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明媚阳光覆盖大地，目之所及，金光闪闪。
一大早，广播通知，每个班要选出男女生各两名，去排练军训汇报节目，功夫扇。
王教官说那边的排练比军训轻松，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但具体情况尚未可知，没人愿意放弃现有的安稳。临近午休，报名时间截止，十二班还是没人报名，大家都坐在树荫里休息，像是这件事不存在一样。
对了，坐在树荫里是因为年级主任在教学楼后拉了警戒线，声称墙皮老化脱落。
上辈子李曦的晒伤也是这么来的。
孟老师不得不亲自来提人，用儿童心理学拿捏高中生。郭翘就吃这套，还自然地把朋友一起拉下水。已经被坑过一次的张焕然和即将被坑第一次的敖思源一左一右伸手捂他的嘴。
“敖思源太高了。”孟老师似乎默认了男生人选，“女生有没有愿意去的？”
没人接话。排练节目这事没什么好处，又不像大学一样，说一句加学分就能一呼百应。
孟老师作出决定：“那就走学号，二号陈欣慰三号陈瑜，下午直接去主席台下边集合。”
张焕然很快靠美貌在功夫扇方阵中脱颖而出。次日午休，一个齐刘海大眼睛的女生从后门杀进教室，在他桌上放下一盒巧克力。
李曦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她被田星辰拉着参观了功夫扇排练。同桌招蜂引蝶，靠的绝对不可能是尚未完全驯化的四肢。
齐刘海女生声音甜甜的：“张焕然，这个送给你。”
电灯泡李曦不好意思直接看，心思也放不进写作里，只好把脸转向另一侧，转着笔偷听。
“不用了，谢谢你。”张焕然听起来很是不解风情。
“感谢你帮我抓毛毛虫。”齐刘海女生落落大方道，“收下嘛，不然下次我都不好意思找你帮忙了。”
他语气冰冷，继续推辞：“感谢我收下了，礼物你拿回去。”
李曦没听见齐刘海女生回话，抬起眼睛偷看，正看到一个背影跑出后门，高马尾随着步伐左右摆动，青春靓丽，与偶像剧无异。
一个青春校园爱情故事出现在脑中：张焕然把巧克力还给齐刘海女生，她又送来其他礼物，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暗生情愫，走到一起。
李曦想，抄袭也有点用，她已经有搞原创的能力了。
敖思源迅速靠过来：“上啊，这姑娘长得多好看！”
“要上你上。”张焕然拿起巧克力，往他怀里一塞。
“我倒是想，就怕人家不愿意。”敖思源三下五除二拆开塑料包装。
“我……打算还回去的。”张焕然的手悬在半空，显然没来得及阻拦。
“不用还了，这门亲事我同意了。”敖思源朝着旁听的李曦挑起眉毛，“你觉得呢？”
“哈？”李曦愣住，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发言。
为了获得更加精准的答案，敖思源开始转述张焕然和齐刘海女生的故事。
前一天下午，一只色彩斑斓的毛毛虫自树梢迫降，正好落在齐刘海女生的肩膀上，把她吓到尖叫。眼看着毛毛虫爬进衣领，旁边的张焕然及时伸出援手，用扇子边缘将它挑落在地。
敖思源说：“郭翘给我讲的，不一定准，但肯定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被午睡铃声解救，李曦幸免于回答这个得罪人的问题。
看着她拉好窗帘，张焕然把一颗巧克力推过去：“不好意思，耽误您创作了。”
李曦把巧克力摆在桌角：“谢谢您，帮我积累素材。”
“原来你写这种类型。”他了然道。
“我也想写点厉害的。”她看看隔壁桌面上的《哈利波特》，“奈何水平不允许。”
“能写出来就已经很厉害了。”他说，“我就不行，只会看。”
明知道这多半是礼貌的吹捧，她听了还是很开心。从小到大，她都活在打压之中，听到赞美的次数屈指可数。
午睡一结束，张焕然就冲出教室，好像午睡和集合之间那十分钟整理内务的时间不存在。
李曦不紧不慢地收好笔和本子，打算找田星辰一起下楼集合，刚走出一步就被脚下怪异的触感吸引。
是顶帽子，大概是张焕然跑出去时不小心遗落的。
她捡起来拍拍灰，想起他顶着炸毛发型的模样。戴帽子之前，他会用手指把不长不短的头发全部向后捋，以免刘海压下来挡住视线。
刚吃了人家的巧克力，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把帽子放在原地，等他自己回来找。
看着头戴一顶，手拿一顶的李曦，田星辰面露疑惑：“这谁的？”
像二人转一样，李曦转起手中的帽子：“张焕然的，掉地上了，大概会回来找，咱俩在楼底下等他一会。”
田星辰八卦属性爆发，捂着嘴压低声音：“我听说有女生给他送情书，好像是隔壁班的班花。”
“是吗！”李曦没看到情书的存在，但张焕然这张脸，吸引班花一点也不稀奇。
田星辰瞪着溜圆的眼睛，郑重地点头：“陈欣慰说的，肯定没错。”
这一次，班级座位发生改变，陈欣慰是田星辰的同桌。但由于学号保持原样，她还是被选去功夫扇方阵。
李曦赞叹：“你的情报网很密集嘛！”
田星辰骄傲道：“那是！叫我八卦女王。”
两人在楼底下没聊几句，张焕然飞驰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宽大的迷彩短袖随着奔跑的动作鼓起，发丝也描摹着风的形状。
李曦举着帽子挥手，生怕他长腿一迈就是二里地。
张焕然仰起脖子把额前垂落的头发甩到头顶，用帽子压住：“谢谢。”
她说：“不客气。”
他后退两步，转身跑开，潇洒的背影逐渐变小变淡。
田星辰低声惊呼：“都发展到送巧克力了？也太快了吧？”
“没有！”李曦连忙解释，“刚刚有个女生送他一盒，不小心被敖思源给拆了，就只能买盒一样的还给人家。”
田星辰瞪着漂亮的大眼睛：“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
李曦：她搞八卦的样子好可爱！
微风吹拂中，军训迎来尾声。
一想到即将到来两天半的假期，同学们都精神百倍，听无聊的校长讲话和教官讲话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检阅十分顺利，每个班级都走得规规矩矩，极个别顺拐的同学也被矫正。功夫扇表演无法与专业团队媲美，倒也整齐划一，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吃苦耐劳的目的有没有达成不好说，但每个人都圆满完成自己的任务，解锁高中的第一项成就。
十二班没有像其他班级一样直接回到教室，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王教官过来。这个环节是孟老师安排的，得知部分同学有告别意愿之后，她就和王教官打了招呼。
双方都不善言辞，告别的场面有点冷清，但胜在感情真挚，不少女生都偷偷掉了眼泪，田星辰也包含其中。
李曦安慰说：“王教官明年还会来的。”
田星辰抹着眼睛：“你就会骗我。”
“我保证。”
“真的？”
“真的，他要是不来，我给你一百万。”李曦十分确定，因为她曾亲眼见过郭翘和敖思源缠着王教官打篮球。
田星辰哭得更凶：“还是别来了，我更想要一百万。”
眼泪流得差不多，大家就回到教室，分发领取校服和教材。
李曦看着手中熟悉的校服，委屈涌上心头。
上次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家都互相在校服上签名留念，她也收集到满满的名字。可是拿回家里想要珍藏时，父母不仅私自扔掉，还责备她没有收好。
她明明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自己的房间里。
张焕然看她神情有异：“想什么呢？”
李曦回过神来：“想等毕业的时候，请大家在校服上签名。”
“我现在给你签。”他伸出手掌，“借我支笔。”
“醒醒吧，笔都没有你还签名！”她毫不留情地嘲笑。
送帽子之后，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如今已经发展到可以闲聊或是互相打趣了。
张焕然手指一勾，把隔壁桌面的水笔抓进手中。看见同桌匆忙把校服揽进怀里的样子，他轻笑着从桌肚里拿出功夫扇方阵的纪念品——扇子，在上面笔走龙蛇。
他的字苍劲有力，锋利得毫不收敛，和本人清凉淡然的形象完全不搭。
“谁愿意要似的！”李曦嘴上嫌弃，手上却接过扇子规整起来。万一他有所成就，亲笔签名说不定能卖钱。
孟老师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边角：“大家对座位有什么意见吗？有想换的可以互相协调一下，商量好了自己动就行。要是有协调不好的，就一起来找我。”
她说：“个子高矮不是很重要，我们每周都以同桌两个人为单位，往左前方走一排，每个座位都能轮到。”
她还说：“郭翘，你就别折腾了，坐讲台边上吧。”
张焕然转过头来，语气平淡，不悲不喜：“你要走吗？”
李曦轻晃一下脑袋，田星辰和陈欣慰相处十分愉快，没有分开的打算。上述两位，又恰好是她唯二的人选。
他浅笑：“那以后请多指教了，大作家。”
她跟着笑：“也请您多指教了，大……你以后想干点什么？”
“还没想好。”
“你喜欢什么？”
“我……”他稍加思考，“喜欢物理。”
“大科学家。”她一本正经，“请多指教，大科学家。”
敖思源把校服扔在前排桌面上，随即钻进靠窗座位，像条滑溜溜的水蛇：“你们好啊，我坐这啦。”
张焕然戳他一下：“坐我这边。”
敖思源转过上半身，胳膊肘撑在后排桌面上，骨头有刺穿皮肤的架势，扎得人眼睛生疼。他看身后的豆芽菜似的女同学一眼，立刻明白这话从何而来，从善如流地平移到靠过道的座位上，说：“放学打篮球哈。”
张焕然说：“行。”
李曦埋头在笔记本里，深感年轻人精力旺盛，军训一整天还有课余运动的精气神。
说到年轻，她的身体也好用不少，至少没再发生过一伸懒腰就抽筋的情况。
就是有点瘦，应该多吃肉。
和田星辰告别之后，李曦拿着一整本写好的小说去学校超市复印。她从班级传阅的言情杂志上记下了几个投稿地址，打算趁着这个休息的下午试试水。
她没有傻到要把这三个完整的故事交出去，每个故事都只复印了前几页。
“干什么呢？”敖思源的声音响起。
李曦抬头寻找这位直冲云霄的竹竿男同学的脸：“复印。”
“废话，我问你复印什么。”他凑近，从复印出口抽出一张，看得不明所以，索性把一整打都拿出来，“开头呢？”
“里边呢，你找吧。”她不反感他的自作主张，只觉得他过分亲热。
“去，付钱去。”张焕然带着圣光降临，拿两瓶可乐交换了敖思源手中的稿纸。
张焕然没说话，安安静静地把稿纸归置整齐，放回复印出口。他的睫毛被头顶的灯光拉下长长的阴影，扑闪如蝶翼。
李曦差点被美貌摄取灵魂，看到他抬起的眼睛才恢复神智：“谢谢。”
他低语：“你准备投稿？”
“嗯。”
“等你的好消息，大作家。”
“借您吉言，大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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