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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月下相逢

新年前夕,魏颐就整顿军队,领着圣旨出发前去塞北镇压骚乱的狄戎,浩浩荡荡的长队在夜间启程,一路快马加鞭,定能打个出其不意。

沈冬在内廷的安排下,也进入兽苑干活了,兽苑很偏,被安置在皇宫的最边角,先帝不喜猛兽野禽,兽苑里就圈养了几只秃了毛的黄皮鹦鹉,还有几只毛色枯白了的老狼,里面唯一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宫人私下里养的兔子了。

据兽苑的老宫人说,原来只有两只兔子,还是前几年从被先帝赐死的陆昭仪宫里救下的,如今才过去几年,那两只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的小兔子,如今兽苑几乎看不见绿色的植被了,还是德安那小公公去求他那同乡的太医来阉了这群兔子,这才有所好转。

住的偏唯一的好处就是再也不用每天和徐徵见面了,甚至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徐徵就再也没找过她了。

“沈冬,今夜我想与你换值一下,可以吗?”兽苑的阿满说道,她今夜约了小姐妹一起去星云台看烟火。

现如今也没什么事,左右不过是守夜,沈冬便答应了,“好吧。”

阿满开心地一把搂住沈冬,手上的草料还没丢下,阿满是戎族与汉族的孩子,自小就在宫中成长着,个性十分奔放热情。

沈冬被她抱着有些喘不过气来,憋红了脸咳嗽了几声,阿满才急忙松手。

“沈冬,下次我让德安出宫给你带雀容街的烧饼,可好吃了。”阿满露出白牙笑着说道。

……

“巧香,你再给我抹点玉蓉膏。”魏玉婉坐在梳妆台说道,铜镜中的人儿盛装打扮,满头珠翠。

“小姐,再抹就太白了。”巧香捧着白色罐子为难道。

魏玉婉白眼瞪了身旁的侍女,“你懂什么,白点才好看。”说罢一把夺走巧香手中的玉蓉膏,往脸上又厚厚地涂抹一层。

今夜陛下在宫中设宴欢祝元宵,请了几位朝中大臣和几位外邦节度使到宫中参加宴席,白姨娘这几日在老爷耳边吹风,总算说服老爷带玉婉进宫。

魏玉婉兴奋了好几夜都睡不着,她早知陛下人中龙凤,昔日陛下还是三皇子时,落难住在魏府,她曾见过陛下一面,那日花园海棠树下初见,至今回想起来,魏玉婉都觉心中怦怦乱跳。

攥紧手中的手帕,魏玉婉欢欢喜喜地去找老爷,魏府院内的一道倩丽的身影在府中踱着莲步优雅地走着。

魏府的马车就停在正门前,驾车的小厮环顾四周检查了马车,确认无误后,就准备启程了。

魏疏晏着一身青绿长袍,披着灰色狐裘站在府邸一旁,魏府几位姨娘也跟在一旁,朝着刚刚离去的马车看去。

“大哥,爹爹呢?”魏玉婉缓缓赶到正门,却发现门前站着一排人,唯独不见爹爹的身影。

“马车刚启程。”魏疏晏神情冷淡,低垂着目光扫过众人,便转身走进府中。

“爹走了?!爹不是要带我去参加宫宴吗?”魏玉婉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缓缓道,随即她上前一把抓住人群中的白姨娘,“娘,你不是说爹已经答应带我去参加宫宴吗?”

“这,”白姨娘低垂下脑袋,当着众人面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带着魏玉婉回到自己的厢房。

其他几位姨娘看着魏玉婉失魂落魄的样子,用帕子捂住嘴笑道:“庶女也配和嫡女争。”

“儿啊,本来你爹都答应了带你去,谁知走到门前,那大公子却说让你爹带着魏兰娴去,我也没办法啊。”白姨娘说道。

魏府能说得上话的,除了老爷,便只有大公子魏疏晏了。

魏玉婉听罢,整个人失魂落魄般跌坐在床沿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别哭别哭,今个儿是元宵,咱要开开心心的。”白姨娘上前拿着帕子擦拭玉婉脸上的泪水。

“娘,爹怎么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了带我去的。”魏玉婉趴在白姨娘身上大哭着,凭什么他魏疏晏一句话就能将她的机会夺走,凭什么!

咸涩的泪水将面上的玉蓉膏洗去,满脸青绿红紫,甚是狼狈。

兽苑今夜几乎人都走空了,大家伙都想看烟火,有些年长的老宫人则聚在厢房里围在一起饮酒打叶子牌,他们见沈冬一人留在兽苑中,便也邀请沈冬去玩,但沈冬没有去,今夜她答应了阿满替她当值,更何况她也不会打叶子牌,去了也是什么都玩不了,不如在这里逗逗秃了毛的鹦鹉,毛绒绒的小兔子。

兽苑的狼还是很凶的,它总是喜欢躲在暗处,等到沈冬给它喂食的时候,会突然从暗处跳出来,朝着沈冬呲着牙。

宫宴很热闹,几位大臣端坐一旁,安静的饮着酒,偶尔几人上前给陛下敬酒,剩余几人则默默夹着菜,倒是那几位外邦的节度使很是豪放,敞着肚子喝酒,时不时端着酒壶给陛下倒酒,节度使喝多了,便会胡咧咧地说着家乡话,在席位间大声叫嚷着,声音简直要冲破屋瓦了。

陛下也不怪罪,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底下的大臣们倒是很老实,他们一边鄙弃节度使的粗俗无礼,一边又不敢发作,毕竟这位陛下昨日还在廷上当众杀了几位老臣。

旁人看不出来,站在一旁的大监宏吉却看出陛下已经醉了,眼神早已朦胧,端起酒杯时的动作都有些迟钝了,就这样徐徵还是挺着腰板端坐在高位上,玄色皇袍更是增添帝王的威严。

倒酒的侍女似乎很是害怕这位新皇,倒酒时不住地颤抖,酒壶没端好,半壶酒全洒到皇帝身上。

“陛下恕罪。”小侍女慌忙跪倒在地,以头抢地,不再敢抬头。

看着满身的酒水,徐徵挂着的淡淡笑意消失了,冷声道:“拖下去,杖二十。”

侍女面色吓得苍白,连忙跪地不断大声求饶。

徐徵转头冷着脸不去看她,底下饮酒的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悄悄看向上位。

“你这蠢材,弄脏了陛下的衣裳,陛下不赐死,你还不知道谢恩,”宏吉甩了下浮尘,“殿内侍从还不将她快快带下去。”

闹剧很快结束,殿内欢乐的气氛明显冷了下去。

“诸位大人,陛下去换身衣裳,大人们先看看乐舞,稍后陛下带诸位大人去星云台欣赏烟火。”宏吉说道。

“宏吉公公,可需要小女帮忙。”魏阎光拉起坐在一旁的魏兰娴,躬着腰朝宏吉笑道。

宏吉眯着眼笑呵呵道:“魏大人真是客气,这奴才们的事怎敢麻烦贵府千金,大人继续喝酒吧,陛下很快就回来的。”

说罢,几位小太监搀扶着皇帝离开宴席。

就近寻得一处僻静的宫殿,宏吉几下指挥,奴才们纷纷干起自己手中的活来,有去找太医熬醒酒汤的,还有去打水的,取衣服的,忙得不可开交。

殿内只有徐徵一人,他被宏吉送到小榻上躺着,此处宫殿比较偏僻,来往的人也不多。

今夜酒喝的有些多了,果酒,精酿,还有一些其他西域送来的酒,徐徵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这么多日来,他一直都睡不着,睁开朦胧的双眼,头顶的浅绿色帘帐似乎在摇晃,他甩了甩头,再次睁开眼,视线总算不晃动了。

隆冬时节,高度烈酒下肚,徐徵感觉浑身都燥热起来,殿内还燃着火炉,更是燥热,徐徵扯了扯衣领,却还是觉得热,索性便起身,将东边的木窗支起来,冬夜里的寒风吹过,冰冰凉凉,给燥热的脸庞带来一丝丝的凉意。

褪去外袍,徐徵半撑着身子靠在窗沿边,此处宫殿他以前来过,揽香殿在皇宫的南边,南边大多是掖庭,浣衣局,还有兽苑,都是些下人干活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座住人的小宫殿,一般此处都没什么人来住,历朝的皇妃和未出宫的皇子一般都住在西边,皇帝和太后则住在东边,或是北边的宫殿。

窗外黑漆漆的,抬眼看去只有荒草丛生的庭院,徐徵起身一跃,跳出窗外,走进半人高的杂草堆中,枯黄的杂草群后,有一扇破旧的小门,徐徵推开门,走进黑夜之中。

搅拌好老狼的肉食后,沈冬拖着木桶走到老狼的铁笼旁,果然,屋内明面上看不见狼的身影,等到沈冬打开拴锁后,老狼从暗处一跃跳到沈冬的面前,呲着牙吓唬她。

沈冬将桶中的骨头朝着笼中扔去,那狼果然去追骨头去了,等到狼叼着骨头回来,却发现沈冬早已离开了笼子了,老狼气得仰头嚎叫了几声,却被沈冬几个石子砸中了脑袋,“再叫,下次我让李福太医把你舌头割掉。”

李福是德安公公的同乡,明明是太医,现在几乎成了兽苑专用的兽医了。

喂完兽苑所有动物后,沈冬从笼子里抱出一只兔子捧在怀里,爬上院中那棵香樟树上,粗大的枝干,高挺的树枝,沈冬发现这棵树处在背风处,冬夜里爬上这棵树,既可以总览整个兽苑的野兽笼子,还不冷,简直一举两得。

兽苑东角的宫人矮角厢房里,橘黄的烛火通明,几个宫人的欢笑声从屋内传出,沈冬枕着头靠在枝丫上,闭目思考着今后的去向。

徐徵虽说把她打发到兽苑,却并没有将她贬为奴籍,所以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处在宫里呢,不过五年之后她就可以出宫了,就算不去扬州了,她也不想待在这里,处处都是规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沈冬越想越烦,抬起脚跺向树枝,却发现兽苑中闯进一个陌生人。

月白色的身影在院中晃荡着,沈冬刚开始还以为是阿满回来了,正欲下树,却发现那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竟是徐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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