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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9

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关于这个崔黎的背景很快就被查了个底朝天:

崔黎,男,34岁。身高1.80m,体重81kg,江远市第一计算机学校毕业,大专文凭,曾在我市一外资的电脑零件厂实习一年,后从事包括保险、餐饮等数个行业,五年前在所就职的餐厅里,因为盗窃收银柜被店长抓获并报警,获刑两年。三年前崔黎出狱后,创办了自媒体工作室,主要业务范围为各网络和自媒体平台的账号包装运维、内容制作和公关宣传等,通俗的来说就是典型的网络水军公司。警察很快在崔黎的住所里提取了他的DNA信息和指纹信息,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总的来说,这个崔黎的外部条件符合警方在查案过程中的嫌疑人特征。

通过调查发现,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于7月24日下午,驾驶出租车出现在夏义勇失踪地点的附近,并在一段监控盲区中停留较长时间。后又从张坚所驾驶的车辆所停靠的路段驶离。因为当时的关注点一直在张坚的车上,忽略了这辆出租车的存在,现已查明其牌照系伪造。根据行驶路线排查,最终在城外高速上的某一段无隔离栏的荒草地里,找到该辆出租车,车上提取到的生物信息很复杂。但经过比对可以确认,后备箱中发现了夏义勇的毛发,并且在后备箱内外以及方向盘上均查到崔黎的指纹。此外,没有检测到张坚的信息。

据此判断,7月24日,伪装打扮的崔黎刻意诱骗夏义勇去到事发地点,并采取一定手段制服夏义勇之后,将其塞进后备箱驶离市区,并在弃车处将夏义勇带走。至于崔黎是何时、以何种手段带走夏义勇,因为此处大片荒草且无监控,常年无人到此,周边又四通八达,无法再形成有效的追踪。暂时无法查证。

而张坚一开始的说法的确可信。其在附近拉肚子逗留的地方,正好是崔黎绑架夏义勇的地点附近。至于张坚之前所谓的利用车里备好的板车,翻过山坡推走夏义勇的说法,根据最新一次的现场实验来看,即使是健壮男子,操作难度也很大。另外,张坚的供述是如何得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关于7月26日出现的外卖取餐事件,目前从监控画面里并未发现崔黎进入江东烟雨小区的身影,其有可能是通过乘坐运营车辆到监控盲区处下车,乔装取得外卖后,以未知的手段进入案发现场。

关于视频中杀人者的身影,经熟悉崔黎的人辨认,由于凶手穿戴太过严密,无法确认其是否为崔黎,但说话的音色听起来相似度极高。

最铁板钉钉的几个证据是:

1.在案发现场所提取到的砖上的汗迹,经对比证实,正是来自于崔黎。

2.案发现场的门锁周围,所提取到的指纹中,发现存在崔黎的指纹。

3.7月29日,在案发时间的三个小时前,小区大门口的监控画面清晰记录了,崔黎驾驶其自购车辆驶入小区,取的是临时停车卡,神色极度慌张。随后警方在江东烟雨小区的停车库最底层的角落里,找到了崔黎所驾驶的车辆,方向盘上的指纹的确为崔黎所有。车上更是检查出泥沙的痕迹和夏义勇的血迹。

而将怀疑方向指向崔黎的关键性证据,是谢副厅长根据线人渠道,所寻找回来的手机——经过技术人员验证,确系夏义勇的手机。手机里夏义勇和崔黎的聊天记录,清楚的展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崔黎杀害夏义勇的动机:

“万老板,你好。不对,其实我应该称呼你夏老板吧?”说话这个账号,已经证实,系崔黎本人实名注册。

“你是谁?”回答的这个人是夏义勇。

“你看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咱们可是合作得很愉快的。我是替你发帖子那个小崔呀。”

“哦,是你。你怎么添加了我这个账号?”

“要不是好容易查到你这个号,我又怎么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你这位大人物又怎么会有空招呼我呢?你说是吧。”

“找我什么事。”

“那我就直说了吧。上次咱们那个合作,可是给我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压力。那个女孩子后来自杀了,你肯定知道吧?”

夏义勇此时并未回复,倒是崔黎连着又发了好多条消息过去。

“反正我知道以后就特别内疚,好多天都睡不着觉,还花了不少钱去找心理医生。后来,我就深入的了解了一下这个事情。夏院长,我是真佩服你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还是你们路子野。”

“我在想啊,咱们这个合作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我做的这个事情太损阴德了点,可不是那么一点费用就能抹平的。”

“而且你这位大人物,应该也不想舆论又重新给你扭转回去吧?”

“所以我想请你仔细考虑一下,应该怎么来补偿我,或者说,让我彻底翻过这一篇去。”

夏义勇此时终于忍不住回复了一句:“你想敲诈我?”

“你们这些大人物就是不一样,上来就喜欢给人扣帽子。我可不敢做那些违法的事情,我只是想,能有一个让我们大家都安心忘掉这件事的办法。”

接下来应该是夏义勇直接将崔黎拉黑了,然后崔黎连续发了十多条好友验证消息,这些消息一直没有被通过。根据夏义勇的好友验证可以看到,接下来的几天里,总计有三十余个不同的账号向夏义勇发来了添加好友的请求,联想到崔黎做水军公司的背景,很容易便能判断出,这些应该都是崔黎的账号。

可能是受不了无尽的骚扰,两个人的账号最后又恢复了交流,这一次是夏义勇先开了口:“你想要多少钱?”

“哎哟,我可从来没提过要钱的事啊。院长大人,你这么问,就是要给我坐实敲诈吗?”崔黎阴阳怪气的连着回了好几条。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心理压力太大,希望你能想办法开导我一下,让我能在良心上过得去。”

“至于如何开导我,那肯定就得你来替我想办法啦。一切都可以商量的,你说是吧,夏院长。”

“这几天我事情多,下周我联系你好吧?”

“没问题,可别让我等太久哦。我这个人特别没有耐心。”

接下来是十来天的空缺,两人没有任何联系。再往后,便是崔黎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你可真行啊,夏大院长。”

“这两天又是税务,又是工商,又是派出所的,轮流来查我。你是想把我逼上绝路啊。”

夏义勇只回应了唯一的一句话,但看起来是点燃了崔黎的怒火:“这只是一个教训,希望你好自为之。”

“夏大院长真有文化,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要这样玩,就别怪我手黑了。”

很可惜的是,因为线索来得太晚,崔黎早已消失了。他几张银行卡里一共有二十来万存款,已经在7月26、27和28日被分次分批全部取现。取款时候戴了鸭舌帽和口罩,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正是崔黎自己。在29日案发之后,崔黎的影像便彻底消失了。其家人是在7月27日便报了案称崔黎失踪,但接警的派出所民警做了简单调查,觉得此人背景复杂,有可能是因为私人原因主动消失,因此一直拖着不予立案。目前,崔黎手机长期处于关机状态,已经安排人手排查自7月29日开始全城出城的交通要道口监控,但不排除其乔装打扮潜出,即便拍到也无法确认——换句话说,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除非他本人的身份证信息或手机等,在某地被追踪到,不然基本无法有效得知崔黎的信息,只能靠通缉令了。

谢安全对于眼前的局面心知肚明,当即拍板,安排全国通缉。

处理完对崔黎的后续侦查安排,谢副厅长主动关切的过问起了张坚的情况。

“张坚现在是什么情况?”

“开完庭之后,已经重新移送回看守所,目前是单独收押在一个房间里,没有让他和任何人接触。”副组长亲自负责的此事,朗朗回答道。

“这个案子,从你们现在的调查情况来看,这个张坚的嫌疑还大吗?大家都说说。”谢副厅长鼓励着众人。

一名没有参与过审讯的警察表态了:“目前虽然这个崔黎的嫌疑最大,但是张坚的身上还是有很多疑点,虽然每个疑点都能解释得通,但总的来说,这些疑点都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就未免太巧合了吧。所以我建议张坚这条线,还是可以继续查一查。”

谢副厅长没有表态,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名警察,这位从头到尾都参加了对张坚的审讯,说起话来顾虑重重:“有一定的疑点……但是自从发现这个崔黎之后,我做了对比,最明显的两个问题,就是张坚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他说的那个派出所扫黄拘留的事情我们也已经核实了,完全属实;而崔黎在案发现场留下了汗水和指纹,又在他车里发现夏义勇的痕迹,这些几乎可以把他钉死。两相比较下来,张坚是真凶的可能性,远远小于崔黎。”

“另外,我们也怀疑过是否张坚和崔黎共同作案。但是根据目前已经的线索来看,他们两个应该是不认识的。”

在领导的鼓励下,其他人也纷纷给出自己的看法。总的来说,大多数人是觉得,张坚有可疑,但也仅仅是可疑,而崔黎作案这件事情几乎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所以当务之急,肯定还是要以崔黎为主。

谢副厅长开口了。

“案子查到现在,我想大家都认可崔黎才是真凶。但是这个崔黎如今究竟会藏到哪里去了,这一点,只能靠咱们尽量去抓人。只有找到这个崔黎,关于案子里解不开的谜才有答案。至于张坚,这段时间和他打交道下来,大家也知道他的态度肯定对咱们是不友善的。如果在没有合理理由的情况下,还继续把他拘着,后续可能会引起多少麻烦,这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我的建议是,既然没有直接证据,那就把人放了,想办法安抚一下,该道歉道歉,该赔偿的,私下也可以谈,原则就是低调处理。不能在这么一个长脸的案子上,反而把咱们的脸丢了!”

张坚被释放了。释放前,一位此前张坚从没见过的身份不明的警察,恩威并济和他做了一次长谈。张坚明白这位警官顾左右而言他的和自己讲了半天,最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关于被逮捕和审讯期间,所遭遇到的一些不公之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运气实在太差,和崔黎的犯罪经过高度重合,甚至偏偏在他名下的房子里作案杀人。对于之前的一些不愉快,都是出于破案的压力,冤枉到张坚,也并不是他们的本意,还是怪这个崔黎太狡猾,误导了警方。

总的来说,就是希望张坚能接受自己代表专案组的道歉,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一提,只要不过分,能满足的也可以尽量满足。

本以为在法庭上突然大曝黑幕的张坚,会因为被刑讯逼供的事情争执不休。没想到张坚却丝毫没有节外生枝的意思,坦然便接受了警方的道歉。以至于这位警察说客在向谢副厅长汇报时,都不好意思将过程说得太轻松,以免显得自己什么功绩都没有。

谢安全心知肚明,心中一块石头在此时才差不多落了地。应该……可以安全度过了吧,只要张坚和他背后的人不再闹,让案子落在崔黎这个消失了的嫌疑人身上就好。崔黎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嫌疑人,因为只有谢安全知道,他永远不会有被抓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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