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办小组长招摇过市般的从各个办公室门口经过,每个门口都要重复一遍在楼梯口喊的话。
岑砚正瘫在工位上打哈欠,闻声一激灵,扭头朝门口看了几秒,这才清醒过来,伸着脖子越过慕逸问那边的顾永刚:“我刚刚好像听见我的名字了?啊,也不对,不是名字是代称。”
“啊?”顾永刚愣愣地将慕逸和他看了个来回,还在难以置信着旁边坐着的两个小学弟竟然是第一次周考有史以来唯二的6A 学神。
要知道,在这个顶级的研究小组,人人都经历过被称作入学考的第一次周考,可是人人都达不到6个A 的成绩。
现在一来就来了俩???
这届的专业老师不得笑开了花。
“我说,”岑砚看他不在状态,专门做出强调和停顿,这才重复道:“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
“啊?哦,没错。”
“谁?”
“你。”
岑砚忍着白眼没翻出来:“我是说,谁在说我。”
顾永刚扭头看向门口,静止了几秒,挠着头转回来,说:“我也不知道,听声音是01办小组长?咱三楼他嗓门最大,平时也喜欢当新闻播报员。
岑砚:“你管这叫新闻?”
顾永刚懵懵然点头。
他明显还没完全回神,岑砚索性回过头不说了。
而顾永刚果然忍不住地转头和慕逸唠起来:“慕学弟,听说小学弟的补考是你帮忙申请的?你是不是知道小学弟很牛逼所以才敢去找主任申请的?”
慕逸没搭理他。
岑砚替人着急、尴尬、回答的毛病又犯了,转过头去和顾永刚说:“他应该知道,毕竟在督促我学习这件事上,他就差上棍棒了。”
顾永刚愣愣地看向他,语气满是惊愕:“督促你学习?”
岑砚“嗯哼”了一声,对顾永刚眼里疯狂散发的“请你展开说说”视而不见,回头继续忙自己的。
慕逸依旧被夹在中间,全程没动一下。
岑砚有时候挺好奇的,这位“老子最高贵”可能真的只对和学习有关的事情感兴趣,假如他和顾永刚讨论的是什么题目,这人可能会给出点反应。
招摇过市的01办小组长看样子是过完了三楼的整个走廊回了01办,围在办公室门口的组员们也纷纷回了工位。
坐在岑砚对面那排工位的几个男生坐下后并未投入科研中,还在以明显激动的语气小声聊:
“我记得02办小组长那老畜牲考出5A 的时候,主任不是还给开了个动员大会?就咱小学弟们两个6A 的成绩,组里不得开个表彰大会啊?”
“还真说不准。”
“最起码的,得发个奖状吧?”
“是啊,咱组里的第一次周考可跟别的考试不一样,那六份试卷可都是浓缩研究生专业课程之精华,每一份试卷都有独立的方向和考点,拿到一个A 就相当于高中竞赛那会儿拿金牌的含量了,这还一下拿6个,马教授都得亲自来一趟办公室吧?”
一听马教授,顾永刚的两只耳朵迅速立了起来。
当年他以博一新生的身份入组后,硬是熬到期中交论文的时候才见到大佬。02办小组长比他小一届,当初5A 的成绩也没能成功见到老爷子,这次一下出来两个6A ,说不定真的有见见老爷子的可能性。
不止顾永刚这样想,整个三楼的组员都如此猜测——
马教授是否真的会提前出面,来见见两个小学弟。
马教授出面就得在百忙之中抽空,毕竟不是工作行程,整个三楼除了慕逸和岑砚以外的组员们等了又等,终在日落时分也没见到心心念念的老爷子。
岑砚收拾桌面准备回家,被顾永刚拉住胳膊。
他不解地问:“师兄,怎么了?”
“明天记得按时来啊,虽然名义上是周末双休,但主任会检查刷卡时间。”顾永刚嘱咐道。
岑砚震惊了:“感情你们这儿不放假?”
顾永刚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放假是放假,科研是科研,作为博士生,应该提高自己科研时间的下限,更好地平衡科研工作和生活的方式就是一边倒,不平衡。”
岑砚一双大眼瞪得圆溜,这是什么歪理?
之前说什么来着,这可不就是地狱么?
因为研究小组是当初马教授到校后组建的,名额有限且十分宝贵,组内有人滚蛋后也不会招收新组员,可以说现在留下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组里目前就只有岑砚和慕逸两个博一新生,其他组员平时都在实验室,而他两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课。
对于岑砚来说,上课比泡在实验室累多了,因为他无法改变老师的授课,也无法充分利用上课那部分的时间。
如果原本可以用来休息和自学的双休日再取消,那真的就是暗无天日了。
岑砚还没完全陷入绝望之中,顾永刚转头就嘱咐了他另一件事——晚上记得上线,老师要讲卷子。
岑砚一口气差点岔过去——
很好,在家的时间也要被承包了。
晚上吃完饭,岑砚等时间差不多就进卧室坐在书桌前用电脑下好软件。由于组员们不都是同一届的,专业课老师也都不一样,岑砚登进去的会议间就只有他和慕逸两名学生。
博一的专业课老师姓田,留着一头大波浪,发量很多所以看上去很漂亮,年纪也算一众研究生老师里最年轻的那一批。她登进会议间就笑着和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说:“讲卷子之前老师讲点题外话,如果占用你们的时间,那老师很抱歉。”
岑砚听得一愣,下意识想说没关系,可是在这之前他真的很不爽自己的课余时间被老师占用。
田老师继续说:“你们的卷子,只有慕逸的那六份是我批阅的,岑砚的卷子是主任批阅的,我不太知情,因为主任并没有和我交流过你的试卷相关。但既然是主任批改的,我也没有不放心的理由,毕竟你们主任就是从我这个职位升上去的,光以从教时间来说,就完全是我的前辈。”
温柔的女音落下,会议间里安安静静的,岑砚偷瞥了一眼慕逸的视频框。
隔着一间卧室的人出现在视频里,虽然只能看到一双手,但这种感觉让岑砚觉得很奇妙。他一不小心就多看了一会儿,在视频里的双手动了一下时,他连忙移开视线。
会议间里唯二的学生都不说话,田老师有些尴尬,想了想,又说:“你们对专业课的学习都很棒,按例来说,我需要从头到尾每道题地给你们讲一遍,但老师觉得,那样做是在浪费你们的时间,你们觉得呢?”
慕逸还是没说话,岑砚这回没憋住,点头回道:“老师您说的对。”
田老师笑了一下,在视频中和他对视:“老师忍不住再说一句题外话——你不愧是新疆人,长得也太好看啦。”
岑砚再次听得一愣。
然后没多久,他的两只耳朵,在视频中以肉眼可见的方式蹿红了。
也许看见这一幕的不止田老师,还有始终保持沉默、以手出镜的慕逸,但一切不得而知。
岑砚害羞,田老师也就不逗他了,换话题说:“老师看到你,就想起自己上高中那会儿,还真是怀念啊。”
岑砚不知道说什么,而且没上过高中,也不知道怎么去接田老师的话。
“好了,回到正题。”田老师清清嗓子,回到平日上课时带着些许严厉的模样:“这次考试,参加‘入学考’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但研究小组依旧很重视,老师这边给你们出题也都是严格按照往年标准去出的,6A 就已经说明你们超越了组内的所有学生——但超越的只是当初在起跑线的他们,老师希望你们能够将这份优势保持下去。”
如果这话是当着一个班的人说出来,那岑砚绝对会社恐,尴尬。但很奇妙的,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还是慕逸,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骄傲。
岑砚身板都坐直了些。尽管慕逸也被和他一起夸了,但他就是感觉到很骄傲。还有一份他没察觉到的、因为慕逸被夸而产生的自豪。
田老师似乎已经迅速习惯了来自两人的冷场,又说:“说起起跑线,老师就再说一下基础这个事情。慕逸,我看了一下你的履历表,之前并没有接触过本专业的学科,是自学的吗?还有岑砚,你的履历表比起慕逸的……真的好干净啊,你能学成和慕逸相当的程度,一定付出了不计其数的努力吧?十七岁,不光MIT硕士毕业,现在还能在那种程度的专业课试卷中全部拿到A ……真是难以想象。”
她说着说着又陷入当初的那种难以置信,眼神有些放空地看着视频里的岑砚,显然是没有听慕逸的回答的打算。
会议间里安静几秒后,岑砚开了口:“老师,我是天才。”
田老师闻言愣住,表情空白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她可能把我的话当成玩笑话了,岑砚想。
他垂眸想了想,怎样才能尽可能含蓄地阐述自己是天才的事实。他没有测过智商,所以不能直接报数值,这导致“证明自己”这件事在他身上有些困难。
经过一番艰难的思考,他再次开口:“老师,人们常常会讨论,天赋重要还是努力重要,而我就是那个第三类,我不光拥有天赋,我还付出努力,我简直是个宝藏,简直无人能敌。”
说着说着就不受控制地飘了。
岑砚暗自“啧”一声,悔恨地低下头装了几秒哑巴,不情愿地又说:“当然,如果不算某人的话,他学习起来不是人,是变态,所以我还是无人能敌的。”
笔记本外放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
是存在于保存在记忆深处的笑声,所以听上去很熟悉,但由于很久都没听过了,又显得那样陌生。岑砚愣了一瞬,一下子抬头看过去。
慕逸的视频框里还是只有一双手,看不到脸。他的手指非常修长,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精致,又有骨节分明的力量感,就像是一件优美的、惹得人移不开眼的艺术品。
长期做饭,尤其是顶着油星炒菜,手部皮肤会产生不可逆的损害,但这种变化在慕逸的双手上是看不见的。尽管这些年来他给岑砚做了数不清的饭,如今却连手看上去都还是如初般的矜贵。
那双手从一开始就自然地搭在桌面上,此刻似乎展示完了“我没吃过苦”,又似乎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它们,双手动了动,最终由分开变为交握在一起。
田老师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在视频那头说:“原来是真的啊?我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你的履历表和其他那些天才完全不一样,就觉得……是我被固有印象圈住了。”
“我明白。”岑砚知道她在说什么,无非是其他的天才们履历都很丰富,像是从小开始,几岁就精通几国语言,几岁获了什么奖,而他的履历表就显得非常平平无奇,田老师说他的履历表干净都是说得很好听了。
不知缘由的,自天才这个话题后,视频框里的田老师明显变得紧张了一些。
休息时间,岑砚拿水杯出去接水喝,碰到同样出卧室接水的慕逸。原本各走各的,结果岑砚发现慕逸挡着他的路不动弹。
他皱起眉:“走啊,你站着干嘛?”
慕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要走的迹象:“杯子给我,我去给你接。”
岑砚愣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根弦没搭对,闻言突然冒上来一股火:“不用你给我接,我自己会接!”
又是不欢而散,岑砚端着水杯回到卧室,坐到椅子上时有几秒的懊恼和后悔。
明明可以忍着不去怼,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听到慕逸说的话,他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慕逸是不是还把我当小孩?
每次一想到可能还在被慕逸当小孩,岑砚就控制不住地生气,非常生气。
田老师没离开电脑前,见岑砚回来后就表情不对,问道:“岑砚,你怎么了?”
岑砚激灵了一下。
他都把开视频会议的事给忘了,听到声音才想起来。但他和慕逸的事,是他们两的事,他不想和别人说。或者可以说是,他不想和别人分享他和慕逸之间的事。他抬头对视频框里的田老师摇了摇头,带着礼貌的笑容,说:“我刚刚出去接水,发现家里停水了,喝不到水,我有点不开心。”
这时,慕逸的视频框出现了一双手和一个水杯,看来是刚刚回来。岑砚当即隐秘地瞪了一眼那双手,然后盯着那个水杯,像是想要觉醒透视异能,看看杯子里有没有水。
你气得我没接水喝,你怎么能接水喝?!
田老师笑了笑,说:“好了,慕逸也回来了,那我们继续。前面我是只把基础类试卷里需要巩固的知识点总结了一下,你两的基础虽然很棒,但需要巩固的知识点也得巩固,复习这个词不是凭空存在的。”
岑砚正盯慕逸的杯子盯得眼睛发酸,闻言嘴唇动了动,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不需要复习,也从未复习过,除去巩固,其实还有一个存在,叫做强大的记忆能力。
“那我们现在来讲另外几份试卷。”田老师拿着笔和卷子起身站在白板旁边,“你们有没有需要老师要专门讲的题?没有的话老师就来选题了。”
试卷由老师们扫描后发给各自的学生,在线上讲卷子的时候用。岑砚的电脑屏幕上就是自己的卷子和会议间界面,但这样一来他就看不到慕逸的卷子。他不习惯这样。就和以前上学时一样,哪怕他知道慕逸的卷面超级赏心悦目,知道慕逸的分数会拉低他的牛逼程度,但还是想看。
要不黑进慕逸的电脑?
这个想法只存在了几秒就被压了下去。
岑砚憋屈地咬了下嘴唇,见慕逸没说话,他也就没吭声,于是田老师开始挑题。
之所以憋屈,因为就隔着一个卧室,他想看慕逸的试卷,那去看就可以了,曾几何时他不光要忍着憋着,还想干什么却不能干什么了?
真的好憋屈。
田老师挑完题开始讲卷子,岑砚耳朵里进着,脑子里还在想自己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从桌面上打开微信,在慕逸的聊天框里输字发送了过去。
你把你卷子截个图,我瞅瞅
慕逸视频框中的双手没动,岑砚等了又等,那双手还是没动。
岑砚气到翻了个白眼。
田老师讲题的声音突然一顿,岑砚花了几秒时间反应过来,连忙说:“不是的,田老师,您继续讲,我刚刚只是眼睛不舒服。”
“眼睛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事的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就在岑砚没注意到的时候,另一个视频框里的一只手突然向上移动过去,直至消失在画面中。
慕逸指节抵着嘴,无声地笑了下。
研究小组是相对独立的存在,组员的周考讲卷子也不同于老师平日里的授课,都是以线上的方式在进行,组员们多半住宿,都在办公室用工位上的电脑进行听讲,也就岑砚和慕逸能舒舒服服在家“上网课”。
但话说回来,不算岑砚聊微信的话,也就他俩在老老实实地听讲。其他的老油条们都在电脑上搞科研,只会给自己的错题分去注意力,听讲从头听到尾是不存在的。
岑砚正要关闭微信,当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一个消息框突然弹了出来。
他上微信只是为了和慕逸要截图看,属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做出的临时举动,没关静音。
那一声十分大众的消息提醒音一传出,田老师讲题的声音再次顿住。
岑砚:“…………”
他都想破罐子破摔不解释了,可还是硬着头皮乱编一通,说是美团的领券通知,没跟人聊天。
然后他又听见了来自某人的一声笑。
“网课”一结束,岑砚火速给尤里回过去消息,然后拔腿冲出卧室,去到某人的卧室门前。
笑什么笑?
还一天笑两次?
几年了,都没笑过,今天一天笑两次,有那么好笑???
之所以说他和慕逸的卧室中间隔着一个卧室,因为尤景潇住在中间。尤景潇得知两个人要在电脑上听课,就没去叫过两人,此刻踩着点从卧室出来。他见岑砚杵在慕逸卧室门前,虽然疑惑,但先说事:“小少爷,尤里给我打电话,问我你为什么不理他,我说你在听课,他让我告诉你,结束后给他打电话,他有事和你说。”
岑砚原本杵在慕逸门前进退两难,还有些打退堂鼓的趋势,闻言愣了下,像是得救般的连忙拔腿离开。
“什么事?”岑砚打通电话就问道。
问完才想起来,尤里今天又没按时来问题,发消息那会儿已经很晚了。
尤里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忍不住所以爆发了一般语气狂飙说:“铁蛋!明天不是周末放假?我来找你啦!现在在火车上!”
啊?
啊??!
岑砚双眼大睁,嘴保持“啊”的口型迟迟没声音发出,实在太惊讶了。
满打满算,他和尤里已经七八年没见了。
七八年没见的人在电话那头又说:“好朋友跟你在一块儿呢吧?我还挺想他的。不知道他喜欢啥,我也不敢随便买点啥,我太穷了,没钱,他喜欢啥??”
正陷在兄弟情谊中的岑砚当即一愣,然后眉心皱了起来,说:“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个完整话来,岑砚没办法说自己正生着慕逸的气呢,他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
之所以更气了,似乎还有一点原因——他也不知道慕逸喜欢什么。
短短片刻,他捏着手机重新冲出卧室,来到慕逸门前哐哐敲门:“把你当好朋友的人问你喜欢什么?!!还有——你今天为什么笑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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