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下了几日雪,今日总算出太阳了,街道上的积雪正在消融。
积雪深厚,堵着路不通,一连在木屋中待了一个多月,家中最后一粒米吃尽后,积雪也算是化了点,沈冬打算今日带余微上集市。
“卖包子喽,新鲜出锅的包子哦!”
街道两侧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她带着余微坐在一侧桌子上,“老板,来五个大包子。”
“得嘞,客官,您的包子来喽。”
掀开竹篾,热烘烘的水汽喷涌而出,包子铺的老板端着两盘包子走过来。
西塞的包子个顶个的大,足足有十岁孩童的巴掌大,五个大包子高高堆叠。
“吃吧!”沈冬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余微。
这家包子铺开了很多年了,做的包子特别好吃,篷布撑起的小铺子里挤满了人,嘈杂的说话声夹杂着街道上毛驴的嘶鸣。
“陈兄,你可知匈奴已经退到了关外了!”
“哎,万不可乱说,大雪前不是说匈奴已经攻打到了关口了吗?怎么这会儿又退了?”那名叫陈兄的人低声说着。
“陈兄,这消息可靠的,我一个在军中的同乡告诉我的,据说是这次朝廷派来的兵将匈奴打了个措手不及,听说那匈奴的首将都被俘了。”
那人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大起来了。
“老板,再上两个包子。”沈冬向包子铺老板挥手说道。
“嘘嘘,你别说了,咱们还是送完这批货就走吧,塞外总是不安稳的。”
陈兄摆摆手,向四周望去,目光正好与沈冬撞上,沈冬朝着他微笑点点头。
“这是谁啊,怎么朝我点头?”陈兄疑惑问道。
“哎呀,管他是谁呢,赶快吃吧,吃完赶紧去红楼把东西送了,吴掌柜等着呢。”与陈兄同桌的人回道。
“吃完了吗?”沈冬起身拿起桌上的包裹。
“这还有两个……”余微看向盘子里剩下的两个包子。
她转身看向余微,笑着说道:“嘿嘿,那是我给大黄买的,你可别打这主意。”
她想摸摸余微的头顶,这死孩子呆呆的样子真像她家的大黄啊,沈冬踮起脚尖,手还未碰到他的头发,余微就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眼眸一眨一眨看着沈冬。
“哎呦,你瞧你,头上沾了草都不知道。”沈冬伸出手,在余微发间胡乱拍着。她尴尬地伸着懒腰然后大声对老板说:“结账,老板!”
付过钱后,沈冬拉着余微的衣袖穿梭在人群嘈杂的街道上,岁末,年关将至,人们都在买年货迎接新年。
“余弟弟啊,沈大哥这就带你去那个好地方,你在那可要好好干啊。”沈冬说道。
余微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的话一向都很少,能用点头绝不多说一个字,生怕多说一句话把他累死了。
她带着余微走到一家店铺门口,这家店的店门装修得十分富贵,就连牌匾上的“红楼”二字都用带着金粉的颜料书写,红楼的门口站着两个大汉,满嘴胡须,看上去十分彪悍,与嘈杂的闹市不同,红楼内一片寂静,若不是这敞开的大门,旁人还以为这家店关门呢。
“劳烦这位兄弟跑个腿,告诉你们家掌柜的,就说沈冬来找他了。”沈冬谄笑的说道。
门口的大汉丝毫不搭理沈冬,只是将头偏向一边。
“好汉,好汉,我真有事找你家掌柜的。”沈冬站在门口说着。
见大汉不为所动,沈冬气得攥紧拳头低沉着嗓子说:“你再不进去通报我就喊了啊!”她恶狠狠地威胁着。
那大汉还是不搭理她,沈冬气急,张嘴大喊:“掌柜的,掌柜的……”她还未说完便被大汉推搡着出去。
“去去去,什么阿猫阿狗。”
“你,你真是……”沈冬气得想骂人,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她可不能就此作罢。
沈冬还想叫喊。
“谁啊,大清早的在我门口放肆。”吴掌柜拿着算盘走出来。
“掌柜,掌柜,是我呀,沈冬。”沈冬跳起来说道。
吴掌柜推开两大汉,走进一瞧:“哎呦,真是沈兄弟啊,您可是稀客啊,这次是又有什么新料子吗?”红楼里姑娘们身上穿的兽皮,近一半都是沈冬卖给吴掌柜的。
沈冬拉着余微走上前,像献宝一样说道:“吴掌柜,我这次来不仅带了些上好的皮毛,你看,这是我同乡的兄弟,他娘去世了,家里只剩这一个独苗了,他娘拜托我给他找个好人家,你看看,怎么样?”沈冬拉着余微在掌柜面前转里一圈。
面前的男子模样俊俏,面色虽有些苍白,但也是好颜色,在这西塞如此好模样可不多见,吴掌柜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
“嗯,这模样是挺俊俏的,只是……”吴掌柜上下打量着余微说道。
沈冬见吴掌柜有所动容,急忙将吴掌柜拉到角落里,低声说道:“吴掌柜,您别看他现在瘦弱瘦弱的,他前阵子受了伤,等他养好了,保证一身腱子肉,可有力气呢,一拳头打死一头鹿呢?您瞅瞅,我这些料子大多都是他打下的。”
吴掌柜再次看向余微,转而回头问道:“你说的是真吗?那小子真有那么大力气?”
力气大?这有些不太好办呢!
沈冬急忙说:“哎呦,我哪敢骗您呐吴掌柜,谁不知道您人是活菩萨,您就可怜可怜这苦命的娃吧,赏口饭给他吃,就他这力气,一个顶俩人,您可劲地使唤他都没问题。”
“行吧,看你面子上,你说个价我收下他了。”吴掌柜说。
“嘿嘿,掌柜您真是菩萨心肠啊,那就三十两。”沈冬开心地搓手说道。
“沈冬啊,”吴掌柜手里拨弄着算盘,“你也知道,如今世道艰难,我这只是小本生意。”吴掌柜眉头紧紧皱着,语气颇为为难。
“那二十五两?”沈冬肉疼的说出这个数。
吴掌柜还是不出声,手里的算盘拨动着噼啪响。
“行吧行吧,我将那些皮毛一起送给您,一共二十五两,您看行吗?”沈冬递上手中的包裹。
吴掌柜的脸上顿时笑出皱纹,开心地说道:“沈兄大方啊,小菊,快领沈兄进去吃茶。”
沈冬总算松了口气,出发的银钱总算攒齐了。
吴掌柜还想留沈冬吃顿午饭再走,她只摆摆手作罢。
走到红楼的门口,沈冬拍着余微的肩膀说道,“余微弟,你在这一定要好好干啊!今后吴掌柜就是你的东家了,就不必再跟着我受苦了。”
余微默不作声,只是深深看着她,瞧见余微漆黑的双眸,沈冬慌忙告别就走了,那双纯净的眼神令她心慌,但转念一想,在这乱世良心又不能当饭吃,更何况她先前救了他一命,不能白救吧,总得为自己着想一下,余微,余微,你不要太怪我。
入夜后,气温极低,屋檐上垂挂着几个亮晶晶的冰棱,屋内燃烧着柴火,大黄睡在榻沿边,榻上隆起一个包,沈冬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余微看向他的眼神,就像一只被丢弃的狼崽。
沈冬挠挠头,翻身从枕头下掏出钱袋,看着手中那沉甸甸的银钱,她又想起了余微,沈冬气恼地捶胸口,该死的良心!
大黄突然醒来朝着屋外叫唤。
“谁?”沈冬迅速起身拿起榻下藏好的匕首,门外又传来几声敲门声,她悄悄从窗户爬出去,拿着匕首对着门外黑影刺去,不想却被那人将匕首打落在地。
“沈大哥,是我。”
黑影发出声音。
沈冬凑近一看,“余微!你怎么回来了?”沈冬吃了一惊。
“沈大哥,对不起,我不喜欢那里。”余微说。
雪水落在余微的肩上,灰蓝色的麻布衣被淋湿,余微的面色微微苍白,屋外寒冷的冬风裹挟着落叶吹进屋。
“这这这。”沈冬感觉脑袋里一团麻线,“你先进屋吧,你,你受伤了。”
沈冬发现余微的手臂在流血,殷红的血液将蓝色的布料浸染成褐色。
余微捂着伤口走进屋中,屋内灯火通明,脸上的每一丝神情都不容藏匿。
他看着站在门边的沈冬,双唇紧紧抿住,许久,沈冬才主动打破这寂静的局面,“我先给你上药吧。”
余微不出声,沈冬只好独自剪开伤口的布料,伤口很深,似乎是用利器狠狠扎入肉中,她将药粉小心地洒在伤口上,一边上药,一边吹气。
沈冬起得着急,头发都未束上,一缕缕发丝摩擦着余微的耳垂,余微抬头看向房梁说道:“你知道吗,沈大哥,吴掌柜他们让我去一间屋子,屋子里的男人上来就要扒我衣服。”
余微握紧拳头继续说道,“我从未遇过这样的事,就动手打伤了他,吴掌柜便派人要把我关起来,我从那楼上跳下来。”
男人?扒衣服?!红楼里不是只有女子吗?!
“什么?”沈冬气得将手中的药粉都撒了,“他们竟是这样待你,我还以为那吴正福是什么好人,不承想私下里干着腌臜龌龊的事儿。”
余微捡起地上的药瓶,低声说道:“沈大哥,我已无处可留了,你能收下我吗?我给你劈柴,照看大黄,别赶我走好吗?”余微垂下眼眸,好似一只受伤的小狗,长长的睫毛眨呀眨。
沈冬将脸转过去,这可怜的小模样,她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杀千刀的吴正福。
“这都不是事。余微,此事是我做得不妥,那姓吴的也忒不是人了吧,明天就带你找他算账。”沈冬攥紧拳头说道。
“谁要找我算账啊!”吴掌柜带着两名大汉砸开门。
“沈冬,我看在你面子上才收下他,现在这乱世道,有口饭吃就别挑了。再说我可是花真金白银买下他了,你这么做,是出尔反尔吗?”吴掌柜笑眯眯地说道。
“我呸,就你干的那些龌龊事,小爷我把钱还给你。”沈冬将钱袋砸向吴掌柜。
两边的大汉伸手接住钱袋,吴掌柜气急的说到:“你以为这点钱够吗,余微打伤了我的客人,医药钱还没给呢?”
“你还想要医药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有本事报官去啊,看谁吃亏。”沈冬恶狠狠地说。
“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大黑、二壮,你们给我上。”吴掌柜挥手让两大汉去打沈冬,此时一支飞箭穿过,稳稳扎进吴掌柜的眼睛,不知何时,余微拎起一旁的弩弓,短箭飞快射了出去。
“啊,我的眼睛。”吴掌柜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叫喊着,一只肥手捂住受伤的眼睛,“大黑,你快上,替我好好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吴掌柜说。
沈冬一个脚踢,将大黑踢倒在地,“就你还想打我。”二壮偷偷跑到沈冬的身后,挥舞着刀子正准备袭击沈冬,刀尖即将刺向沈冬,却被一道刺耳的尖叫吓得停在半空中。
“快快快给我住手。”吴掌柜喊道。
余微将箭抵在吴掌柜的脖颈,沉声道:“谁敢动她我就杀了这姓吴的。”他将箭矢微微刺进吴掌柜的脖颈,一丝鲜血流出来。
“都给我放下武器,”吴掌柜吓得大声命令到。
余微挟着吴掌柜走出屋外,大黑与二壮也赶紧跟着走出小屋,“都给我滚。”余微一脚踢开吴掌柜。
吴掌柜似一团肥硕的猪,被踹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大黑与二壮赶忙搀扶起吴掌柜,“你们,你们给我等着!”他丢下这句话就被大黑二壮抬走了。
一切变动发生的太快,沈冬还呆在原地。
“咚”一声将沈冬的思绪拉回现实,余微径直倒在地上,沈冬跑过去扶起他,用手探鼻息,还好,人只是昏过去了。看来这个地方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沈冬暗想,天明前得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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