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年,邱庆之、李饼20岁。
冰消雪融,柳树抽芽,清风送来初春的暖意,携带北归的雁群,在空中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齐整的“一”字,快速地从神都上空掠过。
李饼与邱庆之躺在绿草茵茵的碧波原上,看着如洗的晴空与那飞翔的雁群,随意闲聊。
“父亲说挑个吉日为我们举行冠礼,回去时找袁先生问问,看哪天合适,咱们早日把这事儿办了。”李饼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对身边的人说。
“好。”邱庆之黑眸盈满笑意回道。
“冠礼后我打算去应举,你呢?与我一起?”李饼转头看向他问道。
“你还需要考吗?誉满神都的探案奇才妖饼,直接走特科,由圣人亲试即可吧!”邱庆之忍不住打趣。
李饼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呸”一声吐在他身上,没好气道:“说什么呢,制科不是每年都有,况且圣人......”他顿了顿嘀咕道:“我还是参加省试吧!”
“这么说来,你幼时便已通读古今律法,为何没有早日去应举?”邱庆之奇道。
李饼伸手遮挡着略微刺眼的春日回道:“儿时体弱,总爱生病,朝堂多诡谲,父亲不愿我过多参与,国子监的选拔虽早已通过,但却被父亲压了下来......”
邱庆之侧了身子,以手支额朝李饼身前靠了靠,为他遮住刺目日光,看着少年:“老爷做的对,只是想来那时你心中定是不快的吧。”
李饼闻言默然半响,那时的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无比向往,自是不满父亲的安排,当时还大吵一架,现今想来虽能体谅父亲的做法,可还是有些愤愤。
邱庆之见他两颊微鼓甚为可爱,忍不住伸手轻捏了捏,少年打掉他的手大眼睛看向他问:“你呢?往后有什么想法?”
邱庆之微微仰头,望着无垠的天空缓缓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李饼看着他,沉默良久问:“想好了?”
“嗯。”邱庆之侧头,黑眸也静静回望向他。
“好...我支持你。”李饼大眼睛眨了眨笑道。
初春微凉,少年们的两颗心却是火热而滚烫,一人怀着为民为公之心入仕,另一人则期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年少的凌云壮志,在两人即将迎来弱冠之礼时,快速生根发芽,延伸出两条虽细弱却有着蓬勃生命力的枝丫。
气温回暖,天南海北的商贾旅客便多了起来,来往神都者络绎不绝,邱庆之与李饼正在集市采买一些物品,带去给何家村的乡亲们,因正是春季农忙时节,村中大多数屋里都没人,两人只能将物品放在每家门口。
送完物品,邱庆之带着李饼在宁静的小村庄悠闲漫步,每经过一户人家他都认真地跟李饼介绍着,在旁人看来儿时清苦的生活,他却带着笑意与平和讲于对方听。李饼心中便更加喜爱眼前的男子,多少人都想忘记曾经那弱小卑微的自己,而眼前之人却坦然接受甚至感恩那贫苦艰难的过去。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村外的一片密林中,在满眼新绿的掩映下,李饼看到一小座空地上的矮小坟茔,邱庆之牵着他的手,来到坟前,他看了眼李饼,又看向坟茔道:“阿娘,我说将来定会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吧,今天我带他来看您了!”说着他跪到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李饼听闻他刚出口的话,却是脸色羞得通红,很想踹他两脚,只是碍于在秋娘的坟前,他轻“哼”一声,也跪到地上,拜了三拜。邱庆之见他面色微红,忍不住笑出声,拉着他站了起来,李饼捶了他一拳,不服道:“谁是你娘子!”
“谁回我谁就是。”邱庆之笑的开心,将人搂抱入怀。
李饼有些忸怩,推了推对方轻声道:“别......家母坟前......”
“嗯......就是让阿娘看着。”邱庆之轻吻着他的耳垂道。
“......”李饼无言,在外面时这般亲密还是第一次,他既紧张又有丝丝甜蜜,邱庆之的舌尖轻划过他敏感的耳廓,李饼身体一阵轻颤,略显慌张地推着那团更靠近的火热,对方却稳如山岳,不动分毫,将他牢牢锁在怀中,李饼惊慌地喊着:“邱庆之!你...你...”他想说这是在野外,随时会有人来,但总感觉如此说好像代表在没人的地方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他咬了咬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埋在他脖颈间的脑袋又下移了几分,一只手固定着他的窄腰,另一只手更是不安分地撩拨着几处敏感,李饼只觉浑身酥麻,心中却有些羞恼,脑袋胡乱想着怎样让他停止......
邱庆之看着对方白皙脖颈处那抹嫣红,唇角轻勾,似是很满意,他撩起对方散落的一缕青丝,手指轻抬李饼的下巴,吻向对方的唇,只是怀中人似乎在赌气,牙关紧咬无声表达着抗议。黑眸睁开带着一丝戏谑,下一刻手指微动,也不知碰了哪处,李饼顿时惊呼,只是瞬间呼声便被人堵住。李饼握拳无力捶打着面前的人,只是对方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没多久他便招架不住,丢盔弃甲,邱庆之感受着他的状态,不多时将人抱起,朝密林深处的一座小木屋走去......林木深深鸟自鸣,良人双双巫山云......
李饼与邱庆之回城时已过申时,他们到了袁不二的小摊前。春日的暖阳洒在树下打盹的老人身上,直到李饼两人来到近前喊了声,他才伸着懒腰慢慢醒来。
袁不二揉了揉眼睛道:“卜卦、拆字、问吉凶、姻缘嫁娶、升官发财,二位要问什么啊?”只是还未等李饼两人回话,他突然站起身朝两人脸上仔细看了看:“啧啧啧...我观二位面相红鸾星动,看来有好事临近啊!”他勾着腰摸着下巴,仔细盯着李饼两人的脸看,又突然“哎吆”了一声:“还都是正缘桃花吆!”
李饼闻言略显尴尬,轻咳了声,刚准备岔开话题,便听邱庆之问:“哦,是吗,那劳烦先生帮我们看看这姻缘能否得家中长者首肯?”
“咳咳咳......”李饼被他的问话惊了一跳,忙咳了几声打断,微带羞恼瞪向他:“你...你...先把正事办了!”他说着转向袁不二施礼道:“先生,我们想挑个吉日举行冠礼,劳烦你帮我们算一算。”
袁不二见李饼面色微红,额角隐有细汗,想许是真的很急,忙端正了坐姿,语带肃然道:“好好,两位将生辰八字告诉我。”
李饼二人各回了他,袁不二拿笔记下,又在桌上一本古旧的书上翻了翻,后微仰着头闭目掐指算了算,只是期间他眉头越皱越紧,口中不禁“啧”了一声,李饼两人对视一眼,不解道:“怎么了?”
袁不二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两位今年兴许会遇到些事......”
李饼两人听罢一脸疑惑,邱庆之问道:“跟冠礼之日有冲突吗?”
袁不二面露为难,有些生硬道:“这...有...也算没有吧...”他似是也被自己绕晕了摆手道:“哎算了,不明之事就不管了,我看下月初九便是吉日,二位可举行冠礼之仪。”
邱庆之在桌上放下一串铜钱,施礼后忙拉着李饼离开了。
李饼被他牵着走的匆忙,急忙道:“怎么不多问一些?他将才明明有话没说。”
邱庆之停下,黑眸看向他淡淡道:“问那么多作甚,我们的命运又何须听他人推算。”
李饼闻言心颤了颤,他大眼睛闪亮看着眼前的男子重重地“嗯!”了一声。自小被批“天不假年”,他早已将此当做自己今生注解,可将才听邱庆之言,才发觉这些年一直裹挟自己的命运批注,完全可以不予理会,是啊,我之命何须他人来算!
他突然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一把将邱庆之抱住,对方错愕一瞬,继而也抱紧了他,只是略微不解地在其耳畔道:“怎么了?”
怀中人半响无声,良久才轻声道:“没事......就想抱着你......”声音略带鼻音。
邱庆之忙扶着他肩头将人推起,只见李饼白皙的脸庞挂着两行泪,但嘴角却笑得灿烂,邱庆之掏出绢帕将他脸上泪痕擦净关切道:“怎么哭了?”
李饼微微低头,略有些羞赫道:“可能......伤春吧......”说完他又抬头望着对方笑,邱庆之见他确实无事才放下心来。
两人牵着手朝李府走去,路过一街角时,邱庆之见墙上贴着征兵文书,忍不住停下看了两眼,李饼见他停下也朝墙上望去,只是还未等他看清楚,便被对方拉走了,他忍不住问道:“写的什么?我还没看清呢!”
邱庆之迟疑半响才道:“没什么......”李饼满脸不信,但见他不愿解释,便也没再多问,任由对方拉着,两人慢悠悠回了李府。
朗月高悬,群星闪耀,夜光流洒在李饼院内,映照进屋中两人的身上。邱庆之看向手中那份李饼递给他的征兵文书,一时间喉中微涩,吸了口气才略带不悦道:“怎么,要赶我走吗?”
“说什么呢!昨日那会儿你不就是看这个嘛。”他顿了顿,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对方继续道:“想去......就去吧,天大地大,别被困在李家。”
邱庆之猛的抬头,牢牢盯着李饼,平日那沉静的黑眸隐有泪光,李饼忙从身侧拿出一坛酒:“这可是我从父亲那里偷拿的多年陈酿,临行前先来庆祝一番!”说着他拍开酒坛,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邱庆之默默看着他做这一切。
“来,祝......邱郎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功成名就!”说完他率先干了杯中酒,只是刚尝一口,便辣的咳了起来,邱庆之无奈:“喝不了就别勉强自己。”说完他将自己那一杯一饮而尽,又抢过李饼手中未喝完的也灌了下去,李饼看着他刚欲讲话便听邱庆之问:“你刚才唤我什么?”
“什么?”李饼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露疑惑。
邱庆之将人拉入怀中,黑眸略带侵略地看着怀中之人道:“你刚才在祝谁?”
李饼微怔,不知邱郎的称呼有何不可,平日他都是直呼对方姓名,他略带不解地看向那双黑眸,却听对方低沉的嗓音诱惑道:“叫夫君。”
李饼瞬间明了,脸却是微泛红晕,虽然两人早已有了更亲密的行为,只是这称呼还是让他有些难以启齿,而每当他含羞带怯时,那双清净澄澈的大眼睛便会蒙上一层浅薄水雾,若晨露微湿,看的邱庆之心中微痒,他惯来抵抗不了李饼这般状态,下一刻他那喷薄着酒气的唇便贴向了对方,轻咬慢吮,一路向下,脖颈处昨日留下的痕迹还未消便又添了新的红晕,许是两人都沾染了酒气,这一晚彼此皆沉醉在那不断**起伏的美好情事中,直至五更声过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当你期盼着一件事的到来时,便会觉得时间过的缓慢,但当你希望那件事慢些再来,便觉时间之快,人总是如此。
离别的六月就这么瞬息而至,邱庆之这日难得没有早起练武,陪着李饼睡到天亮。对方醒时见他以手托腮,侧躺在身侧,黑眸黝沉看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饼想到今日就要分别,离愁上涌,眼眶瞬间泛红,他将对方一把抱住,把脑袋埋进他的怀中拱了拱,似是想钻进他体内,邱庆之黑眸闪过一瞬犹豫,继而又坚定起来,他轻抚着怀中人的秀发,温声道:“李饼,等我归来。”
李饼自他怀里抬起头,双眼泛泪看向他,乖巧地点了点头。邱庆之纤长的手指爱怜的拂过李饼的脸,低头在对方唇上轻轻一吻,不若往日那般热烈缠绵,如蜻蜓点水,竟似道别。
邱庆之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裹,也未告知府内众人,只有李饼一人出门相送,离别在即,两人却似都沉默了。穿过垂花门,绕过长廊,便到了府门前,清晨的空气带着夏日特有的清新与湿润,初升的日光投下早间温柔的暖意,笼罩在两人身上,让他们在府前拜别这一幕,浸染如同一幅泛黄的画卷。
少年遥望巷口远去的身影,伫立良久,离去的人不停抚摸怀中的锦袋,内心的坚定不曾动摇,他本就欲借此争取功名,只为配得上那天底下最好的小郎君,名利权势、金钱地位他都不在乎,自始至终他想要的也就仅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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