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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HE

正十字学园地下深处的机密档案室,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尘埃的味道。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摊在巨大橡木桌上的泛黄羊皮卷轴,上面是繁复的古代纹章和褪色的墨水记录。三贤者之一,那位以博学和冷静著称、总是一丝不苟地束着金色长发的年长女性——伊莎贝拉·冯·克鲁格(Isabella von Kruger)——正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点着卷轴上一处哈布斯堡家族旁系的徽记。

“根据这份尘封的教廷秘录和血脉回溯术式的交叉验证,”伊莎贝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可以确认,我的直系祖先之一,是三百年前梵蒂冈的十六公主,爱妲·伊莎贝拉·冯·哈布斯堡。”她顿了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面前震惊得合不拢嘴的奥村燐和奥村雪男,以及旁边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志摩廉造、胜吕龙士和杜山诗惠美等人。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房间阴影里,那个斜倚着书架、仿佛置身事外的白色身影上。

“而另一位祖先,”伊莎贝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目光坚定地投向梅菲斯特·菲雷斯,“正是八侯王之一的时之王,梅菲斯特·菲雷斯。”

“什……什么?!”奥村燐的脑子像被雷劈了一样,瞬间空白,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猛地扭头看向阴影中的梅菲斯特,又看看眼前这位气质冷冽、充满学者气息的三贤者,巨大的信息量让他那根单线程的神经彻底短路。一个荒诞不经的画面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永远穿着骚包白西装、戴着单片眼镜、笑得像只狐狸的理事长……和一个……一个……

“喂喂喂!”燐指着梅菲斯特,脱口而出,声音因为过于震惊而拔高,“那、那岂不是说……理事长你和一只恶魔……结、结婚了?!哇啊!难道是那种长着角、会喷火的恶魔龙吗?!”他脑补的画面过于生动形象——梅菲斯特挽着一只狰狞的、喷吐着硫磺气息的恶魔龙,在虚无界举行婚礼——让他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砰!”

一声不算太重、但异常清脆的敲击声响起。梅菲斯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燐的头顶,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收回了刚刚用来敲燐脑袋的短杖(杖头的宝石还在微微闪光),脸上那惯常的、带着讥诮的优雅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度无语、一丝恼火,以及更深层难以言喻情绪的复杂表情。

“蠢材!”梅菲斯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没有经过华丽修饰的真实感,甚至有点咬牙切齿,“你的想象力能不能用在稍微正经一点的地方?!恶魔龙?亏你想得出来!” 他揉了揉眉心,仿佛被燐的愚蠢深深伤害了。

然而,就在他放下手,目光无意间扫过伊莎贝拉那头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光泽的金色长发时,他脸上那点恼火迅速褪去。时间仿佛在他眼中凝滞了一瞬。那发色……像极了记忆深处,某个在深宫烛光下瑟瑟发抖、却又倔强地燃烧着愤怒火焰的少女。一种沉淀了三百年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怀念、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对时光流逝的无奈,还有看到血脉延续的某种奇异慰藉——如同深海的暗流,在他那双淡金色的眼瞳深处翻涌。

他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银色睫毛遮住了眼底翻腾的思绪,侧脸的线条在阴影中显得有些落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里那枚小小的、圆润的珍珠耳坠,冰凉的触感是连接过去的唯一凭证。

“那都是……”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沙哑质感,完全不同于平时那种华丽咏叹调,“……过去的事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承载着千钧的重量,落在安静的档案室里,激起无声的回响。

志摩廉造、胜吕龙士和杜山诗惠美都怔住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理事长——没有夸张的笑容,没有戏谑的言辞,没有掌控一切的从容。此刻的梅菲斯特,周身笼罩着一种真实的、近乎忧伤的疏离感,仿佛一个从古老油画中走出的、背负着沉重往事的灵魂。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连蹲在梅菲斯特肩头、伪装成绿色小仓鼠的阿玛依蒙(被奥村燐打败后力量大减的形态),也感受到了兄长身上弥漫出的这股不同寻常的低落气息。小仓鼠黑豆般的眼睛担忧地望着梅菲斯特线条紧绷的侧脸,用小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他银色的发丝,发出一声细弱到几乎听不见的低吟:“兄……长……” 这声呼唤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心,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对兄长漫长生命中那段它不曾参与的、神秘过往的敬畏。

档案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带着历史尘埃气息的忧伤。三百年的时光,生离死别,血脉延续,责任与牺牲……所有的重量似乎都压在了那个穿着白西装的、看似永远游刃有余的身影上。

“喂——!”

一声元气十足、完全打破气氛的大嗓门猛然响起,如同阳光刺破阴霾。奥村燐捂着刚被敲过、还有点疼的脑袋,完全无视了刚才那沉重的氛围,灰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指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大声提议道:

“好饿啊!管他什么过去现在未来呢!我们去吃文字烧吧!梅菲斯特请客!” 他一把搂住旁边还在消化信息的雪男的脖子,又冲着志摩、胜吕和出云喊道,“走了走了!理事长难得请客,不吃白不吃!”

燐这没心没肺、却又充满生命活力的喊叫,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档案室里凝结的沉重空气。志摩廉造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重新挂起玩味的笑容:“哦呀哦呀,理事长大人破费,那真是盛情难却啊。” 胜吕龙士推了推眼镜,嘴角也微微上扬:“嗯,补充能量是必要的。” 杜山诗惠美则悄悄松了口气,露出温柔的微笑:“燐君说得对呢。”

伊莎贝拉·冯·克鲁格看着这群瞬间把沉重历史抛在脑后、只想着吃饭的年轻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她微微颔首,算是默许。血缘是纽带,但活在当下,守护未来,才是更重要的传承。

梅菲斯特也被燐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刚才沉浸在回忆中的落寞神情瞬间僵在脸上。他看着那群已经勾肩搭背、吵吵嚷嚷准备往外走的少年少女,又看看肩头还在担忧地望着他的阿玛依蒙小仓鼠,一种荒谬又好笑的情绪涌了上来。那沉淀了三百年的忧伤,似乎被这充满烟火气的喧闹冲淡了不少。

“等、等等!”梅菲斯特终于反应过来,看着燐那副“我要吃垮你”的架势,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狡黠的优雅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虽然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复杂光芒。他快步追了上去,一边整理着因为刚才快速移动而有些凌乱的白色西装衣襟,一边用恢复了咏叹调、却明显带着“肉疼”的语气强调:

“喂!说好了!只能吃文字烧!不许点别的!尤其是你,奥村燐!不许加豪华海鲜拼盘!听见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理事长真小气!”燐头也不回地嚷嚷着,拖着雪男跑得更快了。

一群人吵吵闹闹地涌出阴暗的档案室,奔向灯火通明、充满食物香气的学园外商业街。梅菲斯特跟在后面,西装衣摆因为快步行走而微微翻飞。肩头的小仓鼠阿玛依蒙,感受着兄长虽然嘴上抱怨、但步伐却莫名轻快了一些的气息,也安心地用小爪子蹭了蹭脸颊。

离别早已注定,逝去的时光无法追回。但那份在深宫中意外点燃、在血脉中延续、最终沉淀为永恒记忆的“美丽”,并未被遗忘。它化作了梅菲斯特珍藏的珍珠耳坠,化作了伊莎贝拉·冯·克鲁格眼中偶尔闪过的坚毅与智慧之光,更化作了此刻这群喧闹奔跑、为了守护当下而战的年轻驱魔师们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最美好的,或许无法在现实中重逢,但它会以另一种形式,在时光的长河中永存,在记忆里闪耀,在每一个被守护的、充满“文字烧”烟火气的当下,被无声地铭记。而那个掌控时间的恶魔,在追逐着那群吵嚷少年的背影时,嘴角那抹无奈又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或许就是他对这份“永存”最好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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