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深宫的献祭之夜,成为了一个扭曲的起点。梅菲斯特·菲雷斯,这位以玩弄时间和人心为乐的时之王,意外地在他漫长的、充满无聊戏谑的时光长河中,投下了一颗名为“爱妲”的石子,激起了超出他预期的涟漪。
契约被严格执行。爱妲公主成为了“母体”。
第一个孩子的降生,是在一个飘着冰冷冬雨的黎明。过程伴随着撕裂的痛苦和无尽的屈辱。梅菲斯特并未出现在产房——那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但当他第一次被请去“检视成果”时,他看到的不是预想中一个纯粹的、带着强大恶魔之力的“武器”胚胎。襁褓中的婴儿有着爱妲柔软的金发和灰蓝色的眼睛,皮肤却异常苍白,带着一丝非人的冷意。婴儿异常安静,不哭不闹,只是睁着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仿佛在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当梅菲斯特冰冷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婴儿细嫩的脸颊时,那婴儿竟伸出小手,用微弱的力量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生命温度的暖意,顺着指尖传递上来。
梅菲斯特淡金色的眼瞳微微一动。他抽回手指,面无表情地评价:“力量潜质尚可。作为‘容器’的适配性……中等。” 然而,在转身离开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靠在枕上、脸色惨白如纸的爱妲。她正凝视着那个安静的孩子,灰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愤怒,而是混杂着一种初为人母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破碎的温柔。那眼神,像一根极细的针,刺了一下梅菲斯特那早已习惯永恒冰冷的心核。他微微蹙眉,将这陌生的感觉归咎于对人类复杂情感的又一次“观测记录”。
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随着时光流逝,契约的内容被逐一兑现。每一个孩子都继承了梅菲斯特部分掌控时间的特质,也或多或少带着爱妲的某些特征。梅菲斯特定期会“视察”他的“成果”。他依旧保持着优雅疏离的姿态,像在评估精心培育的实验品。他会用那根镶嵌着变幻宝石的短杖轻点孩子们的额头,测试他们对时间流感知的敏锐度,或是在他们面前制造小范围的时间凝滞,观察他们的反应。孩子们对他,充满了本能的敬畏和一丝好奇,如同仰望云端的神祇。
然而,梅菲斯特的“观察”范围,在不知不觉中扩大了。他发现自己会“顺便”留意那个孕育了这些“成果”的女人。
他见过她在深夜的露台上,对着冰冷的月光无声落泪,瘦削的肩膀在宽大的睡袍下微微颤抖。那一刻,他想起了初夜时他冻结时间吻去的那滴泪珠的咸涩滋味。
他见过她在花园里,笨拙地试图逗弄一个因时间感知混乱而哭闹的孩子,脸上带着疲惫却异常生动的焦急和温柔。那神情,比他珍藏的任何一颗时间宝石都要璀璨。
他甚至“无意中”冻结过几次时间,在她因过度劳累而险些摔倒,或者被某个淘气孩子失控的微弱时间能力波及的瞬间。这些干预极其短暂,细微到连当事人自己都以为是错觉。
爱妲也在变。最初的恐惧和愤怒并未消失,只是被岁月和母亲的责任磨砺得更加内敛深沉。她看向梅菲斯特的眼神,依旧复杂难辨:有挥之不去的恐惧和屈辱,有对他强大力量的敬畏,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根植于共同血脉连接(尽管这血脉源于一场交易)的奇异羁绊。她开始能在他看似毫无波澜的金色眼眸中,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对人类行为(尤其是她)的困惑和探究。这种“被看见”的感觉,既危险又带着一种扭曲的慰藉。
第四个孩子降生时,爱妲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如同风中残烛。梅菲斯特罕见地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房间的阴影里,看着侍女们忙碌,看着那个瘦小的、啼哭却异常响亮的新生儿被包裹好。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爱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汗水浸湿了她的金发,贴在额角,她闭着眼,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一种极其陌生的、类似烦躁的情绪,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梅菲斯特。这感觉比他品尝过的任何人类情感都更让他不适。他讨厌失控感,尤其讨厌源自于自己内部的失控。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色光芒——时间回溯的力量,足以瞬间修复她因生育而损耗的生命力。
但就在力量即将触及她的瞬间,他猛地停住了。修复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延长这场契约?延长这份令他困惑的观察?还是……延长这个让他平静无波的永恒时间线上,唯一能激起涟漪的存在?
他最终收回了手,指尖的光芒悄然熄灭。他只是深深地、用那种穿透一切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脆弱的样子刻印进永恒的记忆里。然后,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爱妲在昏沉中似乎感觉到那熟悉的、冰冷的注视,她费力地睁开眼,只捕捉到空气中一丝残留的、属于梅菲斯特的、混合着古书与冷冽金属的奇异气息。以及,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一枚小巧圆润、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珍珠耳坠。那是她初夜慌乱中遗落的东西。
她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枚冰凉的小珍珠。三百年的时光,无数次的“容器”更换,他竟然……留着它?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珍珠光滑的表面上。这一次,没有恶魔冻结时间,也没有冰冷的唇吻去泪水。只有那枚小小的珍珠,无声地承载着一个人类母亲和一个永恒恶魔之间,那份扭曲、残酷、却又在时间长河中悄然滋长出无法言喻羁绊的契约证明。四个流淌着禁忌血脉的孩子,是他们之间无法斩断的纽带,也是这份畸形关系中,唯一真实存在的、带着温度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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