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岫岩又做了那个梦,那个从琉璃镜内可以看到林轻云的梦。
自从谢皇后走后,姜岫岩总是梦到林轻云,梦里的她出现在像琥珀一样的精巧琉璃镜里,她于其中静坐冥想,不论他如何呼喊她都纹丝不动。
锥心的刺痛顺着指尖蔓延到整个手臂,姜岫岩从梦中惊醒,竟见林轻云蹙眉凝视着他。
“可算醒了,不然我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姜岫岩转头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在海陵峪营房,扭头又问林轻云,“你来海陵峪干嘛?”
看姜岫岩神志清醒,林轻云如释重负,不慌不忙地坐在床边,仔细收好致羽。“自然是救你性命了。”
一听这话,姜岫岩猛地起身,哪知自己双腿根本使不上力,咬牙勉强支肘撑起上半身,“我怎么了?”
瞧姜岫岩一脸茫然地问自己,林轻云心里莫名慌了几分,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心想,这家伙不会是中毒失忆了吧?
“我是谁?”
见林轻云突然抬手指着自己问他,姜岫岩一怔,“什么?”
“你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吗?”
看林轻云又指了指自己,姜岫岩不耐烦了,伸手拨开她的手指,“你不是废话吗,我能不知道我是谁吗,林轻云,我堂堂太子次子,二品郡王,当朝三皇孙,你耍我是不是?”
再熟悉不过的一长串傲娇口头禅,让林轻云确认眼前的姜岫岩应该是没有大碍。“那你不记得自己遭遇了什么?你仔细想想,你今天都干了什么?”
“我......”姜岫岩冷静下来,两眼发直,陷入沉思,“今日地宫渗水,我下去查看,然后......”
突然的停顿,让林轻云如鲠在喉,“然后什么?你接着说啊?”
姜岫岩目光迷离,“我进入金券之后,看到了飞龙在天。”
林轻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出来,对姜岫岩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什么飞龙在天,你看到的飞龙,是藻井的盘龙,地宫内不通风,水汽混浊,你是被里面的瘴气迷晕了。”
姜岫岩挠头,“是吗?你还是别打我脑袋了,我这脑子晕乎乎的,之前我干了什么,我还真的有些记不大清了。”
林轻云耐着性子继续问姜岫岩,“你再好好想想,只有你自己去地宫了吗?”
“不然还能有谁?”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晕之前,金券的石门是开还是关?”
“应该是,开的吧。”姜岫岩紧眨了几下眼,努力回想,“不对,好像我进去的时候是开着的,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关上了。”
林轻云希望姜岫岩记起些她不知情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尝试用言语引导他,“且不说地宫渗水需要通风,照理,地宫没有修完,金劵内也没有移入棺椁,石门是不会轻易关闭的。可我赶去救你的时候,地宫甬道里没有足够的火烛照明,最后一道石门紧闭从外面根本无法开启,就像是被封死了一样。”
“那你是怎么进去救我的?”
“我用决明劈开了挡门的枕木。”
“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被困在里面了?”
“你不是让长庚回永京报信搬救兵吗,我在路上遇到他了,我大嫂听说你有危险执意要来救你,我才跟来的。”
姜岫岩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瞧我,竟忘了长庚了。”
“哪有你这样当主子的,下属的死活都不顾了?”估摸姜岫岩现在这个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应该还是吸入瘴气所致,林轻云打算等他服过几贴药,清除体内余毒,头脑清醒之后,再与他详谈此事。
林轻云站起身,一边低头整理褶皱的衣袖,一边对姜岫岩慢声细语地说:“行啦,堂堂太子次子,二品郡王,当朝三皇孙,您要是腿脚还能动弹,可以直立行走,就赶紧去外头瞧瞧长庚吧。”
“长庚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陛下知道你遇险,长庚却没有陪伴在侧,救你脱困,因此大发雷霆,赏了他八十大板,眼下,正在堂屋前面行刑呢。”
看姜岫岩一瘸一拐地跑出去,林轻云的笑僵在脸上。
如果姜岫岩记忆无差,他并不知道营谨也出现在地宫里,金券的门如果不是意外关闭,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姜岫岩昏迷后被人为挪动了堵门的枕木。
林轻云的猜测,也是姜少岚心中疑惑,她将之全部向姜阳华陈述,虽然营谨也在地宫内昏迷,但疑点重重,长庚是从小就跟在姜岫岩身边的人,他不会也没有理由伤害姜岫岩,所以希望姜阳华能暗中调查营谨。
姜阳华明面上没有针对营谨,也没细究他昏倒在地宫里的事,只是对他的失职罚奉了事。但借地宫渗水问题勒令陵寝营建全面停工,声称要严惩监管人员,着令姜峻岩、姜岫岩兄弟二人共同查办此案。
因林轻云救治姜岫岩及时,论功行赏,擢任八品勾当探事司官,协助勾当皇城司指挥使姜岫岩督办海陵峪陵寝一案。
姜岫岩正愁没有由头让林轻云留在永京,没想到姜阳华和他一样的心思,自己一出事,倒是换来了留下林轻云的机会了。
姜少岚得知消息后,还怕林轻云会因此不高兴,主动跟她提起会找合适的机会,到姜阳华面前说情,帮她推掉这份差事。
但没想到林轻云表示愿意暂时留在永京,因为她一直在九州各处探查昌遥门,唯独没有摸清昌遥门在永京的底细,这次正好借此机会留在永京走动探查,也让七师姐长盈能够回到师门休养,和两地分居的五师兄明彰夫妻团聚。
“长庚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从此之后,就要劳烦你来当我的小跟班了。”
“公事公办可以,但端茶倒水、洒扫铺床这种丫鬟干的事,本小姐可是绝对不会管的。”
“只要我去办差,你跟着出出主意就成。”
“职责范围内的事,自当尽力而为。”
“不过眼下就有一个棘手的事需要林女官去做。”
“何事?”
“考试。”
林轻云不是勋官后人,亦非参加科考的士子,姜阳华是一国之君,有权任命任何人为勾当官,但这个人要行使勾当官的权利,就必须通过制科考评,否则姜阳华这道亲签的圣旨就会被两府封驳,形如废纸。
为了当得起这个勾当官,名正言顺地留在永京,林轻云又要面对她最不擅长的明经典籍。她有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无奈感,对姜岫岩挤出一个轻松随意的笑容,很爽快地答应他。
“不就是考试嘛,哈哈哈哈,我从小考到大呀!”
“制科需要有人举荐,皇祖让我当你的举荐官,所以,回去之后,我要监督你温书,你可要乖乖听话,专心致志地准备考试啊。”
看姜岫岩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林轻云很难不恼他,“凭什么是你监督我啊?”
“除我之外,你在永京还认识谁啊?难不成,你想去紫宸宫,到皇祖跟前,让他老人家亲自指导你?”
总算让姜岫岩逮到机会怼林轻云了,看她憋屈着小脸,无言以对,姜岫岩讨了嘴上便宜,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姜岫岩出事后,姜阳华亲自到海陵峪陵寝视察,在接官行宫停留数日,确认姜岫岩无大碍后,才摆驾回宫,林轻云、姜岫岩同行。
姜少岚与他们就此分别,由殿前司的人护送去往营城与方梦芹等人会合,再乘官船经水路回永州。
太子嫔杜玉衡听说林轻云又回来了,而且还做了女官,喜不自胜,连忙命人把姜岫岩的炎曦殿打扫出来给林轻云住,还把姜岫岩的东西都从长明殿挪去了炎曦殿。
姜岫岩去观澜殿给姜赓续请安回到长明殿,发现自己寝殿都被搬空了。“娘,您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好端端的,赶我回炎曦殿住干嘛呀?”
“傻子,老娘我是送你回去入洞房啊!”
“娘!祖母才走多久,服丧期间,最忌讳喜事!免得给人听去,引起误会,辱了人家林姑娘的清白!”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信口胡诌,把心里话都吐出来了。”
“没有的事,您可别再乱说了啊!您作为主子,怎么跟大内那帮爱嚼舌根的女使似的呢。”
“好好好,从今往后,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绝对不给你们惹麻烦!”
“谁们啊?”
“当然是你和你炎曦殿的人啊!”杜玉衡话未说完,就伸手推着姜岫岩往长明殿外走,“快回家去,陪人好好吃饭,别来咱们家第一天就让人家独守空闺。”
“什么啊?她又不是没在青宫住过,哪顿饭也没需要我陪过啊。”
“你听听自己说的,像话吗?人家来了青宫这么久,你都没陪人家吃过饭,麻溜地给老娘我滚回去招待人家,好好陪人家说说话!”
“不是,娘,我......”
“你什么你?”
“您当真不要我了啊?”
“我巴不得你有了媳妇忘了娘,让我耳根子清净清净呢!”
“可是我从昭亭山庄回来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儿大不中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媳妇,老娘我必须豁得出去!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到长明殿睡觉,你给我老实在自己的狗窝里待着!”
“娘,您怎么又胡吣?”
“少啰嗦!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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