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栾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对面这是何许人物，原本只是在门口避雨，现在是如何发展到衣服这一阶段的。
这实在是令人生疑。
他眨着泛红的眼睛，紧贴在额上的发丝还渗着水。
男人很白，被冻得又没了血色，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着他，——无辜，可怜，这是秋栾此刻唯一的念头。
算了，就是一个倒霉的路人而已，自己干嘛犹豫。
“啊……你随意，不用在意我，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秋栾抿着唇，不自在的开口。
……妈的，好可爱，小木栾子怎么就同意他这个禽兽的要求了呢。
李松颐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不要脸，神经病，得寸进尺。
屋子里很静，静到李松颐拉扯衣服的摩擦声都清晰可见。
“唰”一下，干净利落，不带一丝一毫的犹疑，滴着水的衣服就这么被无情利索脱了下来。
秋栾眼前闪过一丝白，反应过来慌张失措闭上了眼。
太……太不设防了吧，在陌生人面前脱的这么利索，脱这么快怎么不告诉自己一声，太尴尬了。
生平第一次见另一个男人的**，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下。
门外路边时不时还有几辆车驰过，指不定此刻突然就有顾客上门。
这……这……这叫什么事啊。秋栾干脆闭着眼转过身去。
李松颐才不管他怎么想，他在为自己的行为窃喜。
自己刚才的动作利不利索，酷不酷？
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他的完美身材，他想——
“嗯……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在店里避雨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啊……要逃了，有些过火了吗？
带着逃避的声音钻进李松颐的耳朵，此刻他爽的头皮发麻——他看见小木栾子红红的耳尖了。
——他害羞了，可爱。
意识到他害羞，李松颐轻咳了一声，随手拿起干的毛巾往身上潦草蹭了几下，开始擦起了头发。
紧贴在头皮上的头发被一绺一绺拨动着，原本干的毛巾变得湿漉漉的，一拧就能拧出水来。
擦到头发勉强不滴水了，李松颐将额前的头发撩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
不得不说，李松颐长的真是妖孽。
桃花眼，眉眼上挑，左眼眼尾有颗小痣，要说最绝的当属鼻梁上的那颗浅痣，给他平添了几分色气。
若说顺毛有几分乖顺少年气，那此刻额前头发全都掀上，他的压迫感让人难以忽视，那双眸子里藏着难以言说的锋芒。
秋栾是背对着他的，看不见他擦头时的小动作，他只能听见毛巾与头发摩擦的声音，再有就是呼吸声。
“擦好了也披好了，小老板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贴心的李松颐甚至在收拾妥帖之后还特意提醒他，真是活雷锋，做好事不求回报。
“额……啊……不用了，那个，你在这待着就是，什么时候离开都行，毯子可以带回去。”
声音里掺着心虚，在李松颐听来却是格外的悦耳。
李松颐：“好啊，打扰了小老板，我帮你看店，你去吃饭吧，菜都抄好了，怪我，是我的不是，突然闯进来打扰小老板吃饭了，快去吧，一会菜该凉了。”
被戳破了心事，秋栾脸爆红，在原地不止所措，啊……只是想吃个饭而已，怎么从他嘴里听出控诉来了。
胡思乱想了一番，最终还是抬步走了进去，“嗯，谢谢体谅”。
长长的头发盖住了秋栾的神色，根本就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怎么知道的，属蛔虫的嘛。秋栾吸了吸鼻子，好吧，味道挺浓的，不怪人家。
店里条件不好，秋栾又舍不得安油烟机，平日里店内是没有油烟味的，刚才太着急了，厨房门忘记关才让味道飘出来的。
李松颐看着远去的人一乐，真可爱，他可是看见了，小木栾子脸爆红呢，脖子都泛上了一层红。
空气中西红柿炒鸡蛋的香味勾的李松颐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早知道就厚脸皮进去蹭口饭吃了，他脸皮薄，肯定不会拒绝。
可惜了。
李松颐是真的饿了，站了一会就受不住香气的诱惑，肚子就和交响乐一样响个不停，此起彼伏的，实在是站不住了。
李松颐摇了摇头观察着店内的装饰，小店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点的两侧置着花架子，呈阶梯状，上下五六层，架子很长，从北边墙壁一直延伸到快到门的位置，用的是厚铁板，做工倒是一般，大概是自己找人做的。
店里的花很多，左边的架子上摆的都是盆栽花啊草啊，各种各样的，李松颐认不得几个，倒是其中几盆三叶草格外的明显。
他走了过去，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三叶草，笑着调侃道：“现在只剩我喽，没人关心没人爱。”
声音很轻，低到他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什么。
没了刚才吊儿郎当的样，李松颐安静下来寂寞缠身，周遭萦绕着孤独味。
李松颐调整了姿势，头靠在膝盖上，毯子塞的严严实实的，他歪着头看着盆里的三叶草，从毯子里探出一只手。
他想伸手在摸一摸，不知想到了什么，手顿在半空中，笑容也收了起来。
“算了，我不吉利，你是吉利的草，我碰了你，你该不吉利了。”
说这句话时，表情落寞极了，这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店里静悄悄的，有的只是门外还在噼里啪啦下的雨声和他自己的晦气声。
“我太晦气了，这是不好的，我知道的，可是我忍不住了。”
迷茫，落寞。
世间落寞的大多数不是别人对自己的态度，而是自己对自己的态度。
“嗯——走了。”像是在说自己不摸它了，也像是再说自己不该赖在店里，该走了。
消极的情绪转瞬即逝，李松颐又恢复了平静，他隔着空气摸了摸三叶草。
“刚才摸你对不起，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坏运。”
他真诚道歉的样子也是落寞的，秋栾想。
不是秋栾真心想偷看的。
试图缓解尴尬，他选择回屋吃饭，怎料一坐下就对上了孟柯滴溜溜好奇的眼神。
“小秋哥哥，你认识他吗？他谁啊，这么奇怪，你们聊的什么啊。”
孟柯今年刚十八岁，正是爱八卦的好年纪，平时秋栾沉默，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实际那温柔都透着疏离和冷意，但是今天！他很不一样。
“不认识啊，路人而已，进来避雨的，你不是知道吗？”
秋栾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又新拿了一个没用过的碗盛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放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已经有一大碗了，按照往常，桌上只有一个盛菜的才是。
“哎？小秋哥哥，我盛了，你盛多了！”
听到这句话，秋栾端着碗的手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
紧接着是茫然，是，他这是在？一时之间竟无从解释，一连串动作下来，很是顺畅。
“嗯……没看到……算了，盛都盛了。”
说罢碗被放在桌子上，桌子是正方形的，原先那碗菜被放在了正中间，孟柯坐在对着门的一侧，秋栾此刻站在对着灶台的一侧，那碗后盛的菜却被秋栾顺手放在了他的对面。
他本人则是喜欢走到了对面。
“嗯？”
现在这个场景倒叫孟柯摸不着头脑了，小秋哥哥不吃吗，干嘛放自己对面，夹的着吗。
疑惑充满了心头，孟柯慢慢咀嚼着，眼镜滴溜溜盯着秋栾和那碗被搁在对面的菜打转。
秋栾此刻心纠结的要死，从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不是好多管闲事的人，外头那个许他进来那就算是自己有良心了，怎么现在还想让他进来吃口饭。
他狠狠唾骂了自己一顿，眼神瞥见孟柯询问的眼神，叹了口气，算了，好人做到底。
“小柯，你要不去把外边的那个人叫进来吧，怪冷的，让他吃口热饭缓一缓。”
秋栾自顾自的端起碗，表情自然动作流畅去夹中间那碗里的菜送进嘴里。
“啊？我不想去。”
孟柯撅着嘴小声开口，秋栾流畅的动作顿了顿。
“他好奇怪，不想和他说话，小秋哥哥你去，我不去。”
孟柯的感觉很灵敏，她断定外头的不是好人！她可是听见了，那个怪人当着小秋哥哥的面脱衣服呢。
哼！不是个好人。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决，她低下头快速扒拉碗里的饭，连菜都不夹一下，从秋栾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头顶，以及快速嚼动的腮帮子。
像只小松鼠。
惨遭拒绝的秋栾吃起饭来也是索然无味的，嘴里的饭味同嚼蜡，今天是怎么回事！当好人上瘾了吗。
停了几秒，“啪。”秋栾将碗拍到桌子上，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的菜。
他最好是同意！要是拒绝，他定然要打死他。
利索起身，拽了拽衣服，深深吐了口气，像战士赴死梗着脖子就出去了。
店内的光线暗了下来，没开灯，再加上今天下雨，更是昏沉沉的，只有外头一点亮照进来。
门口那块自是亮的，他蹲的地方靠近店里了光线没有那么亮。
李松颐这会蹲在花架子前，侧着头，从秋栾这个角度看上去，活脱脱一副忧郁美人画卷儿。
脸一半埋在腿间，另一半隐藏在昏暗的光线里，只能从某些角度才能欣赏到他绝美的侧颜。
从昏暗里，模糊的侧脸轮廓，偏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着，那双漂亮的眼镜无神的盯着面前的三叶草。
是的漂亮，见第一眼秋栾就觉得他的眼睛漂亮。
秋栾自诩眼镜漂亮睫毛纤长，可是和面前的脆弱人儿比，他是占不着一丝彩。
推门进来的时候，原本低着的眼皮掀起，漂亮的眼镜就这么直直装进了秋栾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饱含忧伤，像极了从前的自己，看到自己是却又是迸发出炽热来，他读不懂那份炽热，只觉得可能是自己是店主，可以挽留他于水火吧。
先前的活跃跳脱，此时的落寞，很难想象到，刚才能大胆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的人不一会就失了生机。
秋栾心里密密发疼。
面前的场景太安静了，他甚至听到了李松颐的心跳声，缓慢跳动着，甚至没有理，下一秒要停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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