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
落针可闻的阒静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乱。
盛怀理握着女人的柔细手腕,打开驾驶座门,丢下两字。
“上车。”
范晔叶挣了挣手,不肯动,只说:“你解开。”
眼前忽然闪过她方才对着那男人的激动模样,他烦躁得扯了扯衣领。
垂首又瞥见她昂着尖俏的下巴,明显在与他置气,盛怀理长手一伸,啪的声撑在车顶,把她禁锢在小小方寸之间。
“你和于拯分了?”
男人的鼻息直冲她的红唇,范晔叶下意识退后,腰身却抵在了车门上。
心虚地吞下唾沫,她别过脸,避开他质问的视线。
“才没有,刚刚那人是我想介绍给梳梳的。”
这句解释入了耳,盛怀理眉眼浸透的寒淡褪,温情渐渐钻进眼底。
他俯下身,眼皮懒懒轻掀,终于对上她敛收的目光。
“你和他婚期定了吗?”
他俩凑得极近,鼻息互相交抵倾闻。
范晔叶禁不住微醺的酒气,热意霎那从脖根升腾,下一秒便飞速染红了她的脸颊。
狠狠扣住手心,她整个身子像上了箭的弓,紧紧绷着,却还要腾出理智应付这个多年的谎言。
“没定,但快了。”
盛怀理直起身,一双桃花眼大胆又炽热。
梭巡了圈她骤然胀红的脸蛋,他唇侧轻勾:“你看国庆怎么样?”
“嗯?”
范晔叶猛地抬头,面上困惑不已。
“或者你生日那天?”
见他神情坦然,不像是酒后醉言,她嗤笑了声:
“盛怀理,我和他的婚期轮不到你做主吧。”
“早点决定,我到时好请假。”
没料到他是这番想法,范晔叶毫不客气地回了他句:
“你不用请假,中午到点吃顿饭就行。”
盛怀理利索解开手铐,扔到副驾驶座上。
“不行,姑姑出嫁,我本人必须到场。”
她鼻间冷哼了声:“你不来吃,我还能省点酒席钱。”
盛怀理失笑,轻握过眼前人的小手,揉转着她方才被拷上的手腕。
“疼不疼?”
“你说呢?竟然诽谤我是诈骗偷盗,身为人民警察,你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盛怀理正想接过她的话,只见入口处有两道刺眼的白灯迅速驶来。
眯起眼望着那强光下的车牌,他摸了摸她的头,好心提醒道:
“姑姑,不想被你的恩人削,就躲到后座去。”
【嗤——】
刹车声起。
范晔叶像只惊弓的鸵鸟,急急弯下身悄悄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谢微。”
“怀理,她还在上面?”
盛怀理冲对面停放的白色小轿车挑了挑眉峰,拍着说话人的肩头道:“守车待兔。”
“好嘞,反正我俩都下班了,也没啥事,你这儿视线好。”
谢微打开副驾驶座门。
“我呢,就在你车里蹲,等会正好一起吃晚饭。”
范晔叶只觉车身一抖,上一刻还在车外的谈话人,下一秒就坐在了她前面。
缩了缩发凉的脖颈,她蹲着身悄悄往里挪了小步。
“谁陪你等,我还有事。”
盛怀理胳膊肘靠在车窗上,正好瞄见女人伸出双手,无声抱住膝盖,把脑袋埋在里面。
“你一个单身汉下班了能有啥事?”
睨着说话人,谢微骤时起了打趣的心思。
“哟,怀理不老实,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是不是偷偷去见了贝贝?
我们局里单纯可爱的警花岂是你能染指的?”
范晔叶骤然抬起头,从椅窗间的缝隙,窥了眼盛怀理。
后者不仅不否认,反而笑得眉梢荡漾起春意。
“警花谁不喜欢?
听说今天调去了我们厅,你先下车,我现在着急去见一面。”
“去吧去吧,重色轻友的家伙。”
谢微跳下车,任重道远地拍了拍说话人的后背。
“祝你早日追到你的贝贝小姐,我上去逮我的兔子小姐了。”
车外的脚步声渐远,范晔叶冒出个脑袋尖,确认谢微进了电梯间,她才打开车门。
正想要下车,盛怀理却堵在门口。
“去哪儿?”
墙梁上的白炽灯自他头顶拂落。
垂询的一双桃花眼斜斜向上勾着,流转起澹澹的珠光玉泽。
明明是人间理想的颜值,可此刻在她眼里看来,就是一只偷腥的猫!
“不关你的事,找你贝贝去。”
她冷漠推开他,趁机下车。
“砰”的声闷响,她哼唧了声。
来不及躲让突然上前一步的男人,她反手扣着车门框,羞颤了的眼睫只敢投放在地。
地上,两个黑影如胶似漆。
嵌进彼此身体里。
只有那岌岌可危的鼻尖,在黑影里与他拉开一线绵绵黏黏,不甚清晰的白光。
似乎在努力证明着他们清白的关系。
“你......”
夏天的衣裙薄如蝉翼,范晔叶一个字喃出就止声。
以软碰硬。
她玲珑俏挺的曼妙曲线压碾到他健硕有劲的胸膛。
一股异样的酥麻,蓦地从脚蹿到脑门,陌生得她险些失了手上的力。
恰时屏住呼吸,她又试着出声:“你干嘛忽然靠近……”
盛怀理下颌轻放,磨了磨她头顶的发旋。
一双形如桃瓣的眸子,雾气生黑。
喉结似珠在细腻的皮肉里滚了滚,他声质喑哑:“送我回单位?”
这话听得范晔叶眉间高耸,她推搡着他,嗓口挤出只言片语切切生寒:
“你让我亲自送你去约会?”
盛怀理不由分说,微烫的掌心熨帖在说话人后腰。
只轻轻一带,便捞她入怀。
紧凝着那咬住红唇的贝齿,他臂肌牢牢圈住想要挣扎的小女人。
两瓣勾翘如月弦的薄唇凑近,若有似无地触了触那白如凉玉的耳尖。
“姑姑不知道喝酒了不能开车?”
男人的暧昧气息从唇中缓缓倾嚅。
如电流般烧得范晔叶一瞬酥软了腰,要勉力借着他的胳膊才能站立在原地。
她面上不禁又羞又恼。
羞自己对他的身体反应,恼他还真承认去找贝贝约会。
“要去你自己打车去。”
盛怀理稍稍卸了力,紧瞧着怀中腰背微微佝偻着的小红虾米,惋惜道:
“你不去,谁拍我的约会照?
我妈最近在催,我答应她今晚有你在,一定能给她偷拍张照片。”
范晔叶斜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地和她照相?”
“不行,我妈会以为我是摆拍糊弄她,交不了差。
停了几秒,他唇齿清晰,幽幽道出后半句:“可能还会以为是你不愿意拍。”
“......上车。”
盛怀理松开她,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门。
整个人好整以暇地靠在车上,右手高抬护住车门框。
眉梢旋翘,似笑非笑。
“姑姑请上车。”
范晔叶瞅着他请君入瓮的殷勤模样,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指尖还没触到安全带,车外的人便替她拉过,咔嚓一声系上。
这服务还挺到位。
她一直绷着的脸缓和了不少。
盛怀理动作敏捷,几秒上了车,拿出钥匙:“姑姑,我们出发。”
“你放开我!”
突然的喝声震耳欲聋。
车里的二人一怔,同时看向电梯口。
只见谢微把周梳扛在肩头,拍了拍她的腰示意她安静,走到对面的那辆白色小轿车边。
麻利地打开后座车门,把周梳和他自个一起塞了进去。
“砰——”
车门被谢微反手关上,还摁下了锁键。
这一片车库区域,本就灯火通明。
他俩男上女下的姿势,接下来的事情不言而喻。
在瑞国念书时,Jennifer对于男女之事开放大胆。
可从来没在她眼皮底下,表演过活春宫。
范晔叶咽了咽唾沫,紧张地捉住身旁男人的胳膊。
“盛怀理,谢警官这样算不算知法犯法?”
“你说我拍下来举报他,梳梳是不是可以逃离他的魔爪?”
“或者,我现在就去阻止他?”
“......”
她发出了一连问,然而身边的男人都不吱声,范晔叶看过去。
盛怀理正凝神注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墨眸或浓或淡,看不出真切情绪。
“他不会强迫周梳的。
当一个人多年只爱一个人时,便是极度的克制。”
“砰。”
“叩叩叩。”
仅几秒的间隔,谢微已走来,敲响她的玻璃窗。
硬着头皮摁下降窗键,她挤出一个惊讶的笑:“咦?好巧。”
“不巧,帮你恩人一个忙。”
......她就知道。
他俩之间只要有矛盾,她就是那庙里的观音菩萨。
宁毁她自个儿的十座庙,也不拆他俩的一段好姻缘。
没办法,谁叫当年竞选学生主席时,谢微把决定输赢的关键票投给了她。
不仅让她以一票的绝对优势赢了于拯,还打破了华铭中学学生会主席只传男不传女的传统,喜提“华铭当代花木兰”的荣誉称号。
于是,那段时间。
不管在校内,还是校外,只要见着谢微,她就一口一口谢大恩人谢大恩人地喊。
恩人喊多了,关系越发熟稔。
关系越发熟稔,就不好拒绝他的请求。
譬如她帮他给梳梳递情书,譬如高考毕业后,她费尽心思撮合他和梳梳。
又譬如梳梳在爱情与前途前,毅然选择后者提分手后。
她作为这场缘分的牵线红娘与幸福见证者,对谢微万般抱歉的同时,又大言不惭放下承诺,给他介绍好女孩。
就如当年和盛怀理的糖纸之约一样。
“恩人,你说。”
默了默,她还是添了一句:“只要不过分,不欺负梳梳,我都答应。”
“陪她吃晚饭,然后送她回家,或者今晚住在她那儿,陪她聊聊天。”
范晔叶等了会儿,见对方没在发声,不禁疑惑问道:“就这么简单?”
谢微敲了下说话人的脑袋。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
男人的力道很轻,但落在盛怀理眼里。
却如一根弦,牵皱了他的眉间。
伸出手,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疼吗?”
“不疼。”
范晔叶不以为意,连头也没回,只顾着回谢微的话:
“恩人,我以为你要我在她面前多说说你的好话,让她明白其实回头草更香的道理。”
盛怀理的视线如锥刺射来,谢微视而不见,又故意点了下女人的额心。
“不愧是我认的好妹妹,你能让她吃掉我这颗草,我以后就喊你姐。”
“你不是被她吃过了吗?”
“妹妹,你好好说话。”
谢微及时捂住范晔叶那无遮拦的小嘴,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差点在好兄弟面前丢尽。
他压低嗓音,又问:“是她告诉你的?”
见范晔叶点头,他看向盛怀理:“你也知道了?”
车里的俩人凝肃着面色,默契点头。
谢微撤开了手,垂着脑袋,重重叹气,耷拉着双肩,承认道:
“好吧,我俩现在的确是炮友关系。
是我上赶着做免费的鸭,随叫随到还倒贴套子的那种,哎。”
“那个......恩人,打断一下。”
范晔叶翼翼抬高手,坐着停的手势。
“我和怀理知道的是毕业后的那次。”
惊觉暴露了秘密。
仓惶、狼狈。
谢微的表情精彩纷呈。
他深知想挽回脱口的话已经晚了,只好干瞪着车里憋笑的男女。
“好妹妹好大哥,这事你俩就当不知道,今天就当我没来过。告辞。”
“哈哈哈哈!”
笑声车里响起,像是一个胀鼓鼓的气球,炸得车库满地都是。
听到关门响,迈出几米远的谢微回头,范晔叶正向周梳的车走去。
顿了顿,他也调转方向,打开车门,一骨碌坐到盛怀理旁边。
“诶,怀理,你俩怎么还没在一起?”
盛怀理的视线紧随着那道娇俏的身影,见她坐进驾驶座,才认真应道:“不急。”
“还不急?你谋划多少年了。”
谢微想以彼之身还施彼身,笑戏道:“盛怀理,你不会是怕被她拒绝吧?”
盛怀理懒懒撩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瞳珠盯着说话人。
一道精光掠过瞳底。
“吃晚饭了吗?”
“没有。”
“那等会儿去吃鸭?”
“去你鸭的!盛怀理。”
-
另一边,安抚好周梳,范晔叶抬头便见谢微驱车带盛怀理驶出去,她也启动轿车。
手机嗡了声。
是盛怀理发来的新消息。
【我等会来接你。】
她眼里顿时灌满甜软软的笑,回复道:【无论多晚?】
对方的消息下一秒即到。
【当然。】
又发送个大大的笑脸过去,范晔叶侧头问身边的人:
“梳梳,我们去你小区外买点烤串,然后窝在你家看电影?”
周梳的眼角尚有潮湿的水光。
抹掉唇角晕出的口红,她不假思索应道:“好啊。”
-
月色上悬枝头。
两人对酒当歌,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哄睡了周梳,范晔叶终于功成身退,给盛怀理发了条信息。
下一秒,手机震亮。
一连串的消息蹦进来。
【叶子。】
【怀理,在西燊医院。】
【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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