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蓝天,麻省理工学院正在举行毕业典礼。
基利安露天庭院,主席台在大圆顶前搭起,巨大的遮荫天蓬罩在上方,演讲台位于正中,台后是一字排开的嘉宾席位,台前左右各一条通路,中间的绿油草坪上整齐地排列着无数椅子,各种年龄肤色的师生家长满座。其中靠近主席台约有三十多排是毕业生专座。两旁的大橡树上各挂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和扩音设备,同步放大主席台,方便后排观众。
麻省理工每年的常规发榜日是3月14日,毕业可以选在2、6、9月,不过毕业典礼只有一次,在6月第一个星期四和五举行,其中周五的毕业典礼是硕士研究生和本科生专场。
硕士毕业生明显比本科生松快许多,不断凑头交谈,航空工程系的学生们尤为热闹,声音都大到要和扩音设备唱双簧。
他们之中,坐着一位金口难开的学生,与气氛格格不入,他坐得端正笔直,双手自然交握,手指骨节分明,显得尤为细长。
台上正在进行学生代表发言,他漆黑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朝着学生代表看,如墨长发披散在他身后,微风一吹就轻轻晃动。
周围学生们悄悄看他,再回头看看台上发言的岑砚,然后继续讨论:“听说岑砚的偶像是钱学森!之后他应该会去加州理工学院的航空与数学系读博士吧?”
自慕逸上大学后,当时在机械工程系读本科的岑砚就时常跑来金融系找他,不知为什么,慕逸没多久就连带跨专业转为本硕连读,而岑砚提前本科毕业,考研进入航空工程系学习,因为这件事,双方的同学就没有互相不认识两人的。
“那慕逸也会去加州理工学院读航空与数学系吧?和岑砚一样。”
“不知道,但既然岑砚的偶像是钱学森,将来肯定要研究导弹!”
“嘘,嘘!你要吵死谁,不愧是公认的大嗓门,小声点。”
大嗓门不说话这一片瞬间安静许多,他们再次看向台上,发现岑砚已经发完言往台下走,连忙抬手鼓掌,而后就又收回视线讨论起来。
“但是不对啊,这样一来慕逸不就少学了机械工程?”
“那可是学习上的变态,你还怕他不能自学?”
此话一出,周围又安静了。
良久,有人不确定地说:“岑砚才十七岁,慕逸都二十二了,听说他家非常有钱,大笔家产等着继承呢,不是得回国?”
在通往露天庭院安检口的林荫小道旁,有卖鲜花束的小推车,岑砚下台后并未回座,朝小道走去。
在美国,毕业典礼是一个仅次于婚礼的盛事,其中大学毕业典礼尤其隆重。
一方面是因为美国高校无论公校私校,学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顶级高校通常没有基于资质的奖学金,只有按照家庭收入发放的助学金。
所以学生毕业意味着家长不用再写大额支票付学费。
另一方面,在美国的高校拿到学位也不容易。中国高校严进宽出,高考竞争激烈,而美国大学宽进严出,全日制本科生的平均毕业率相当低。
麻省理工学院以课程难度系数高而著名。不到7%的录取率保证招到全球最有可能按时毕业的优秀学生。尽管如此,以2013年入学麻省理工学院全日制学生为例,四年毕业率为81.0%,五年毕业率为91.3%。
所以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是一件光荣而自豪的大事。
岑砚抱着一束花踩点回来,准备领取毕业证书。
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他回到座位坐下,掏出手机翻了翻。果不其然,是大家的祝贺,以及岑雪的歉意。
6月初的校园到处绿意盎然。岑砚抱着那束鲜花 ,垂眸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妈妈:很抱歉宝贝,没能来参加你的硕士毕业典礼
妈妈:国内那边的研究院已经帮你联系好了
妈妈:房子在海淀区,复式独栋
妈妈:还有什么需要妈妈帮忙的吗?尽管说^^
主席台正在进行暨学位授予仪式,被主持人念名字的毕业生一排排列队,从左边走上主席台领取毕业证书。岑砚还得一会儿,黑袍方帽穿戴在他身上,遮光作用微乎其微,倒是吸了不少热量。他逐条看完消息,然后手指悬在退出信息窗口的按键上。
他这辈子就只上过一个完整阶段的学,小学时小初联合,本科时提前毕业,就只有硕士毕业这次,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毕业典礼。
岑雪却来不了。
谢谢妈妈,没有需要帮忙的了。
岑砚最终还是回了消息。
岑雪的消息并未再回过来,最起码在岑砚等待的这几分钟里。
被台上的主持人念到名字,岑砚站起身,将花放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袍方帽,前去排队。
毕业典礼持续到下午2点正式结束。
岑砚瘫在树下昏昏欲睡,同学叫他去校园各景点留影也没去。
他在等人,等一位美男子,一位身形高挑,长发飘飘,脸部会根据不同情况会换为冰块脸、扑克脸、棺材脸的面瘫。
手机传出一连串震动,岑砚懒洋洋地掏出来看都没看接通:“喂?”
“小少爷,你和慕逸什么时候离校?我在街上坐着等你们呢。”是尤景潇浑厚的嗓音。
岑砚稍稍坐起来了点:“不造啊。天天跟个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找都找不到,这不,我坐草坪等着逮他呢。”
人都说女大不中留,岑砚深刻地觉得,慕逸是男大不中留,虽然形容花蝴蝶有点不符合慕逸那浑身直冒的冷气,但确实一天天神出鬼没的,除了上课和在家,基本看不到人影。
尤景潇跟着苦恼了一阵,说:“小少爷,我好像被你传染了,我刚吃汉堡,吃着吃着睡着了。”
岑砚:“……”
他张了张嘴,有气无力道:“你放心睡,我会找一位王子来吻醒你的。”
尤景潇在电话那头认真想了想,说:“不对啊,小少爷,应该找一位公主,我是男的。”
岑砚:“……”
“…………”
这些年岑砚见过憨厚的人很多,但尤景潇当之无愧是重量级憨批之首,真的,没有比这黑皮壮汉更憨的人了。
尤景潇大岑砚八岁,今年已经25了,这人前几年天天跟着保镖那群人混,女朋友没找到,皮肤倒是晒得比他们都黑,就连衣品都深受影响,特别喜欢穿夏威夷款式的衣服。
大概是后知后觉他很无语,尤景潇等了阵回复后,突然局促地说:“小少爷,你就当没听见,我嘴笨,你知道的。”
岑砚都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是怎么样的状态——粗糙的大手挠着头,脸有些红,看上去羞赧不已。
“算了算了。”岑砚打了个哈欠。
“那小少爷,机票怎么办啊?”
尤景潇说着紧张起来,似乎还专门看了下时间,这才将手机放回耳边继续说:“不会错过登机时间吧??”
岑砚又打出个哈欠,瘫回树干上,慢悠悠地说道:“他要是五点还不出现,我就自己坐飞机走了,让他自个儿重新买机票去。”
当年的慕逸很守时,这是事实,因为他严格遵守自己的时间表。大概是从转专业开始,时间表这玩意儿就不存在于慕逸的人生中了。
这就导致岑砚经常找不到他。
以前在什么时间找他,只需要知道他的时间表,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现在,给人感觉他要做时间的掌控者,要成为一个伟大的角色,时间只能为他所用,他要随意操控时间。
岑砚闭了闭眼睛。想起这些,岑砚就有些一言难尽,慕逸这方面的变化就和尤景潇的黑皮与衣品一样,一度让岑砚十分无语。
五点一到,岑砚起身拍拍屁股就走,在街上和尤景潇碰头拿到行李,然后哥俩好地打的直奔机场。
回国后岑砚得准备进入研究院,尤景潇也没闲着,这几年他自考了本科学历,还是个985大学,在北京找工作还算好找,就是不知道海淀区的具体就业情况怎么样,得出去多跑跑找工作。
岑砚曾经作为一个梦想拥有军籍警籍双重身份的人,却走了科学研究这条路,说白了,并非受到母亲岑雪的影响,而是因为当年联合国大会期间,中国向太平洋发射的一枚洲际导弹。
那枚洲际导弹,不仅成落在太平洋公海海域,而且导弹射程达到了惊人的1.2万公里。
光说1.2万公里可能没什么概念性,岑砚当时也是这样的感受,但直到看到媒体平台说的那句“北京到华盛顿的直线距离约11150公里”,岑砚恍然大悟。
当初中国试射当天通知了全世界,特意公开了导弹发射现场的高清图,国防部新闻发言人那时表示,那次的导弹发射是年度军事训练例行性安排,符合国际法和国际惯例,不针对任何特定国家和目标。
时常关注新闻的人会知道,当时美国在报道这一消息时一反常态,变得十分通情达理,称中国通知这一消息为:“是件好事”。
无可厚非,当初中国发射那枚导弹,在国外引起极大反响。
美国的民兵三号导弹在那之前的近五年连续失败三次,英国购买的美制三叉戟导八年未发射成功,俄罗斯的萨尔马特又栽了。
只有中国,一枚洲际导弹,一骑绝尘。
5分钟到达东京,20分钟到达美国,30分钟落在定点的太平洋公海海域,全球最高速度25马赫,并且拥有全球反导系统都无力阻挡的钱学森弹道,稳居全球榜首。
说起钱学森弹道,传统导弹走抛物线,速度再快也会被拦截,而钱学森弹道是波浪式飞行轨迹,避开雷达监测,全程不走常规路线,导弹在大气层内外高速穿梭,飘忽不定到除了终点无法预测它一下秒要去哪。
也是因为这枚导弹,慕逸当初才会对岑雪的国籍表现过激。后来,岑砚也不愿意开自动驾驶上学。
爱国的血液,那句“何其有幸生于华夏”,中国不同于其他国家,赋予国人的是顶级的安全感。
钱老曾说过,中国人搞导弹行不行?中国人怎么不行,外国人能搞的,难道中国人不能搞?
岑砚在看到这段影片时,某种情感终于到达临界点,爆发了。
继警察叔叔和兵哥哥后,钱学森无疑成为岑砚这辈子第一个偶像,因为警察叔叔和兵哥哥很多,但中国导弹之父只有一个,他大声地对着笔记本电脑里的钱老说了那句:“我能搞!”
这一晃,就是七年。
岑砚要学的还有很多,工程控制论、系统学、空气动力学、喷气推进、工程控制论、物理力学等等,知识是无穷无尽的,他只能逐个去学。
办公室坐着一位研究员,戴着方框眼镜,岑砚面带笑容礼貌问好。
这位研究员早前被任命为航空工业委员会委员,因为上了年纪,面容既严肃又慈祥:“好好好,你就是岑砚吧?不是还有一个跟你一块来?哪儿去啦。”
岑砚脸一僵,重新露出笑容:“他啊,他先回家继承家产去了,然后才来报道。”
李研究员发白的眉角跳了一下。
但他对这位学生还是很喜爱的,毕竟年少有为,履历和成绩都极为优秀,在国外深造完能够回国,为国家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是很惹老一辈人喜爱的。
“没事,先说你。”
李研究员招招手,示意岑砚坐下,接着道:“刚来研究院,一些规划、研制、试验都是没办法让你参与的,你这一年主要跟着教授打打基础,平时学习都在中科大。”
基础。
岑砚捉摸着这两个字的意思。研究员是怕他在国外学习久了,不习惯国内的教育制度,所以要打打基础?还是因为他年龄太小?
关于研究员说的其他的,岑砚倒是都能理解,其中试验不同于实验,试验主要是制定,那些都是科研大佬参与的,他只是个刚发芽的小草。
然后才反应过来。
“中科大?!那不是在安徽合肥吗?”他又惊又愣。
“对啊。”李研究员翻看他的履历问:“之前自学过其他学科没?看你这学历真是能省就省啊,全用在小学和大学两个阶段了。”
岑砚回过神,点头道:“学了。”
还拿着慕逸的课本学了学金融,想着到时候看情况,他和慕逸谁学得好就留在研究院,另一个去商圈混,别给研究院丢人。他专门问过慕逸,家产继承后慕逸有没有支配权,慕逸说有。
现在倒好,哪有什么研究院,又要去大学了。
不过也对,作为刚发芽的小草,在研究院确实太嫩。
岑砚郁闷地离开研究院,尤景潇今天没去找工作,陪他来报道,见到他这副模样,连忙紧张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岑砚脸一下绷不住地垮了:“我得去中科大学习一年,不是在研究院,你帮我哭一下,我有些不能接受。”
尤景潇愣了几秒,然后呜呜呜地哭了几秒,看上去憨得要命,反而怪可爱的,岑砚被成功逗笑。
尤景潇这才发现,也跟着憨笑,然后说:“小少爷你放心,你这么厉害,一年后肯定能成为研究员。”
岑砚被他说懵了。
说真的,岑砚都不敢想一年后能成为研究员这种事的发生概率。
岑砚的学业之路确实梦幻至极,十七岁走到这个高度,但他还在不停地学习,他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学,就算研究院不看年龄破格招聘他,那他也不敢当啊。
岑砚知道尤景潇是在安慰他,用这人一贯的方式,很笨拙、但对他来说很有效的方式。
岑砚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现在想进研究院是否真的操之过急。但对岑砚来说,去大学学习一年还不如自学,而且他可以像慕逸那样充分利用时间,但他不需要整天整天去学,慕逸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他在学习的同时还能干一些别的事情。
他不说话,尤景潇笑着笑着开始紧张地看着他,岑砚暂且停下思考,唇角勾起:“谢谢你。”
思考出结论后,岑砚带着尤景潇打车去了几个地方。
公安,武警,消防。
以及北京的几所军校: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装甲兵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航空兵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防化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指挥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战略支援部队航天工程大学,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特种警察学院。
公安和武警部门岑砚不敢造次,看了看就走了,去消防部门的时候他买了满满两大袋小伙子们爱吃的零食,一份作为报答给尤景潇,一份做贼似地猫着腰提到门口放下,大喊一声“蓝朋友们!人民来给你们送温暖了!”,然后光速逃跑。
尤景潇手里拿着岑砚买给他的雪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跑走。
“快跑!”岑砚豁出命地跑,“被抓住的话我就真的要有一堆男朋友了。”
尤景潇听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跑了好久才停下来,尤景潇大口喘着气,忍不住笑道:“小少爷,你还是这么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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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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