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色的脖颈在泷婳面前仿佛一拧就断，吴生的手掌将泷婳的手臂拍下，两家伙顿时又剑拔弩张。
颜颜很识趣地把身上裹的被子一掀，直接往吴生背后一趴，侧躺在床上“嘤嘤”假哭起来，更让泷婳生起股莫名其妙的躁怒。
“你算什么东西？往姆姆后面一躲，真以为姆姆会护着你！”
“为什么不护着呢？”
吴生顺其自然地抚摸着颜颜蓬松的发丝，真心实意地提问。
“为什么……因为你不是这种人啊，姆姆总是杀伐果决，一时兴起带上的玩物你向来不在意。”
颜颜苦瓜着脸，不明白显然是两人之间的矛盾为何非要扯上自己……自己是充当**物品吗？
已经习惯的越明之都自然地滚到角落减少存在感了。
女人穿着里衣缓缓从床边走过来，面对颇有微词的泷婳道:“你认为你很了解我吗？每个生物的想法都是不停再变的，我可能就因为一句话改变我原本的行为了。”
泷婳带着笑意的眸子微眯。
“我知道，但本性就是本性，只要有一个比他更重要点的事情出现就行了啊。”
薄唇轻启，华丽倨傲的脸上流露出点不怀好意之色。
“姆姆应该也知道，陨落了两位秘境之主，秘境吃饱喝足也成长了，这里的疆土演化得更大，各处细节更完善。”
吴生早在察觉到对方意图的一刻就了然于心，用生死气在二人周围布下隔音屏障后，点头。
“刚刚在南风馆就看出来端倪了，街上也是莫名出现些不符合本国风俗的食物服装，应该是出现了另一个国家要打仗。”
“呵呵，姆姆，风沙之力又选中了一个小女孩，在西域拥她为王。”
吴生却是意识到什么，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刺穿泷婳的每一寸肌肤，道:“你对翡丽的秘境施咒了！”
若非如此，他不会有如此明确的追踪能力。
“我在姆姆不在的时间里，也没有闲着。”
“那这个消息还确实，让你变得更吸引人了。”
吸引着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灭你。
“姆姆难道不该更在意那个小女孩吗？”
“斯人已逝，再像也不是她，倒是没有那么在意。”
“可西域的王肯定要跟姆姆现在扶持的女孩打起来，姆姆还是偏帮此地之主吗？”
“为何不偏帮？”
泷婳看向吴生的眼神越发深邃。
“姆姆真是好，那我就去帮西域王了，此地之主着实令我厌烦。”
“泷婳……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
“姆姆，这也是你教会我的，话语权只掌握在强大的人手里，弱小是原罪，哪怕抱成一团在上位者眼中也不过是个值得提起的笑话。如果我不强，我现在早就被你弄死了！但可惜……我羽翼渐丰，翅膀已经硬了，现在无论什么情况对我来说都是赚的！无所畏惧置生死于不顾，像不像当初的你？”
像，像极了，所以才更显得讽刺，显得以前的我脑子不好使。
“你刚开始总念叨翡丽，每次提到她怀念的表情真是让我作呕，明明你杀的人不比我少，可姆姆你却还是能自以为是地拥抱阳光。”
“这一切是……”
“没错！是翡丽！又是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全是她！都是她教会了你珍惜心疼自己，只有她能让你毫无保留地信任，你知道我每听到你说一次，想杀她的想法就越是按耐不住，你曾经既然能在倦怠时用仇恨痛楚逼自己清醒，为何现在不能？我们才是同类，心狠得如此相像，是我遇到你的时间太晚了……姆姆，我们真该早点相遇相知，这样你就不会被其他生物用所谓的感情给污染，作为一位秘境之主，心软是大忌。”
作为一位秘境之主，心软是大忌。
“你也一直在对阿雅黛·翡丽心软啊，姆姆，否则她的一些小动作，你又怎么会容许呢？”
…怎么还要怪我？不，我可没有错。
“活着的……”
“姆姆你还常觉得，活着的好好对待不留遗憾就行了，死了的就该忘掉，但你既在她死前留下了遗憾，死后再忘掉她，听了遗忘才是另一重真正死亡的你还能做到吗？”
“诚然，你说的我也赞同，但我从不会让自己认死理，无论什么，都该以我自己为先，做我认为舒服的事情。所以……”
“所以姆姆，你终于可以忘掉她了。”
吴生难言地看向他，被猜透的感受很新奇，可不爽。
“这才是你的目的？”
“我只知道，姆姆对于自己，当然是只做对自己最好的事，死掉的就会遗忘，不让无关的情感打扰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听起来很无情，但这才是我所憧憬的姆姆，也是像我，我们才……”
吴生扶额，接着丝绿光剑出来把泷婳的手筋脚筋挑了个遍。
“遗忘又不是不帮她报仇，只是不再怀念，渐渐收回对她倾注的感情罢了，生前若没有好好对待，死后长久故作姿态也是害人害己。”
泷婳嗤笑出声，艰难地背过头，眼角不经意间流了滴泪，无言。
所以，我才不想比你先死。
两丛荆棘玫瑰围绕着男子挺拔有力的身躯紧扣住，衍变为了天然的囚笼。
她现在快速回想一处处细节。
翡丽最后恐于见我，甚至不对我解释，女子瘦弱，男子强壮，用女子精气炼制出的药丸……
可那些女子明显不伤心，反而喜于自己病弱瘦小的身体……
若要说控制人心，吴生做不到。
看之前几个例子就知道，吴生无论扮做那种姿态，都会下意识惹人不喜，更别说让她从人际中领会奥妙。
泷婳不语，垂下的额前发掩饰不住他瞳孔里癫狂的笑意。
你已经放不开我了，姆姆……我就把这两枝小玩意当成你爱意的体现吧，不过……
“姆姆，你没法用风沙原疯秘境破灭的方法来对付我的，秘境里的人虽然为蝼蚁，却同样是构成秘境的一部分，当秘境全体人遗忘那个秘境之主时，秘境本源哪怕再青睐秘境之主，她的力量也会下降到原来的一半，不过最可怕的，是她遗忘了过去的自己。”
遗忘过去的自己？红日也是如此。
“只有所有臣民遗忘君主，君主最后遗忘自己才会导致本源不稳，更易被外界汲取力量，若有一部分臣民还记得君主，君主在已经忘掉自己后，秘境会强制让君主变为臣民记忆中截然相反的样子。”
难怪看破之眼显示，雪玫瑰墓地里的残魂是击败红日的关键。
吴生枯黄的发梢微微发红。
“你在自己秘境里的几百年，居然能探索到这个地步？”
“呵，是不是更加忘不掉我了。”
秘境之主身负大生机，才得以被秘境本源选中，世人遗忘后的生机……在遗忘后被判定不存在的生机无法成为秘境之主可利用的生机。
“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大生机？”
泷婳双手双脚的血液仍然不停喷溅，喉咙吃力地滚动下，道:“百世为子，入世即为形影单只，暴毙于风雪残羹，不过须臾岁月。我每次在离世前都会看到他人心疼伤感的表情，他们忘不掉我，他们心里在纪念我，他们在为我不平，为我奔走。他们的情感成就了我，我没有救赎世人，但他们仍然挂念我，甚至为我付出良多。”
“所以你就是个轮回百世还是年龄可能没超过一岁的娃，靠着他人的善意、关注……”
“是啊，而且主要是秘境本源也喜欢像我这样偶然一见的孩子，别这样看着我嘛，姆姆，我后来确实长大了，受你所教，我太自私了，超出你的预想。”
扯皮了这么多，吴生还是斟酌了下，道:“所以杀你……”
“除非你陪我一起死，或者姆姆就考虑考虑如何清洗掉我的记忆后，带给我能改变本性的一生，让我心甘情愿赴死，不然我怎么会遗忘自己呢？”
“……你就不能换个家伙缠着吗？缺爱找那些乐意被你伤得体无完肤的抖m不好吗？”
“可就像同会下意识被直吸引一样，我就是被不一样的你吸引住了，而且只想你变成同类。”
泷婳瞅准吴生停住的动作，模样自信极了。
吴生的脸阴沉着，像是看到了个癞蛤蟆。
“药丸就是靠吸取女人的生机制作而成，才会具有风沙秘境独特的香薰味，它是毁坏女人的脑神经纵使她们遗忘翡丽的元凶，男人本来大多就不认同翡丽，聚众杀掉异议者推出个男统治者，在文化落后，无文字记载的时代里，他们都会主动抹除翡丽杰出的功绩，否定她的存在，好给那些女性强加上更加残酷的镣铐，让女性主动接触药丸变得瘦弱，这一计怎么会成功呢！”
泷婳看着吴生苦恼住的神情，有些无奈。
“姆姆懂人心却不擅长操控人心，其实这也不难。”
“我实际上比以前好很多了，就这样我都还没想出能洗脑那么多人的方法，果然我的缺点就是还有着少许的素质。”
“姆姆你忘了，那个秘境本来的文化底蕴没有改变，哪怕阿雅黛上位，在她的仁治下，仍然无法改变女子越瘦弱越惹人怜惜的落后习俗，男子的野心再加上他们对底层女子的操控，局势并没有真正变好。”
“翡丽……她在这种情形下，许是被攻讦否定了很久，真是让我心疼。”
发梢的猩红漫延到肩头。
泷婳难得沉下嘴角，严肃道:“所以，姆姆现在明白养大孩子后直接弃养，是很残忍的了吧。”
男子自以为是地嘲弄起吴生的过往，救人却始终救不到关键。
吴生冰冷着脸，满不在乎地踩在泷婳的脸上，碾压，道:
“又PUA上了，我辛辛苦苦帮着打完天下，安定完教导完让孩子成长后有充分的自由施展宏图抱负，任其发挥我还错，果然是不知足，天生贪婪的恶崽子，老娘做得本来就棒，就是忘记跟你们保持距离了，不该跟你们多亲近。”
听完吴生逐渐放开的话语，泷婳终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姆姆，你走后应是跟阿雅黛说了我的事吧，她还特意来攻击过我，所以……不止是我，孩子们争夺大人的喜爱，有伤亡不是很正常的吗？”
女人蹲下身，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拉近，道:
“给了你时间，应该讲完遗言了，是吧。”
瞬间，泷婳的皮肤上出现一片片裂痕，他不敢置信地扭头望向动用死气的姆姆。
“不……不会的，你……”
吴生俯视着承受无尽痛苦的泷婳，表情耐人寻味。
“杀你不杀你，既然之后都要寻找解决方法，那就选择比较爽的那种吧。”
泷婳仗着自身天赋，对吴生的态度才会稍微强硬点，表现自己的疯狂，但对于死，他还是不想接受的。
他只是笃定吴生不想再跟他搭上更多的东西才肆无忌惮，他只是不想轻易……跟姆姆结束。
“哈，这种结果，我对你的了解，不该是这样的！不对，姆姆你！”
带着些许自嘲，泷婳闭上眼，想用短暂的黑暗来遮掩不安的内心。
“你不该把选择权交给别人，本性难变，想法易变，你也觉得我善吗？我只是好不容易才一次次按耐内心的躁动，结果你还要在我的底线上蹦跶，我能怎么办？我能隐藏住阴暗面，真的太优秀了，你究竟为什么既要我无情，又要我用做人时的温情对待你呢，真是……”
泷婳五感逐渐消失，他琢磨着吴生未尽的话语，逼迫自己动用最后的气力道:“我就是贪婪。”
他在临死前隐瞒了些他之前无知的想法。
他败在感情上了，本可以自由自在的，却耗死在姆姆身上。
去追逐一个注定失败的结局，他怎么会认为吴生是可以成为他姆姆的？是他被感情蒙蔽了，亦或是不甘心、执念。
纵观大世界，太多女性在面对感情方面，由于大环境的教育，基本上容易上头付出，他或许也是受到了这种观念洗脑，也认为此法才是对付吴生的唯一良策，他还是个男性，轻视了女性作为一个人的多样性。
烈女怕缠郎？为了在乎的人付出一切？我的妄想早该结束的。
吴生由于拒绝吞噬，没有得到任何天赋同时，天赋等级正在跌损，器官的衰败速度加快了。
屏障消去，地面上只剩下了一颗闪耀的顽石，漆黑如墨。
吴生活动了下剧痛的身躯，自然地走上前捡起，然后走回了床边，空闲的手摸上颜颜的里衣，道:“身材不错。”
一周有一次考试，来不及，所以总会拖时间，致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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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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