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秋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紧握着那张地图,几乎要把纸张捏碎。这张地图上标记的红点,全都与润山的山洞一一对应,如果陈今浣所言属实……
他不敢想象。
陈今浣见他有所动容,艰难地从床上支棱起来,继续说道:“师兄,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但现在不是纠结那些事的时候。这些佹怪的存在,对长明观、对润山、对山下的居民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你说得对,不能放任它们盘踞在山中。”泠秋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佹怪必须立即处理,我这就去通知真人。”
“不,师兄,你不能这么做。”陈今浣的声音突然慢了下来,他逐字逐句地说,“因为这些佹怪,与淮胥真人有关。”
泠秋的身体一僵,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今浣对他的反应相当满意,不过现在还不是揭露真相的时候,口说无凭,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他要做的,只是把那道怀疑的口子不断拉大而已。
“泠秋师兄,你…真的认同淮胥真人的做法么?”
“真人是我的恩师,对我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容置喙。”
“那你当时为何要把剑刃放在他的脖颈上?”
泠秋沉默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只是,他还没有做好直面真相的准备。
拜入师门这些年来,泠秋见过太多残酷的事,以至于在矛盾和挣扎中逐渐麻木了。他不知道太虚有着何种魔力,以至于那些修道者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离它更近一些。
他虽为修道者,却并不渴望触碰太虚,他拜入长明观,仅仅是为了给身患重病的妹妹求药。因此,在求得神药之前,他绝对不能忤逆淮胥真人。
为了妹妹,他不能让自己前功尽弃,于是他选择了忍耐和逃避。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就让它在心底腐烂掉吧。
“因为…我别无选择。”
“如果我告诉你,那些佹怪全都是淮胥真人豢养的,你是否会后悔当时没有把剑刺进他的咽喉?”
“不必再说了。”
“他豢养那些佹怪,只是为了创造出更多像你这样的,有求于他的人。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把这种人吃干榨净,然后再拿你们去喂——”
“够了!”泠秋一声怒吼打断了陈今浣,他拔出背后的剑,指着床上的少年,眼睛里罕见地浮现出怒意。
“你砍吧,砍下我的头,那包香囊上的血渍就会消退么?”陈今浣丝毫不怯脖颈上的利剑,他知道,泠秋之所以动怒,是因为他不甘心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要做的,是把这种怒意转化为对淮胥的恨意。
果然,他手中的剑微微颤抖了一会便收回去了,他呼出一口浊气,向门外走去。
“抱歉,我太激动了……让我冷静一下,明日师兄再来找你。”
“你不能走。”
“为何?”
“淮胥并没有那么好心,徐巡也并非真人派来的使者,我们两个已经算越狱了。”
听到这话,泠秋先是一惊,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选择把话咽了回去。若是只有他一人,他绝对会回到牢房,老老实实地把自己重新锁上。但这次不一样,他一旦回去,越狱的罪责就全压在陈今浣的头上了。
以真人的性子,抓到陈今浣绝不会让他好过,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先例并不是没有。
这下真是两头为难,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痴儿是算准了自己不会这么做,才放心大胆地越狱么?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泠秋在房间里左右徘徊,试图找到一个既不会得罪淮胥真人,又能帮到陈今浣的方法。他想,或许可以利用“那个机会”,让一切回归正轨。
“我明白了……事已至此,师兄会协助你的。”
“多谢师兄,我们越狱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待在原地并非明智之举,你说呢?”
“先去后山躲一夜,明日会有进山的队伍,彼时山门大开,我们可以借机离开润山,暂避风头。”
这是个可行的办法,二人点了点头,开始准备起行头。两个时辰之后,徐巡顺利地从炼丹房取得了丹药,陈今浣服下焕火丹恢复了过来,三人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
随着夜色的降临,润山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神秘莫测。三人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寝舍,向着后山进发。他们知道,一旦淮胥真人发现他们越狱,整个长明观都会陷入紧张的搜捕之中,躲在后山亦非长久之计。
他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直到距离长明观千米远处,三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泠秋站在山腰回望长明观的灯火,内心百感交集——这么久以来,他真的没有与初心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么?
“没有人发现我们吧?”徐巡找到了一块较为隐蔽的落脚点,打算歇息一会。
“一切如常,没人追上来。”陈今浣的声音在晚风的吹拂下显得飘忽不定,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放下背篓打开钱袋,数着里面的铜钱。
好家伙,徐巡竟然直接“借”来了两贯铜钱,这可是两千文啊,够买许多东西了。可惜他没能把月华的红宝石项链也偷来,不然也算了却陈今浣一个心愿了。
“痴儿,你怎么看见钱眼睛都发光了,天这么黑,你这样可会被他们发现的。”泠秋试图用玩笑话来缓解紧张的气氛,但似乎有些冷。
“师兄别说了,焕火丹不够用了。”
“你着凉了?”
陈今浣忘了古代并没有“冷笑话”这个概念,只好摇了摇头,收起钱袋,表情僵硬地转移掉话题:“说正事吧……泠秋师兄作为淮胥真人的大弟子,对他豢养佹怪一事尚不知情,那么可以猜测,整个长明观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秘密。”
“是啊,在长明观的规矩束缚下,没有谁会去质疑位高权重之人,暗影便由此滋生。”泠秋眺望着远方的道观,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然而就在这时,倚靠在松树上闭目养神的徐巡突然感知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三两下攀上树梢,双眼急切地搜寻着可疑目标。很快,他便在来时的山路上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他看上去是一个老人,弓腰驼背,体型巨大,速度却快得出奇。
“二位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徐巡的警告终究是慢了一步,就在他说话的间隙,那个本来距离他们还有几百米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你们几个小娃娃……为师,发怒……但机会…将功补过。”
陈今浣心中暗惊,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淮胥真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不过,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的声音不似正常人类所能发出,并且像是溺水了一般,吐词不清语序混乱。
陈今浣回头看去,见到了一个怪异而骇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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