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哦”了一声，“算了算了，或许我们还有另一条思路。”
“什么？”
谢希耸了耸肩，眼睛里闪烁着聪明的光芒。“你知道吗，人在被逼到绝路的时候，会爆发意想不到的能量。”
“……听不懂思密达，求中译中。”
“我们可以去当店员啊！作为陌生的顾客，店员不会透露信息，作为亲切的同事，总有这种调查权吧。
这个帆布包，买得起的人很少，所以每一个顾客都会认真记在表格上的。”
表面上看起来乱说一通，实际上居然意外地有些道理。
只不过谢希这生活过得倒是很充实，白天美术教师，晚上侦探，还要抽空去当店员。
“我们要是干不过来怎么办？”夏起南忍不住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很简单。”
谢希的眼睛变得更加认真，她眨眨眼，“那就是我们只干两天，就找借口开溜。得到线索后就跑路，线索得到了，也不用忙活了。”
“好…吧。”
很显然这个对话驴唇不对马嘴，夏起南决定还是先跟踪一下同伙，看牠要到哪里去。
牠夹着帆布包，在村口张望了一会儿，很快便招到了出租车，紧接着，夏起南她们也叫到了一辆出租车。
一上车，没有那种到司机被窝里的臭味，果然是女人。
“去哪？”
“跟紧前面那个车。”
听到这句话，司机也没有异议，也没有疑问，一脚油门下去，维持着不远不近，却正好让同伙的车在视野范围内的距离。
很快，同伙所在的出租车停了车，谢希也让司机停车，扫了钱后，她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待在车内观望。
这是一个更像小乡村的小乡村，路边玩闹的孩子，大多衣不蔽体，可都无所谓，站着玩闹、笑着奔跑，两极分化很严重，这里的人不是几岁的孩童，便是上百岁的耄耋老人。
因此同伙站在这，倒是分外显眼。
不过很快就有人迎上了牠，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腰佝偻着像括号，她的拐杖直直扎在地上，脸上满是慈祥。
“路仁，又来了？这次又看你大娘她来啦？”
被称为“路仁”的同伙扯起嘴角笑了笑，不似在教导主任面前的颐指气使，在奶奶面前多了几分笑容。
“是啊，好长时间没看了，担心她，正好也顺路嘛。”
“唉，真是个孝顺孩子！我儿子要有你这么细心就好啦！可惜可惜…你说说，你大娘也是苦命人，孩子才六七岁，就被人拐跑了！这该死的狗爹人贩子……什么人唉……”
说着说着，奶奶愤愤不平起来，她用拐杖用力戳着泥土地，泥土地被戳出几个深坑来。
“好在还有你！你大娘也有福气，遇到你你这样的好孩子，不是亲的，胜似亲生！去吧，去吧，看看你大娘去吧……”
路仁点点头，牠跟奶奶挥手告别，随后绕着一条小路走了进去。
确认牠走远了，谢希才准备下车，手刚放在车门上，司机便开口说话了，语气莫名，叫人听不出情绪。
“你跟的是牠？”
“嗯？怎么了？”
谢希有些摸不到头脑，反向抛出问题。
“没什么，我也是这个村的，老人们还挺喜欢牠的。”
“噢…是因为牠老去看望大娘吗？大娘和牠什么关系呀？听起来不是亲生的。”
“是，她们说的大娘叫徐邵姌。年轻的时候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结果一个没看住被人拐走了。她老头骂她，说看个孩子也看不好？什么什么的。那段时间，哎呀，她们家天天都有吵架声。”
说到这，司机有点感慨。她叹了一口气，“徐大娘也不高兴，她说养孩子是女人一个人的事么？你不也在场，怎么还是被拐走了？之类的，她倒是硬气人物，跟老头离阍了。
再后来就不知怎么的，多了个路仁，天天在徐大娘身边凑，说是她认得干儿子，要过来尽尽孝心。”
“哦哦，那还挺有孝心的……”
两人又扯了几句嘴，谢希从车上下来，从适才路仁绕的小路往里走。
刚想看看哪所是徐邵姌的房子，却见到路仁已经从靠左第三个小房子里出来了。
她赶紧躲到一边，直到见到路仁的身影再次走远，这才重新钻出来。
徐邵姌的房子和别人的房子大差不差，都是那种红砖瓦房，门高高的。
谢希走过去，敲了几下门，过了两分钟后，才听到一声慢悠悠地“哎——”
门开了。
是一位约摸六七十岁的嬢嬢。
她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浑身膀子肉一甩一甩，适才应声迟了是因为在砍柴，没听到。
“你是？”
谢希笑着挥了挥手，“嬢嬢，我是大四毕业生。我们这个专业要做调查问卷，我选择的方向是农村这边的，您看方便我问几个问题吗？不方便就抱歉啦。”
对于这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人，徐邵姌自然生出了几分好感。
她抬起臂膀擦擦汗，却感到眼前一阵头晕。本想迈回去的脚，却不受控制地转了几圈，在她还没跌落到地上时，另一双臂膀温柔地接住了她，是适才的女人。
“嬢嬢，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哎呀，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眼前发黑，感觉头还有点晕，可能是上了年纪了吧。”
稳定下来后，徐邵姌笑了笑，扶着门框往里走，不忘招呼谢希：
“进来吧，喝口水。”
里面别有洞天。
不大不小，可一切却整整齐齐地归位。洗干净的衣服都晾在衣服架子上，而还没洗的放在衣篓里，都冒着泡泡。
中间是一个斧头和几根木头，看起来适才徐邵姌已经砍了一部分。
因着刚才眼前发黑，徐邵姌打算休息片刻，再开始继续砍柴，忽的想到路仁给自己带来的桃酥，可以用来招待女人。
她往屋里走，不一会儿，便拿着一盒桃酥出来了。
“吃一点不？你们这些年轻人应该不太爱吃了，但是泡奶可有味了！就像甜点一样。”
说到这，她有些疑惑，“不过最近我吃着有点苦，可是又挺甜，不知道是我老了还是什么，你可以吃一吃。至于那什么问题，吃完再问也不迟。”
谢希道了声谢，掰过一小块桃酥，还没放入嘴中，便被夏起南强行停止了。她在谢希脑海中冷声道，“有毒。”
“嗯？”
谢希惊了一瞬，盯着手里的桃酥。“不是吧，这都有毒？？”
“马钱子粉，味苦，性温，有大毒。少量物质便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害，更别提如果时不时地吃，会肌肉痉挛呼吸衰竭致死。”
夏起南一字一句，她捏着这块桃酥，上面有些不一样的质感，如果没猜错，应当是这位好心的“干男儿”路仁，给徐邵姌投毒的。
可是为什么？
无冤无仇，还是自己干妈，夏起南拧眉思索，顺便放下了那一块桃酥。望向徐邵姌，“大娘，你先别吃这桃酥了。”
“嗯？”
徐邵姌会错了意，笑着摆手，“没什么，我没有那些病，不用控糖，再说了，老都老了，吃几口也没什么的。”
“不是，它里面可能有毒。”
夏起南站起身，语气认真，捻着上面的粉末，“这是马钱子，也叫□□。长期服用的话，会严重的肌肉痉挛以及呼吸衰竭。”
被面前的女人认真模样唬住，徐邵姌当真不动了。可是她眼中却不大相信，认为这小姑娘是过来说瞎话的。
“是不是看错了？这是我干儿子送来的，之前吃着都没什么事。”
“嬢嬢，看没看错不是我们说了算，是您的身体。您想想，最近是不是头晕眼花还容易肌肉痉挛？”
顺着夏起南的话去想，越想，徐邵姌越心惊。
因为这个女人确实条条框框都说中了。
可是，亲儿子已经丢了，干儿子又对自己做这样的狠心事。想来想去，徐邵姌无法接受，她站了起来，“确实有，可是也许是我老了……”
“真的吗？是老了还是不正常？嬢嬢，您要相信身体的感觉，这总不会骗你，你吃起来的苦味，正是马钱子的特性，味苦，性温。”
徐邵姌张了张口，发现无法反驳了。她感到自己的手指尖酥酥麻麻，似乎有无数只小蚂蚁想要顺着攀爬。
纵使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她还是没忍住，又掉了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捂住了眼，声音从里面挤出。
“为什么，为什么……亲生的丢了，好不容易我有个可心儿的，结果又要给我下毒！我这条老命有什么好下毒的，我，我真是……”
想起自己这一生遇到的事情，徐邵姌只觉心头鼻尖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停止这眼泪，只是让它像小河一样流淌。
“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果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鼓里。”
可是，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一时半会也无法接受。
人心不是石头，巨大的情绪过后，回忆起来的还是对方的种种好，徐邵姌的心头两边各有小人在牵扯，她无法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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