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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赤脚僧搅动玄机,小渔村再起波澜

初春,乍暖还寒。京都云渊城里头,大街小巷的杨柳才刚抽出嫩芽。这日清晨,素来富贵气派,往来多鸿儒的云府大门紧闭,门前两座静默矗立的石狮子在绵绵春雨中显得格外压抑不安。往日里进进出出不绝的官员、宾客,今日竟是一个也未见到。

要说这云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当朝宰相云宏德便是这府上的主人。云家祖上三代为官,到了云宏德这一辈,更是位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为官清正,深得圣心,在朝中威望素著。如今云府上下,光内宅家丁数百口人,一应物事俱全,还有各种商铺家业在外府别院,也浩浩荡荡数百口,遇事听从主府调遣。

此时的云府内院,气氛却是一片悲凉。宰相大人的掌上明珠云瑶芳已是第五度临盆,却不料提前了整整一个月,是个早产。

"老爷,不好了!小姐那边......"一个嬷嬷跌跌撞撞地跑来,话未说完,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云宏德正在书房中踱步,闻言心头一紧:"如何?快说!"

"小姐生了,这回是个贵女千金,可孩子太小了,比寻常的婴孩小了一大圈,而且...而且没有哭声......"嬷嬷抹着眼泪道。

云宏德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往内院赶去。他这个女儿云瑶芳,是他最疼爱的,自小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招了户部尚书家的次子作为云府赘婿,两人琴瑟和鸣,已经生下四个儿子。这第五胎,原本也盼着是个女儿,虽然如意,没想到却是这般情形。

内宅竹海院中正房里,产婆和几个经验老到的嬷嬷正手忙脚乱地照看那小小的婴孩。云瑶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微微闭着眼睛。她的夫君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父亲......"云瑶芳听到嬷嬷们突然肃静下来,便挣扎着从榻上起身。

"瑶儿,快躺下,你要好生休息。"云宏德连忙上前说道。他又走到那小小的襁褓前,只见那婴孩小得可怜,面色微微发青,呼吸也是微弱得很。

"老爷,皇上派来的太医到了!"外面传来通传的声音。

云宏德连忙迎了出去。来的是御医院的院正赵太医,还带着两名副手。三位太医轮番为婴孩诊治,又给云瑶芳开了方子调养身子。

"回大人的话,"赵太医揪着胡子道,"小儿身子骨太弱,内里又有郁滞。老夫开几副方子,且先吊着一口气。只是......"他欲言又止。

云宏德心知这是凶多吉少的意思,一时间有一股悲凉涌进心口。这可是他的孙辈里第一个女孩啊。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个月。期间太医们轮番进出,各种珍贵药材用了黄金千百两,可那小生命却始终不见好转。云瑶芳日日以泪洗面,连带着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又一日傍晚,小雨初歇,夕阳的余晖透过湿漉漉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门房小厮急匆匆地跑来禀报:"老爷,府外有一赤足僧人,说是特来为小姐解厄的。"

"赤足僧人?"云宏德正在廊下踱步,闻言不由得一愣。如今这世道,游方僧人倒是不少,可敢自荐上宰相府门的,却是头一遭见。

"老爷,那僧人说,若不见他,小姐的骨肉怕是......"小厮压低声音道。

云宏德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只见一个形容自在的僧人被领了进来。这僧人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身着粗布僧衣,双足**,沾满尘土。他举止虽有些疯疯癫癫的,眼神却异常明亮,让有愧之人不敢直视。有一处很奇巧的是,他的光头顶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显眼。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声音低沉而祥和,"贫僧云游至此,适逢贵府有难,特来相助。"

云宏德虽贵为宰相,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僧人请入内室。那僧人在婴孩床前站定,闭目沉思良久,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此女婴与贵府缘分已尽,不宜在此长大。若要保全性命,需送至偏远之处,由平民抚养。更重要的是,云氏小姐与这骨肉必须断绝往来,孩子方可平安长大。若违此言,途中心软又联系,不光孩子性命堪忧,贵府也会有大祸临头。"

这一番话说得云宏德和在场众人都愣住了。片晌,云瑶芳先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父亲大人,这,这可是我的骨肉啊!"

僧人却仿佛无动于衷,继续冷冷说道:"此女命格特殊,乃是凤凰命。若在富贵之家长大,反而会夭折。唯有在民间做普通人家的女子,方能寻得她该寻的路。"

云宏德见僧人说得斩钉截铁,心中不由得一动。这一个月来,他看着小孙女一天天受尽病痛煎熬,心如刀绞。若真有法子能救这小生命,别说送到民间,就是送到天涯海角,也只得如此了。

众人几番劝解了云瑶芳后,当夜,云府便派了大管家高赫,连同数十精壮人马,带着襁褓中的婴孩,离开了京城云渊。他们一路向南,行了整整半月,按照癫僧指引来到千里之外的安荣县。这安荣县临着大海,有个偏僻的渔村,住着许多以打渔为生的人家。管家在村中寻了唯一的一户教书匠,将孩子托付给他们,又留下一笔银两,这才返回京城。

这一去,便是十几载。当年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孩,如今已经出落得健健康康,亭亭玉立。她在渔村长大,还保留着云姓,也偶尔听闻过自己的身世,却从不在意。云氏秀外慧中,心地善良,与青梅竹马的李老三结为夫妻。这老三,生得浓眉大眼,是村中最能干的渔夫,健壮敏捷,技巧娴熟。靠着捕鱼,赚的钱对小两口来说不算大富大贵,倒也绰绰有余。

话说这小渔村,虽是偏僻,却也自有一番天地。村前是大海环抱,村后是连绵的青山,自然环境颇有气势。村里的院落整整齐齐,处处透着南方人家精巧的韵味。李家的小院在村子西头。院子里种着几棵桃树,春天开得烂漫,秋天结出的水蜜桃又大又甜。院子东边还有一片菜地,种着时令蔬菜。靠院门处还搭着一个晾鱼网的架子,一串串银色的小鱼干在阳光下闪着光,远远地就能闻到鱼干特有的香味。

李老三平日里天不亮就出门撒网,日落时分才收工回家。他在海上讨生活的本事,让他的船是最稳当的,从没翻过船。有人问他到底是有什么航海行船的诀窍,他就嘿嘿一笑:"哪有什么诀窍,全托我家娘子给的福气罢了。"

他这话倒不是说着玩的。云氏不光长得标致,更是她心灵手巧,把个小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门前的石板路每天都扫得干干净净,厨房里的铜锅瓦罐擦得锃亮。她还会做一手好菜,寻常的鱼虾到了她手里,总能变出新花样来。

因为是村里教书匠家养大的,这位云娘子不光会识字读书,还颇有才情。老三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却也知道这是件稀罕事,常常自豪地跟人说:"我家娘子,那可是有学问的人。"

他二人极恩爱,琴瑟和鸣,后又生下一个女儿。作为教书先生的她外公,想起了诗经中,静女其姝,给孩子取名李姝女。这孩子随了爹娘,生得眉清目秀,又有农家女儿的健壮,举止也大方。

云氏要女儿也会读书才行。姝女倒也乖巧,她娘教她认字,她一学就会。

李老三每次出船回来,总要给女儿带些江里的新鲜玩意儿。有时是一串五彩的贝壳,有时是几块光滑的彩石,有时是一朵不知名的水草编的小花。他思忖着小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些。姝女倒是会欢天喜地地收着,但总倒腾这些东西。比如她晚上刚听了云氏讲的赵子龙破阵的故事,第二天就把石头摆成士兵布阵,用那最亮眼的贝壳当成赵子龙,按照故事情节自己在那儿比划一整天。李老三看了哈哈大笑:"固然是念过书的懂历史典故,我家姝女可不比旁人家的孩子,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这话说得粗鲁,却不知怎的,竟带着几分预言的味道。

就这样,姝女在父母的疼爱中,一天天长大。

海边的悬崖上,榕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抽芽了。阳光透过树影洒下,海浪轻拍岩石,吹面是阵阵清新的海风。那时节,村里晨雾还未散尽,海上已经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渔船。到了吃饭时间,各家各户的烟囱冒出炊烟,带着一股鱼香和米粥的诱人味道。

这日,李家的小院里飘出一阵若有若无的糊味。

"娘,糊了糊了!"李姝女急得直跺脚,一边用袖子揩着眼角的泪,一边手忙脚乱地打算把锅从灶上端下来。但锅太重,又烫手。她才七岁,个子够不着灶台,还得踩着个小板凳。本想给出门打渔的爹爹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把粥给煮糊了。

云氏闻声赶来,见着眼前的杂乱不堪,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她先把女儿从板凳上抱下来,又把那锅煮糊的粥仔细看了看,柔声道:"没事,锅底是糊了点,上面这些还能吃。"

"可是......"姝女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想给爹爹做顿好吃的,让他回来高高兴兴的。这下,全完了。"

云氏换了锅,煮上水,然后让女儿在灶边坐下。阳光从厨房的小窗透进来,照在母女俩的红扑扑的脸上。

"姝儿,你可知道娘亲第一次做饭是什么样?"她一边慢慢搅动锅,一边说道。

姝女抽着鼻子,摇摇头。

"那时候我啊,比你还要大上一岁,第一次自己生火做饭,不光把粥煮糊了,连锅都差点烧坏了。"云氏笑着说,"后来我才知道,做饭和生火都是有讲究的。你看这灶膛......"

她把女儿抱过来,指着灶膛给她看:"火候大小,全在这进风的地方。风大了,火旺;风小了,火就温和。咱们煮粥啊,开始时火要大些,等水开了,就得把火调小,慢慢熬着。"

李姝女认真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灶膛。

"还有啊,"云氏继续道,"你刚才是不是一直站在灶边守着?"

"是啊,"李姝女抹了抹眼睛,"我怕离开了就煮糊了。"

"这就是第二个要诀了。做饭啊,不能光守着,还要学会听声,识味,辨色。你越是过于在意,忘记了依靠五官五感,一直站在这里闷着热气,人就容易急躁。咱们要学会听着锅里的声音。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响;粥快熟了,就会发出扑扑簌簌的声音。"

过了一会,云氏指着那个新添好饭料的锅子说:"听,现在锅里是什么声音?"

姝女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像是...扑扑簌簌的?"

"对!这就说明火候刚好。"

果然,锅里的粥已经熬得绵软,米粒绽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云氏盛了一碗,又加了点自己腌的菜:"来,尝尝看。"

姝女尝了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娘,这粥好香!"

"看你,慢点吃,"云氏笑道,"做饭和做人一样,都要有耐心。一时的失败不要紧,重要的是能从中学到东西。等你爹爹回来,你就能给他煮一锅更好的粥了。"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李老三背着渔具回来了,比平常早了些。

"爹爹!"姝女顾不得脸上还挂着泪水,一蹦三跳的迎上去。

李老三抱起闺女进了门,见云氏在灶台前忙乎,又看了放在一旁的一个锅子里煮糊的饭,心里明白了几分,咧嘴笑道:"这是是谁做的饭?"

"是...是我......"李姝女低着头,"不过煮糊了......"

"糊了才好呢!"老三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和妻子对视着眨巴了眨巴眼,转向女儿说,"你爹我最爱吃锅巴了。来,给我盛一碗。"

李姝女这才破涕为笑,连忙去盛粥。她小心地把锅底的锅巴刮下来放在碗里,又加了些咸菜。

李老三呼噜呼噜地喝完一碗,又添了一碗:"好吃!比你娘做的都香!"说完,冲着云氏又挤挤眼睛。

云氏笑着看看他,又从灶台那个没有糊的锅里给女儿盛饭:"姝儿,以后想学什么,娘都教你。但是记住了,做什么事都要有耐心,不能一遇到挫折就放弃。"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温馨。只见李家院子里的桃树抽出了新芽,菜园子里的青菜也长高了些。

打这以后,李姝女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上的事情,都是慢慢学会的,急不得,也怕不得。

一晃十几载又过了。

这年夏日,很快就是李姝女十八岁生日。李老三心下盘算,女儿及笄在即,也趁着这个机会给妻子买点体面礼物,不然没有借口,因为云氏平时都不讲究吃穿用度。他思及安荣县城中绸缎铺里那几匹月白色软缎,正配云氏的气质,另外还有几匹颜色亮眼的新式图样的,女儿肯定喜欢。这几批绸缎均是月宛国进口来的,要做两身衣裳,合起来少说也要四十两银子。家里现在余有的只可用二十两,尚差一半。

云氏这几日带着姝女回娘家看望自己的养父母。李老三独自在家,想起给妻女买绸缎的事情,找来口袋,翻出了那二十两银子又数了一遍。忽听院外有人唤道:"老三,可是在家?"

原来是同村的王大郎。这王大郎比李老三小几岁,却也是出了名的捕鱼好手。他探身进来,压低声音道:”老三,有个冒险的大买卖,你想不想一起干?”

李老三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老渔民都说,东面深海处到了季节,有大鱼群过境,若是能捕上一网,少说也值三四十两银子。"

李老三闻言,眼前一亮。那片深海处水深浪急,暗礁遍布,寻常渔民都避之不及。可若真能捕上大鱼,月宛绸缎便有着落了。思及此,他马上应允道:"好兄弟,消息来的太及时了,我怕什么冒险呢,这次便同去!"

次日拂晓,李老三与王大驾着两艘渔船,驶向东面深海。因为行程远,不得不冒着天色暗的危险提前出发,否则当天回不来。晨雾弥漫,海天一色,远处隐约可见几只海鸥在云层中翱翔。这钟点,其他渔民尚在酣睡,整个海面显得格外寂静。

船行至深处,王大忽道:"老三,你看那边!"只见远处海面忽起波澜,显是有鱼群游动的征兆。

李老三凭着经验,知道收获定不会小,心里止不住大喜,连忙撒网。此时,风向突然变了,对面猛地一个起浪,直直打在船舷上。船身一个剧烈摇晃,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船底狠狠撞上了暗礁。顷刻之间,李老三失去重心,整个人重重摔在船上。他只觉右腿剧痛,低头一看,船体一根断裂的木刺深深扎入腿部,鲜血顷刻间染红了船板。

王大见状大惊,忙操船靠近。这时海浪渐急,两艘小船颠簸不定。李老三强忍剧痛,勉力撑起身子,却见一个巨浪迎面扑来。情急之下,王大扔出一根绳索,喊道:"老三,抓住绳子!"

李老三伸手抓向绳索,几乎同时,一个猛浪把李老三的船击翻了。老三落入水中,也顾不得腿伤,咬牙硬生生拉着绳索。王大连忙奋力划桨靠近,终于将李老三拖上了自己的船。此时,老三已经体力透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太阳已然升起,映得海面一片金红。王大带着昏迷的李老三,掉转船头往回赶。

云氏母女此时还住在孩子外祖,也就是教书匠于进宝夫妇家中。小院篱笆低矮,藤萝攀爬,一株老梨树下,早早起来的李姝女惦记着编织新的渔网,等回去了给爹爹一个惊喜。现在的她,不管干什么都手指灵巧的很。

"姝儿,"她外公于进宝唤道,"晌午了,来吃饭吧。"

姝女放下渔网,轻轻抖落裙上的麻线。于进宝年过半百,是小渔村里唯一的中了秀才的读书人,举止间总透着与渔村格格不入的气韵。村里人都说,老秀才的学问深不可测。

饭桌上,云氏端上一道水煮鱼菜来,"快尝尝,孩子她爹最擅长抓这种鱼,咱们那这个海味腌出来的鱼在镇上都是好价钱。"

话未说完,门口突然传来村民们的嘈杂声。紧接着有人砸于家的大门,"不好了!李老三的船撞上了獐子礁!"

屋内这一桌人霎时脸了变色。云氏忙开门,问了情况,又跟着于进宝和村民们匆匆出去了。半晌,大伙儿终于回来了,只见李老三被人抬着,满身伤痕,半昏半醒的进了家门。

李老三昏昏沉沉地被众人安置在床上,他气息微弱,面色惨白如纸。村里的大夫很快到了,他细细查看了伤情,摇头叹道:“这伤势来得快,体内气血亏得厉害,我开几副药给他调养,若是熬过了便是造化,只怕是……”话未说完,大夫看了一眼这家老小,叹了叹气便住了口。

云氏闻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眼中仿佛一片死灰。她自嫁与李老三以来,夫妻情深,眼看他病伤至此时,心中早已乱石滚涌一般,但要顾着女儿,强忍着不愿露出分毫。李姝女跪在在父亲榻前,不停替他擦去额上冷汗,也是怕惹得母亲和外祖父母加倍伤心,因而强忍泪水。

既然听闻大夫如此说,来帮忙的村民也大概知道了意思,知道不便打扰,纷纷随大夫一同出去了,留下于家小院分外寂寥。

云氏和于老太太去忙着煎药,于进宝却紧紧抿着唇,若有所思。半晌,突然低低地对跪在榻前伺候的外孙女道:“姝儿,你爹病至此,但外公还有最后的法子要去试一试,你可知你母亲为何姓云,而不随我姓于。” 李姝女听得愣了一愣,不明所以。端着药刚进门的云氏也听到了,这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望着父亲。

窗外飘摇的树影,于进宝的话虽轻,却似在云氏心头放下一块千钧巨石。

这时,李老三又有些回光返照之态,挣扎了几番。于进宝见了,接着道:“若是没了这份气血,也就罢了,人各有命。但女婿说不定还是有活路的。”

“老头子!”于老太太在一旁也跟着明白过来,忙道,“我们去寻那云家!他家势力极大,什么御医都请得来,什么药材都找得到。”

于进宝点点头,沉声又对云氏道:“当年派老管家托付你予我们的云府千金,现在,已经是云家掌管家业的老太太了。你那个娘亲曾有过言在先,与你需彻底断绝来往。我倒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我们夫妻无儿无女,也乐得你承欢膝下,也免去和他们大户人家纠缠。但如今遇上这样的难处,倒是不能尽如人意了。”

云氏听到这里,低下头默然不语。

当年突然收到京城宰相府管家高赫的托付,于进宝虽惊愕不已,但看着管家怀中柔弱的女婴,再看对方眼中含泪的恳求,心下不忍,当即答应下来。从此,这位小小姐便成了他的义女。他教她识字读书,待她如亲生女儿。于进宝为人也是有些孤傲的,他从来没有和旁人提起过云家的这些事儿。只是,于老太太体谅同为母亲的不易,看着这送出来的襁褓之中的娇儿,心下知道是人家的无奈之举,所以等女儿渐长大,只告诉她她是有生母的,并还为女儿保留云的姓氏。

一家人协商了几番,赶在日落前,于进宝托付去京城运货的同族人,带封信给云府管家高赫,且看那云家如何答复罢。

途中繁琐按下不表。

信件很快抵达云府。大管家高赫现在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了,此信让过往又在他心中翻腾起来,暗自思忖着。按照那和尚的交待,云府与这云氏不能再来往,这一封书信之事本该是世上无人能再提起的了,可事关人命,又不敢不交给老太太过目。

高赫思索片刻,即进了内院,欲将信件呈至主母老太太云瑶芳面前。云老太太年逾七旬,气度雍容,时下正在庭院内和从内院学堂处放课归来的孙辈们一处坐着。

却说在云府内院的这一处叫做闲溪村。但见白玉栏杆曲曲环绕,翡翠围屏层层相衬。院中湖石峭峻,假山叠翠,四时花木争相斗艳。云府众人所坐的紫檀木围廊下,铺着大红织金遍地锦毯,左右陈设着东洋的自鸣钟、景德镇的青花瓷,还有南洋进贡的沉香熏炉。

几位从学堂归来的少爷小姐们,皆是锦衣玉带,头上珠翠晃动,与那园中的花影相映成趣。

老太太倚靠在镂空雕花的黄花梨木扶手椅上,椅边搁着几只描金嵌玉的糕点盒。几案之侧,一座紫铜鹤形香炉里焚着一块月宛国来的香料,馥郁之气四下飘散。一众丫鬟们着素色缎面对衿褂子,外罩水红撒花比甲,手执各色描金茶盏,随时伺候。

高赫躬身入园中,缓步至老太太案前。他本欲俯身细禀,却见老太太正执壶温茶,遂默默立在一旁,等了良久,只待那茶汤初沸。这一盏顶级的君山银针,那茶香与檀香相得益彰。老太太亲自将茶盏中添满,正要邀孙儿们品尝,这才抬眸看见管家。高赫便借机俯身再拜,等云老太太点点头,才敢上步至她耳畔,低语禀报。说着便把信双手呈上。

老太太不慌不忙搁下茶盏,取过信来,又将那君山银针重新注入清水。她将信展于膝上,一面细阅,一面随手拨弄茶具。读至情真意切处,面上虽不见波澜,眼底却微微动容。她的手在茶盖上一顿,又若无其事般轻轻将盖拨正。

也不知是茶香过浓,还是炉火太旺,她微微抬手扇了扇,那面上却比方才红润了些。待看完最后一行,便将信放下,只管看着案上新沏的茶。

碧玉般的茶汤上,一缕白气袅袅上升。她素手搁在茶盏边沿,指尖在杯沿上轻轻一点,又一点。

"今年的银针,比去年的要好。"老太太忽然开口,语声平和,细听却比平日里多了一分温柔。孙辈们听了,忙凑过来。

"你们看这茶色,多好。"

案前众人纷纷应和,少爷小姐们遂讨论起茶道来。只听长孙云景明道:"祖母近来教我品茶,可这银针的清韵,我却还得不到门径。"老太太抬眸看他一眼,将茶杯向他推了推:"你方才可仔细看了?且来试试。" 众人又跟着大少爷一通忙活。云老太太这时方才离了众人站起身,管家马上近前搀扶。老太太对他道:"既然来信求助,便是我云家血脉。高伯,你亲自去走一趟罢。"

高赫刚要躬身领命,便见老太太已转过身,渡步下了台阶,笑盈盈地看着侧手旁几个年纪小的跪坐在案前的孙儿,"今日谁的功课做得好?让祖母瞧瞧。"

这边,云府匆匆安排妥当,请来宫里御医,不日便带人启程前往安荣。到了那渔村,御医如何细心施救不提。

却说李老三坚强的撑了几日,等来御医施诊,又得到云氏日夜守护,悉心熬药。老三的病情日渐好转,苍白的脸日渐起血色。他精神好的时候,拉着云氏的手道:“我竟还活着,真是有幸。。。” 云氏听了,又垂泪一番,心中不住念着阿弥陀佛。老三见到妻子累的憔悴,又见到女儿忙前忙后,已不住心疼。

不多日,高赫又带人再来拜访,送来许多名贵滋补养生佳品。

上回见到云氏的那一刻,高赫就立刻想起那双眼眸,那襁褓之中女婴的模样。想起当年深夜抱着襁褓中的云氏送出府门时,又转眼二十载,再见时却已是隔了一代。记得当年那和尚说得清楚,云府与这一脉,今生今世不能再有瓜葛。这些年他虽时常记挂,却也只能暗中打探,从不敢踏入这小渔村半步。可如今老太太却说:"既是来信求助,便是云家血脉。"

这血脉相连,怎能真个断得干净。

"云姑娘,啊,不,李夫人,"高赫轻咳一声,声音不觉有些发涩,"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请你和令媛去府上一叙。"

这话一出,屋内登时静得落针可闻。于家老两口神色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李姝女怔在原地,手中的帕子揪得发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几日李姝女得知母亲出身云家,自己竟与这世家大族有如此深的渊源,不免心中生出几分好奇,但又知道不该多问。

"这...这怎么使得,"于老太太惊声道,"当年不是说......"

高赫心中一酸,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缓缓道:"云老主母说,既然来信求助,就是云家的血脉。"说这话时,他看见云氏眼中闪过一丝晶莹,又倏忽隐去。

于进宝到底不改教书匠的孤高,对高赫说道:“血脉之事,我女儿已知晓,但却对云府善举唯有感恩之心,至于进京之事,我们全家都是乡下人,和豪门望族无缘,也无甚凡心,按照既往的约定不方便再多连累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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