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童穿着松散的细麻衣服蹦蹦跳跳着围着床,嬉笑道:“姐姐,你是那位哥哥的媳妇啊。”
沈冬顺着他们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徐徵的左腿被纱布重重包裹,腰腹部也裹上了绷带,**着上身躺在床上。
不是?!她怎么睡了一觉就成了徐徵的媳妇了,太荒谬了。
现在关键的事不是纠结谁是谁媳妇了,她得去扬州啊,趁现在徐徵还没醒来。
沈冬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衣服都被换过了,“那个,姐姐,我衣服在哪里啊?”沈冬出声问道。
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年纪也不大,她竟然唤她姐姐,妇人面上掩不住的开心,“哎呦,你那衣服上都是血,我给你拿去洗了,现在还在外面晾着。”
“他媳妇,你不用叫我姐姐,我年纪比你大多了,你就叫我汶娘。”汶娘揪住两孩子的耳朵笑着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赶紧在床上躺好。”
说罢,汶娘带着孩子走出屋内。
过了几日,连吃了几天汤药,嘴里一股鸡屎味,不知那乡野郎中开的什么药,又臭又苦,但效果还是不错的,沈冬活动了手脚,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徐徵这几日总是半睡半醒,大多时候还在昏迷之中。
西岭村里的人都跑到朱四发家了,他今日娶媳妇,小村里宴席三日,整个村的大人小孩,甚至是野狗都跑去讨些吃食。
沈冬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目光掠过昏睡中的徐徵。
她低声呼唤着:“汶娘,金宝,银宝。”
院子里一片寂静,显然他们都去赴宴了。此刻,似乎正是悄然离开的最佳时机。
沈冬收拾了一套便服,汶娘晒在院中的红薯干也拿了几捆,在路上可以当干粮,最后看了一眼徐徵,沈冬转身翻墙离去。
朱四发家热闹喧天,男人们东倒西歪地喝醉躺在桌上,妇女们则守着新娘,拿着眉笔给新娘画着眉,都说这眉毛越浓越有福气,只是那新娘眼含泪水,满面的白脂粉被泪水冲刷的流出三四道雪痕。
顺着目光看下去,原来新娘也是被拐过来的,双手双脚捆着粗麻绳,钉在木凳上不得动弹。
小院的门被人踢开,喝醉的莽夫们抱着酒坛惊醒,半佝着身子一脸疑惑看向来人。
“沈冬跑了。”徐徵一脸阴沉。
他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唤了几声都没应声,他捂住腹部的伤口强撑着扶墙起身,在小院中来来回回搜了好几遍,就是没看见沈冬的身影,直到他发现院墙旁的木凳,才知道沈冬翻墙跑了。
他不知道沈冬什么时候走的,万一是早上,那已经这么久了,会不会已经跑远了,不,不会的,这个村子靠近益州,此处多丛林沼泽,没有那么容易跑出去的,她一定还在这附近!
徐徵从柴火角拿起一把斧子,劈开落锁的门,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朱四发家,只有靠这些匪徒,他第一次来就察觉到这些人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些匪徒一定会抓回沈冬的,也只能这样了。
吃醉的人都已惊醒,张屠户红着的脸顿时恢复黝黑的肤色,“他—马—的,这个娘们竟然敢偷跑。”
“老张,我们快动手,可不能让这娘们跑出去报官了。”
众男人扛着麻绳和铁榔头浩浩荡荡出门了。
寅时三刻,张屠户家门再次打开,老张捆着沈冬提进柴房里,沈冬嘴里塞了麻布,呜咽不出声,柴房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漆黑的夜色笼罩,徐徵捂住伤口缓缓走到沈冬的身边,他擦去沈冬脸上的泪痕。
“我说了,不要离开我,你怎么这么不乖!”指尖从眼角滑过,落在后颈。
沈冬恨恨看向徐徵,都是这个贱—人,要不是他告密,她马上就要跑到镇上了,到时候她混进行商的队伍之中,就可以离开此地了。
要不是嘴巴塞了麻布,她高低得狠狠咬下徐徵一根手指。
徐徵猛然逼迫沈冬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你真的太不听话了,我得罚你。”
说罢,他扔掉沈冬嘴中的麻布,狠狠吻了上去,嘴唇因为之前塞麻布太久了,都已麻木无力了,她想咬下徐徵的舌头,却被他带到自己的口中,反复舔舐着,舌尖被吮得又酸又麻。
一吻罢,徐徵扯下身上里衣的丝制面料,塞进沈冬的口中。
今天是她在西岭村的第八日了,沈冬总算是被放出来了,她搬起一个小木凳挨着墙角那片仅有的阴凉处坐着,屋内汶娘的视线似有似无地朝她看来,院中的屠户磨着大砍刀,视线却也盯着沈冬,就连门口玩耍的孩童都看着沈冬,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又跑了似的。
没错,沈冬确实跑过好几次,但每次都失败了,在她那天夜晚听见屠户夫妻二人在院中聊天,才知道这是一个贼窝,什么屠户,什么美妇人,西岭村荒僻,平日里鸟都绕道飞的地方,整个村子都是贼窝,最近朝廷管控的紧了,这群匪寇不得不躲在山野里避避风头。
这群饿狠的贼,许久都未打劫了,如今碰上自己走进陷阱的肥羊,岂有不吃的道理。
沈冬还记得她有一次差点就逃出成功了,结果半路遇到一个摔倒的老婆婆,不过帮扶了一下,老人手脚贼快,从袖口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沈冬的脖子上,一路架着沈冬回到了村里。
真是他爹的,西岭村的老太都不是吃白饭的,整个一邪恶老太。
太阳很毒辣,没一会儿沈冬就回屋了,徐徵昨日晚上醒了,此刻正坐在床上写着什么,他还是很虚弱,整个人面色还是煞白的。
“沈冬,你可以把张屠夫叫进来吗?”徐徵说罢咳嗽了几声。
“张老头,有人叫你,快进来。”沈冬冷着脸转身朝着院中喊道。
这几日她与那群人是撕破脸了,他们待她也不如刚来那会热情了,饭食只管填个肚子,药也断了,整日里圈在屋里。
张屠户一脚踢开房门,粗声道:“怎么,想好了,让你们家里人送五百两赎金,我就放了你们。”
“我已经写下信,张屠夫你只管将它送到柳河县城东桐花巷姓秦的一户人家里,他们自会派人将赎金送到你手上。”徐徵将信交给那人手上。
张屠户怕信上有猫腻,铺开纸张想查看,奈何自己不识字,装模作样盯着看半天,也不知自己连纸张都拿反了。
“还是余兄弟爽快,张某这就去。”张屠户满意地捏着信说道,“张某多嘴一句,兄弟你那媳妇可不老实,得好好管管。”
沈冬一记眼刀狠狠看向徐徵,而后转过身拎起桌上的茶壶朝张屠户砸去,“要你管,还不滚。”
茶壶摔碎,茶水溅湿屠户的半边衣服,“你个臭娘们。”骂着便要挥拳砸向沈冬。
“张屠户,你若是再耽搁,只怕分文都拿不到了。”徐徵面色微愠,沉沉出声道。
“老子若是拿不到钱,你们就把命给老子抵偿。”张屠户凶狠的面庞暴露,丢下一句狠话就摔门离去。
秦执抵达青州柳河县已有数日,期间他秘密派遣手下四处搜寻殿下,但进展甚微。他住在妹夫家中,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使得他的行动不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哥,吃饭了。”秦莲香系着围裙在桌上布着菜,几个月前她刚刚嫁到柳河县,夫婿是他哥亲自挑的,人老实能干,虽然家境不太好,但待她很好,舍不得让她洗衣做饭,万事都亲力亲为,只是这次是秦执来了,秦莲香才夺回厨房掌勺的机会。
看着秦大哥坐下动了筷子,秦莲香的夫婿王福义才敢挨着桌角坐下,他的这位大哥行伍出生,高高壮壮的,一声腱子肉,若是将他轻轻摔打一下,必是轻则骨折,重则卧床半月,打出内伤来。
“大哥,小婿招待不周,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小婿一定尽最大努力去干。”说罢王福义斟满一杯酒。
秦执性格内敛,他轻轻推开酒杯,“我尚有公务缠身,不便饮酒。”
王福义握酒的手垂下来,连连点头称是。
饭桌上寂静无声,只有王福义不断往媳妇碗里夹菜,秦莲香终于忍不住了,“好啦,你自己也多吃点。”王福义抬头看了一眼秦执,而后又埋下头一个劲地扒饭。
屋外传来叩门声,“我去我去。”王福义丢下饭碗就去开门。
兄妹俩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吃饭。
“他待你还好吧?”秦执突然开口问道。
“好得不得了,哥你都不知道,他……”秦莲香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哥,外面那人说是找姓秦的男子,是不是找你啊。”王福义跑来说道。
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秦执放下碗朝着门外走去。
过了很久,秦执还是没回来,秦莲香有些担心,便也走出屋子,门外什么人都没有了,只剩下敞开的半扇门。
……
张屠户很快就回来了,瞧着似乎很开心,进门就抱着汶娘亲了起来,两人在屋内闹腾半天才谈起正事。
土墙不隔音,这边的说话声稍微大一点就能传到徐徵那边的屋子里。
沈冬听那夫妻俩的亲密声都快尴尬死了,整个人埋进被褥里,徐徵伤刚好一点,就下地坐在桌前用指尖蘸着茶水不知在写写画画些什么,眉头紧紧皱着。
直到那边暧昧的声音停了,沈冬才将头伸出,汗水贴满额头。
不多久,细细碎碎的谈话声传来,这次不是那种声音了。
“汶娘,我这次进城听说长安那边不太安稳,据说皇帝办大典祈雨,结果下了酸雨,京城那一带的粮食都死光了。”
“那可是京城啊,那我们拿到这笔钱去哪里,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京城是去不得了,我们可以再往北走,去雍州,那边管得松,管事的秦王都死了,我们还可以做起老本行。”
“都听你的,那两人怎么办,真给放了吗?”
声音停了,沈冬将耳朵贴在墙上也什么都听不见,怎么不说了啊,沈冬恨不得把墙挖个洞钻过去听。
一道目光似乎停在自己的身上,沈冬转头看见徐徵笑着看自己这副偷听墙角的模样,赶忙转过身趴在床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日清晨,沈冬她们一大早就被蒙着头装进了驴车上,驴车晃晃悠悠不知走到何处,走了很久,驴车才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谈话声。
“五百两,人在哪儿?”一道男声响起,有点熟悉,沈冬皱眉思考着,她一定听过这声音,好熟悉。
“我点点,没少我就把人还给你。”张屠户笑道。
来来回回数了还几遍,确认无误后,张屠户笑着将男子领到树后的驴车上。
掀开麻布,骤然看见光亮后,沈冬还未适应,微微眯住眼。
“殿下!”秦执看见被绑着的徐徵后,面上露出懊悔之色,“殿下受罪了,属下这就给您松绑。”
“还有我呢!”沈冬说道。
下了车后,眼前突然冒出五名壮汉,个个肩上扛着大砍刀。
“诸位来了就别走了,和我兄弟认识一下,他们还没拿到钱呢。”张屠户露出邪恶的笑容,脸上的疤痕皱在一起,一双绿豆眼眯成一道小缝。
“你出尔反尔。”沈冬骂道,原来昨日他们夫妻二人原来商量着杀人灭口。
“我是个贼,出尔反尔怎么了。”张屠户说罢就率先扛着刀砍来,“他们只有三人,其中还有俩是受伤的,咱们弄快点。”
五名大汉齐齐涌来,纵使秦执武力高强,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更何况他还得照顾两病号。
所有事情几乎在一瞬之间发生,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如同密网,将匪寇团团围剿,霎时间,铜制箭头没入□□,浑身上下几乎扎满,五名大汉俱惨死倒地。
秦执的队伍埋伏在这附近,十数名暗卫从草丛中跳出,朝着徐徵跪下行礼。
恶人总算死了,她又一次死里逃生,沈冬不得不感慨徐徵真是一个祸星,走哪都有人想杀他。
林子里还停了一辆马车,秦执留下两名暗卫,而后自己就带着人马先行离开了。
“殿下,马车里有药箱,属下替您将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其中一个暗卫说道,暗卫声音略微细柔,与男子声线不同,沈冬好奇地回头悄悄瞥了一眼,便赶忙将目光收回。
那是一个细长脸的女暗卫,皮肤苍白,一双圆圆的眼睛和沈冬很像,只是她的脸上有一道长疤,自嘴角延伸到眉间。
能做徐徵的暗卫,定是有本领的人,沈冬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这样独立刚勇的女子,内心不禁佩服这位女子。
徐徵朝着马车方向走去,两名暗卫左右跟在其后。
这会也没她什么事了,沈冬在原地晃晃悠悠,目光左右偷偷张望着,若是能趁徐徵包扎的时候,她悄悄走了,想必也无人发现。
沈冬看到西北出似乎有一条小道,那里草痕较稀疏,想必平日里走的人也不少,正想着,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抓得很用力。
“沈冬,你一个人在外面,孤不放心。”徐徵温柔道,他眉头微微皱着,眉眼之间尽是担忧之色。
徐徵那厮怎么有折返回来了!沈冬感到脑袋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这厮还在这装可怜,透过他那眼睛沈冬就知道他又在得意地笑,他还怎么变性格了,从前不是总是摆着一张臭脸待她,现如今笑眯眯看着她又是怎么一个回事,不管怎么样,这厮怎么就喜欢揪着她不放呢?
好像身后粘着一只臭屁虫,怎么甩都甩不掉,沈冬心中默默无能狂怒。
徐徵的手劲真大,如果沈冬立在那不动,他就一直拽着她的手腕,拖她上马车,感觉都要把她手给扯脱节了。
女暗卫很细心,处理完徐徵的伤后,还将沈冬额头上的伤抹了药膏,额头上的伤是新增的,沈冬那次出逃被汶娘抓回来后,用洗衣的棒槌敲的。
“多谢。”沈冬出声道。
女暗卫依旧冷着脸,神情如常地收拾医箱。
“她叫鸶,你若是喜欢,我将她送给你可好?”徐徵突然放下手中的信件,抬眸看向她。
“不必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沈冬说道。
车内香薰有些闷,沈冬推开车窗大口吸着清新的空气。
马车并没有驶出柳河县,反倒是朝着去西岭村的方向驶去,沈冬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道路,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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