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微信过来的时候，程以霜还在跟宁初北打探他外公外婆的喜好。
“外公喜欢下棋，外婆喜欢草药。”
草药她是懂不来的了，但棋还是可以靠拢一下。
“象棋还是围棋？”
“围棋。”他瞥了她一眼，没记错的话，程焓有提过她会一点点围棋。
果不其然，女孩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那我可以陪你外公下棋。”
说着，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程以霜低头一看，发现是颜昭发来的微信，连忙解锁屏幕，点开看。
【颜昭：如果不是知道你和宁教授落跑，我都快怀疑你和宋郗是约好的了】
【程以霜：？？？】
【颜昭：你一定不敢相信】
【颜昭：和你一样玩金蝉脱壳的还有一个宋郗】
程以霜难以置信的朝宁初北望了过去，他是怎么知道宋郗也落跑的？
【程以霜：你们没被发现吧？】
【颜昭：目前来看是没有，但也不好说了，毕竟宋郗粉丝的福尔摩斯之称不是白来的，没你粉丝那么好糊弄】
程以霜：“……”
锁了屏，程以霜朝宁初北看了过去，好奇到不行：“你是怎么知道宋郗落跑的？”
开车的人扬唇一笑，留了个悬念：“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等一下？
程以霜迷茫了下。
大约十分钟后，宁家院子。
当程以霜看着那张宋郗和宁初北有点相似的脸，脑子开始滋滋作响。
“一个兄长。”
“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
她就说那天宋郗说话怎么一脸怪异，原来如此。
“外公外婆，这是以霜，程老的外孙女。”
挪开盯着宋郗不放的眼，程以霜笑着跟宁嘉熠和凌睿珍打了个招呼：“外公外婆好。”
“你是程家那娃娃？”宁嘉熠显然有点惊喜，只听宋郗说宁初北谈了个女朋友，也没说过是谁。
“是。”程以霜略显局促的抿了抿唇。
凌睿珍忙着使唤宋郗去搬椅子，回过脸来跟宁初北和程以霜解释：“今天难得天气好，你外公见小郗进门立刻笑的合不拢嘴，棋盘一摆，非要跟小郗对上一局。”
“我这个老头子没什么喜好，就爱下棋。”说着，宁嘉熠问程以霜，“你外公近来可好？”
“外公一切安好，劳您挂心了。”
大概是看出了姑娘的局促，宁嘉熠又问：“爱吃毛栗子吗？”
不等她答，宁嘉熠朝碳炉的方向指了过去，吩咐宁初北：“给娃娃剥几颗毛栗子吃。”
宁初北连连应是。
碳炉就架在不远处，温着养生茶，烤着毛栗子。
加上天气好，太阳晒的暖烘烘，实在是找不出比在院子里下棋更惬意的事来了。
宁初北先给程以霜倒了杯养生茶，接过宋郗手里的一张椅子，往棋盘前一搁，伸手轻轻拍了她的腰，示意她坐。
“坐。”宁嘉熠笑着指了指她面前的椅子，慈眉善目的，“坐着玩。”
程以霜捧着茶杯，应着，笑着，然后动作有些僵硬的坐了下来。
这期间还不忘回头去找宁初北。
宋郗将另一只手的椅子往自己的位置旁侧一放，朝宁初北望去的双眼促狭：“猜这一局谁能赢。”
宁初北落座后扫了眼棋盘，没急着说，反而去看神情略显紧张的程以霜：“你觉得呢？”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黑棋明显占据上风，而白棋的棋形不仅松散，漏洞也比较多。如果执黑的是宁嘉熠，此局也就没悬念了，可偏偏宁嘉熠执白，这就让她有些不敢妄下断论。
“现在局势还不够明朗，不太好说。”她中规中矩的说。
宁嘉熠眉眼一动，偏脸看了过来：“学过下棋？”
“会一点点。”程以霜说的谦虚。
宁嘉熠倒来了几分兴致：“哦？那你说说，如果是你，下一步会下在哪里？”
如果是她下这盘棋，肯定是先破空再围空，削弱对方实力后再来到角部纠缠，主打一个求稳。只是宁嘉熠的棋风有点富贵险中求的意思，所以她猜测他会先围空，拿下角部的实地后再转战腹部。
经过三思，她说：“先冲断，下四之三。”
这样一来，宋郗为了保住边部的棋，只能下五之二挡一步。
这时白棋再落一子到四之二，就拿到了角部的实地。
为了防止宁嘉熠的继续进攻，宋郗只能下六之一，打吃整块白棋。
这时白棋继续往黑棋边部扑一步，同时打吃整块黑棋。
就这样逼着黑棋形成愚形，白棋再利用一路滚打包收的策略来提吃整块黑棋，看似松散的白棋就这样精妙绝伦的串来了。
能看出四之三冲断那手，自然能看出后面的十几手。宁嘉熠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落子在四之三后，问她：“学棋多久了？”
“五岁就开始学了。”
“易惟教的吧。”宁嘉熠记得程易惟也会一点围棋，虽然不精，也足够启蒙了。
“对。”她垂眼看棋盘，声音轻了些，“我妈妈带我入门的。”
程易惟去世后，她也有几年没拿起过棋子，直到初中要上围棋课，才重新捡了起来。
上一次她展露这副落寞神情还是在兰庭的时候，她说：“最爱的餐厅，没有之一。”
后来宁初北从程焓口中得知，程易惟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吃的餐厅就是兰庭。
想哄她开心，却又觉得此时此刻做什么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
瞅她看棋盘认真，他也没开口打扰，安静的陪着。
下围棋对当代年轻人来说，略显枯燥和无聊。
偏偏程以霜坐得住，不仅看的聚精会神，甚至还暗暗在猜双方会如何落子。
院子里，除了棋盘落子的声音，也只有碳炉上毛栗子被烤熟后炸开的响声，噼里啪啦，像是过年的鞭炮。
凌睿珍不知何时进了屋，程以霜一回头，宁初北便将剥好的毛栗子喂到她嘴边，脸凑了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要是看得无聊，我带你去附近转转？”
宁嘉熠一旦下起棋，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
“不无聊。”她忽然问，“你会下棋吗？”
“会。”他好像想到能哄她开心的法子了，“要不我再去拿个棋盘，我们下一局？”
“好啊。”
于是，碳炉的另一侧多了一张方形桌和一张棋盘，趁着宁初北去屋里搬桌子的空隙，程以霜将他们的椅子先搬了过去。
落座在棋盘两方已是五分钟后，程以霜伸手抓了两颗棋子扣在棋盘上，看他：“猜先。”
宁初北却将黑棋移到她那头：“来者是客，你执黑。”
那是一个极其惬意的午后，冬日的暖阳从天而降，手里的棋子纵横谋略，眼里的人儿低眉顺眼，如诗如画。
后来，程以霜在想起这幕，心口依然会忍不住发烫。
是宁初北啊。
最爱她宁初北。
宁嘉熠拿下一局棋后，回头才发现另一头也开了局棋，背着手兴致勃勃走来。
棋局算不得明朗，但细看也能看得出一个胜负。
让宁嘉熠比较惊喜的是程以霜的后面这五手，在白两块虚阵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度来进行侵消和限制，兵不血刃的解决了白棋厚实的棋形。
这下法还真是赏心悦目。
“我赢了。”她双手托住下巴，歪头来看宁初北，得意中还带着一丝挑衅，“看来宁教授学艺不精呀。”
输棋的人脸上并无失落之意，反而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最后开口说话：“甘拜下风。”
这就认输了？
程以霜眉梢一提，总觉得这不是宁初北的风格。
“以霜后面这几步下的很微妙啊。”宁嘉熠倒是对他们这局对弈很感兴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局的？”
程以霜指向一枚白棋：“从他这手飞镇后，我腹部被他鲸吞一子，我就开始给他做局了。”
引来宁初北的鲸吞后，她就注意到棋形要被切断，如果盲目逃跑，她上方的棋就孤立无援了。
所以她下了手十三之十四，和前方的黑棋一子之间，看似要尖断，实则给后左方的白棋留了个象眼。这若即若离的一手，足够宁初北头疼，她这才分手出来杀他两子，给后面的局铺垫了基石。
不同于第一次跟宁初北下棋的程以霜，宁嘉熠和宋郗都看得出宁初北自那手飞镇后，明显有让子嫌疑。两人对视片刻，然后会心一笑。
久不见有人搭腔，程以霜心头一悬，抬头去看宁嘉熠：“是哪里有问题吗？”
宁嘉熠摇头：“没，下得不错。”
程以霜又挪眼去看宋郗。
宋郗笑的暧昧不明，说的更是含糊其辞：“正所谓运筹帷幄，诡计多端，不外如是。”
“……”
容不得程以霜深究，凌睿珍出来喊吃饭了。
棋手们瞬间散了。
宁嘉熠和宋郗在前，程以霜和宁初北在后。
因为心思还在棋局上面，程以霜走的不算快，宁初北为了配合她的脚步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总觉得他们这盘棋内有奥妙，止不住追问：“你没发现自从我指出从哪手开始做局后，外公和宋郗的表情都怪怪的吗？”
“有吗？”男人主打一个咬死不松口。
“没有吗？”程以霜皱脸看着他，满脸狐疑。
“没有吧。”
“有吧。”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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