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莫名觉得哥哥生气了,缩着脖子问了哥哥名字的写法。
慕逸确实生气了。
但他又不知缘由。
给小朋友写下自己的名字后,那份愤怒淡了很多,他重新拿起贺卡往下看。
看第一段时眉角跳了两下。
看第二段时眼睛睁大不少。
整个贺卡看完,只觉得对“小朋友”这个词的认知被狠狠打破了。
在小朋友期待的小表情下,慕逸拿起笔,开始在贺卡上“批改作业”。
“首先,胸的这里,叫胸肌,肚子这里,叫腹肌,其次,以我的身体来说,最多只能长出八块腹肌,再者,我们的户籍地不在一起,也不可能成为夫妻,所以不可能葬在一起。听懂了么?”
岑砚呆呆地望着他。
然后那双吸引人的大眼睛里,就涌出两大包泪,冲破束缚滚落而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慕逸:“……”
当初是他提的要一直在一起,小朋友怎么反而如此伤心了。
慕逸叹出口气,把小朋友抱到怀里开始擦眼泪。
“哥哥,”岑砚在他怀里就会下意识变乖,连哭的阵仗都小了,“你不想和我死一块儿吗?”
“……”慕逸张了张嘴,可还是:“……”
“可是我想和你死在一起,我可以偷偷地来和你死一块儿。”.
“………”
不知道为什么,慕逸觉得这小朋友的偷感比较重。
“按照一个人活到100岁计算,”他擦了擦小朋友的眼泪,把纸扔掉又抽了一张,“总共有36500天,876000小时,3153600000秒,我们先想活着的时候,好不好?”
“三十一亿五千三百六十万秒……”过于庞大的秒数,是岑砚从未在闹钟上看到过的,眼泪都停顿住了。
“嗯。”慕逸看他不哭了,就将纸包放回了茶几上。
“我已经九岁了,要减去九年,还剩九十一年。”岑砚说着开心起来,“我还可以和哥哥一起活九十一年!”开心得他都忘了,哥哥已经十四岁了,而且过几天就要十五岁了。
慕逸陪他畅想了一会儿九十一年的活法,把他放在地毯上:“我要学习了,你想看我就看吧。”
岑砚开心地点头:“嗯嗯!”
“困了就睡一会儿。”慕逸揉了一下他的头,“我走的时候叫你。”
“我不睡!”岑砚目光坚定,甚至带着点小凶狠,“睡着了就会浪费和哥哥在一起活着的时间!”
慕逸愣了下,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办法。
坐着就会打盹,岑砚小脑袋瓜还是很聪明的,开始像上次在凉亭那样,盯着哥哥的脸想象长发的样子,这样他就不会困了。
见哥哥翻页,连忙抓紧说话:“哥哥,男孩子也会留长发吗?女佣姐姐说男孩子也会留长发,可是我没有见过。”
慕逸微怔:“会吧,但应该很少,我身边也没有。”
“哦哦……”岑砚脑袋耷拉下去,看着会让人觉得他很失落,“我的头发很卷,妈妈说我的头发长一点就会很热,我应该留不了长头发。”
慕逸无言地看着小朋友。
他伸手揉了揉那颗蓬松的小脑袋。
·
第二天,慕逸骑马去县城上班,昨晚上夜班的提扎正做着交班准备,见他就打招呼:“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去找理发店。”
“理发店?”提扎用他那一口羊肉串味的普通话表达惊讶,他真没想到慕逸早到是因为找理发店,这人明明每次在镜子前洗手的时候,连镜子都不看一眼。
“你要剪头发啊?”提扎围着他转了一圈,看着他的头发,“你头发确实有点长了。”
“不剪。”只是想问问有没有能让头发快速增长的办法,他不喜欢有事上网查,总觉得网上的人只凭靠一副键盘张嘴就来,没什么可信度。
不剪,那洗吹?
每个月领到工资都要享受一次洗剪吹的提扎下意识这样以为。
“那哥们儿给你推荐个呗!”
慕逸看他一眼。
一起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提扎知道这是“自己说,等着我问你?”的眼神,自觉开口。
慕逸没在县城剪过头发,而且来这里后统共剪过三次头。一次是岑砚给他钱的那段时间,一次是住进农场的宿舍时黄勇用推子给他理的,最后一次是岑砚从道观回来后。
黄勇原本想给慕逸用推子推成那群糙汉的标配——非常标准的寸头。夏天温度高,寸头清爽也好打理,慕逸只不过就是不明白,那帮人身为小朋友的保镖,为什么要打扮得像道上的人,再加上他没留过寸头发型,于是拒绝了,黄勇就现学现卖地给他推短了一些。
现在想想,幸好没推成寸头,因为他要开始蓄发了,头发底子长一些,蓄的时间就会短一些。
提扎一股脑说了好几家洗剪吹体验还不错的理发店,慕逸听完点了下头。
做饮品的小姑娘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对提扎问道:“你说的那几家,有染烫打折的没?”
“有啊,”提扎转头和她聊,“要不你跟慕逸一起去?就说会帮忙发朋友圈做宣传,说不定能更便宜一点。”
做饮品的小姑娘心花怒放,能和大帅哥一起去做头发,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演,到时候她一定要做得漂漂亮亮的,让慕逸做第一个观众,然后趁机表白——
“你想啥呢?”提扎被她那一脸的花痴样惊到。
慕逸突然得到提点,这个女孩的头发很长,应该知道头发怎样长得快,他转身问做饮品的小姑娘:“头发怎么样长得快?”
“啊?”做饮品的小姑娘愣了下,连忙想了想就回答:“我留头发那会儿用了护发精油,我觉得挺管用的,长得挺快,但我忘了叫什么,我怕以后还会剪了又留,就没扔罐子,我今天下班回家看看。”
“嗯,谢谢。”
做饮品的小姑娘脸红道:“不谢不谢啦。”
提扎简直目瞪口呆。
那个动不动就对他们上脚的女人怎会变得如此娇羞?!
慕逸没手机,做饮品的小姑娘也没办法借机加到他的微信,只能回家立刻拍了护发精油的罐子发给白班的网管,让帮忙转达给慕逸,还发了许多精心在网上总结的头发快速生长的办法。
慕逸一条条记下,回去后罗列在纸上,贴在时间表旁边。
·
岑砚不知道哥哥开始留头发了,这几天尤里都会来找他玩,他每天都很开心地跟着尤里出去玩。
知道岑砚爱吃哈密瓜,尤里拿着存钱罐捯饬半天,拿出一堆皱巴巴的钱去农场买了几个哈密瓜,这几天都在切给岑砚吃。
作为传输真男人思想给岑砚的尤里是不可能告诉岑砚的爷爷,他是买瓜给岑砚吃的,但爷爷还是因为他是和岑砚关系好的小孩,而且父母也在农场干活,所以给他便宜了不少瓜钱。
众所周知,哈密瓜原产地在新疆,但很少有人会在吃哈密瓜时想起这个地方。
不得不说,真正的哈密瓜是能够吃到新疆味道的。
虽然其他多个省区都引进了哈密瓜种,但这些地方所产的哈密瓜在糖度、色泽、网纹等方面都有着较大的差别。
就拿糖度来说,新疆的哈密瓜因为日照时间长等因素,糖度一般会在15度以上,在光热充足、昼夜温差大的新疆吐鲁番,含糖量甚至高达18%,而其他省份的哈密瓜口感含糖量远远低于标准,价格也因此便宜一半以上。
屋子里满是哈密瓜清甜的果香味,非常自然宜人的芳香,看岑砚吃得开心,尤里也开心。
其实若不是岑砚感受断层,他会和尤里玩得比现在好数倍,毕竟从一年级起就是同桌,从住在草原上起就是邻居,更是从出生起就睡过同一个保温箱。
岑砚力气小,偏要把瓜皮挖个干净,尤里习以为常地咂砸舌:“我给你挖。”
“谢谢你!”
“客气。”
尤里挖出一片片薄薄的瓜肉,把瓜皮放回岑砚手里,用手支着脸看他吃:“我一直都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哈密瓜的味道,很甜。”
岑砚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说:“我闻不到。”
尤里啧了一声:“肯定闻不到啊,我妈说了,那叫体香,自己闻不到。”
“哦哦。”
“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
岑砚小脸露出些不情愿,凑过去闻了闻:“是你的汗味。”
“……”尤里脸有些红了,把胳膊收回去,几秒后跳下床跑了出去。
“尤里!你要干嘛去??”
“洗……洗澡!”
“哦!”
尤里不习惯用花洒,他个子还小,水冲下来让他有一种落汤鸡的感觉,真男人的魂魄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洗澡总是延续小时候的方法,站在铁盆里洗。
等他一个澡洗完,好兄弟已经睡着了。
尤里只能坐在岑砚身边把电视开成静音看动画片,他有守着岑砚睡觉的经验,只要看到岑砚皱眉头发出唔唔声就要把他摇醒来,因为那样就代表岑砚在睡梦里呼吸不上来气了。
晚饭之前尤里把岑砚叫了醒来,岑砚睡得迷迷瞪瞪的,在院里坐了一下午的尤景潇把他抱回了老宅。
作为专门因年龄拥有了助理职位的尤景潇,确实还属于青少年阶段,也不过刚满十七岁六个月而已。
因为体型优势,他高中准备走体育生那条路,但开学不久后家里唯一的母亲就病重入院了,他辍学拼命挣钱给母亲续了两年命,今年三月份时母亲去世了。
可以说是,只要没有学历限制,什么体力活尤景潇都能干,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见到他都会夸一嘴。岑砚平时做手术和治疗的外省医院就是尤景潇母亲住院的那家,两年间岑雪听到过许多医护人员对尤景潇的夸赞,直到今年听说那孩子的母亲去世了。
“小少爷?”尤景潇轻轻摇了下怀里的小人儿,“醒醒了,要准备吃饭了。”
“助理……”岑砚揉了揉眼睛,抱住他的脖子趴在肩上,没几秒又睡着了。
“……”尤景潇有些为难,向女佣取经:“怎么办?”
“没关系,让小少爷睡吧。”女佣耐心解释道,“小少爷每个时间段的睡眠都是不一样的,下午睡着会醒得很困难,如果起不来晚上就得输营养液,和厌食症的采用静脉输液维持是同一个疗法。”
尤景潇愣住:“小少爷不是一个人吃一小餐桌吗,怎么又厌食症了??”
“呃。”女佣发现他是真的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只能尽可能地朝他能听懂的程度去说,“在睡眠和进食两方面来说,优先要让小少爷睡眠,因为进食还可以依靠营养液,但睡眠别无他法,小少爷有时候会像做手术时那样,出现无法进入睡眠的情况,一直以来都没办法确定小少爷下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所以要优先给小少爷选择睡眠。”
尤景潇听得非常认真,听完后想了想,问:“那小少爷是不是睡不着导致的睡得多,吃不进去导致的吃得多?”
女佣被他问的愣了愣。
虽然目前看来小少爷不存在吃不进去的情况,但很可能一切都和睡眠障碍有关。
因为晚上哥哥还要来房间学习,岑砚在尤景潇再次叫他醒来吃饭时还是没再睡了。
“很困?”慕逸转头看他,“困就去睡一会儿,我叫你。”
岑砚从尤里家醒来就一直迷迷瞪瞪的,但还是摇头:“我不睡,我要陪哥哥学习。”
“困就去睡。”
岑砚倏然清醒了一下,抬起脑袋去看哥哥的脸色,他听出来哥哥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但有些分辨不出哥哥的情绪,只能靠观察表情。
慕逸通常情况下都没什么表情可言,现在也是一样,见小朋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后知后觉是自己的语气问题,重新开口道:“坐在这里也是坐着,困了就去睡觉,你在这里或是床上我们都在一起呆着,对不对?”
“……对!”
“嗯”,慕逸揉了下他的脑袋,“我抱你去睡,走的时候叫你。”
“那哥哥可以少学一点点习,”岑砚被他抱到床上躺下,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陪我躺一会会吗?”
一点点,一会会,可爱的小朋友说着叠词会更可爱。
更何况小手还在做很可爱的动作。
岑砚正忐忑着,就看见哥哥在他身边躺下了:“睡吧,你睡着我再去学习。”
岑砚顿时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哥哥!”
慕逸又不自觉地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双眼睛上。
“你要保护好你的眼睛。”他突然说,“不要揉它,也不能躺着看书和电子设备。”
“……知道了哥哥!”
想起自己睡醒后喜欢揉眼睛,岑砚有些心虚,不敢看哥哥,他每次醒来都会迷糊,想要借助外力清醒,就会揉眼睛。
慕逸安静地看着小朋友。
扑闪的大眼睛,躲闪的视线,那双眼睛就算看向别处也还是会吸引看着它的人。
慕逸心里产生一股冲动,想要轻轻捏住肉嘟嘟的小脸蛋,使其转过来,面向自己,那双眼睛就会不得不看过来。
“岑岑。”慕逸叫他,“转过来看着我。”
“哦哦!”岑砚乖乖看向他。
很美的眼睛。
会让看着它的人无暇去想一切,关于拥有它的人的年龄、性别,单纯的,完完全全的,只被它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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