 ； 三无MarBlue - 逍遥仙 ； 何璐 - 让她降落 ； 30年前，50年后 - 精卫 ； CORSAK、马吟吟 - 溯 (Reve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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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年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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