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川每日派人来送了钱，买下赖娉婷的每一天，她成日闲得只剩下了吃吃睡睡，连满堂花殿的老鸨都忍不住劝她少吃些了。
“哎哟，腰上又长了一厘，姑娘诶，别再吃了。”
赖娉婷充耳未闻，只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热闹街巷：“妈妈，如果有一天，我莫名其妙地丢了，你会找我吗？”
“傻孩子，当然会啊，你可是我的宝贝金疙瘩。”
赖娉婷低低笑着，又语气郑重地问老鸨：“妈妈，如果有一天，有人来为我赎身，我想跟着他走了怎么办？”
老鸨瞧她神色认真，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握着她纤白的手：“姑娘，满堂花殿在京都也开了许久了，来来往往的姑娘，都是我的孩子，我也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们什么，所以妈妈也说句真心话。”
“上次状元郎来时，我也看出来了，你们之间有故事。”
“世间最难寻的便是真情，你在满堂花殿待了半年，也应记得，最初来时，嘴上一直说着喜欢你的什么张公子王公子，后来还有音信吗？”
“越是看多了这些，到最后就越难见到真情。”
“你很爱那个公子，妈妈看得出来。”
“兰香不是你的本名吧？应是状元郎说的那个赖娉婷？”
“你时常让我为你寻木兰香，我本以为你是单纯喜欢这个味道，我便寻遍京城为你找这味香，但你总是不满意。”
“直到那日见到状元郎后，我才突然明白了，你不满意的不是这香，而是无法还原你记忆中的味道罢？”
老鸨对这里的姑娘是都当成家人看待了，她说着掏心窝子的话，赖娉婷突然感受到了赖川以外的温暖，似乎浅浅嗅到了亲情的味道。
她靠在老鸨怀里，静静听着老鸨继续讲：“你若是真的看清楚自己的心了，那便去，放心大胆地去爱，哪怕伤了心，总算不会留下后悔。”
“如果赌赢了，妈妈就祝福你，如果赌输了，那你再回来，不管你多大年纪，妈妈都有办法养着你。”
赖娉婷趴上老鸨肩头，滚烫清泪浸晕在她衣衫里。
她其实不知，不知赖川还会不会回来，就算回来，又是以什么身份将她带回去，养在身边。
她不想成为阻拦赖川脚步的牵绊，赖川有更好更光明的前路，自己只是阴暗的难堪罢了。
赖娉婷习惯了日日在思念中度过，房间缭绕着老鸨为她新寻的木兰香，与赖川不同，但她仍十分迷恋。
她开始写信，赖娉婷是个激灵的姑娘，她记得所有光顾过她的客人样貌，身份以及喜好。
更知道不少官僚私下的许多秘密，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帮到赖川。
便将这些信息详尽地写了下来，日日写，也日日盼。
后来，她没有盼到该来的人，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
赖川的表姐，当初将她从尊州救出来，送到赖府的恩人。
同行的，还有表姐夫。
表姐夫早年间被册封为廉亲王，是极其尊贵又位高权重的身份。
赖娉婷如同做梦一般，跪在二人面前，定定望着高座上郎才女貌的一对，表姐夫将表姐的手扣在自己大掌中，依恋不舍地把玩着，视线总是定在表姐的侧脸。
她听赖川说过二人的故事，是令她艳羡的爱情，她也问过赖川：“哥哥可有如此珍视之人？”
那时，赖川只回答了她一个字：“有。”
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赖川心里所想，都是当年他在桥头见过一面，便惊艳到当即为她作画一副的沈家贵女。
但她不知道的是……
表姐半垂着眼眸，对着面前的赖娉婷道：“我那妹妹性格颇为火辣，当日穿了一身的红，赖川当时作诗一首，还被妹妹淹到湖里去差点染上风寒。”
“后来赖川才告诉我，他当日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忽然觉得，当日我那穿着火红衣衫的妹妹，上蹿下跳，像极了他自己的妹妹，便不吝啬地夸赞一番，却被妹妹当做是登徒子。”
赖娉婷不知表姐说这些是做什么，只跪在他们面前，乖乖听着。
“当日将你救出来的是我，权当做事有始有终，今日我便是让我夫君，来认姑娘你，做他的义妹，随我住进王府，改名为萧娉婷。”
她恍然了许久，直到面前二人已经走了，桌边的客茶也已凉透，老鸨进了她的房间，才瞧见她还跪在原地。
老鸨转到她面前时，才见到她已红了眼眶。
她抬起头，声音哽咽：“妈妈，我有身份了。”
当日下午，王府就派了一顶轿子，悄悄停在了满堂花殿的后门，接走了这个方获新生的小姑娘。
赖娉婷进入王府，便有了自己单独的小院，整个人轻飘飘地如同踩在云间。
进入卧房，闻见了自己熟悉的木兰香，她正准备去寻那香味来源，就被一阵铺天盖地的气息抱了满怀。
赖川反手关上了门，将赖娉婷扣在门边就吻了上去。
他思念了许久，也压抑了许久，筹谋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刻。
“哥哥……”
“嗯。”
赖川恨不能将自己这么久的思念全部用唇齿发泄出来，他从前不想承认，不敢承认的感情，在这一刻，完全暴露在了赖娉婷面前。
赖娉婷此刻才终于明白了赖川，她伸手拥住了赖川后背，怕是一场梦，便将她那细长的指甲嵌入赖川后背，雪衣白衫，又缀上红梅点点。
“嘶……”
熟悉的痛感席卷全身，他们又仿佛回到了潮湿江南中的那个小院。
院中野花骄傲昂首，她从不觉得自己卑微，便是雨打，也只会让她更加坚韧。
她不曾见过外面的天空，但她见了木兰。
她闻过了清雅柔和的木兰香，也见证了木兰将根茎深深扎入泥土的韧劲，她喜欢那洁白无瑕的高洁。
“可曾有谁，向我这样对待过你？”
赖川问得隐晦，赖娉婷装作不懂：“哥哥你猜。”
暴风雨又来了，这里的雨，猛烈胜过江南千万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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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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