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侧人像个木头一样呆坐,林惊肆嗓音清冷,慢条斯理的道:“想吃便吃。”
白舟舟干笑,本来还挺有食欲,知道有毒后早就没胃口了。
但迎着林惊肆逐渐别有意味的眼神,她不得不拿起一块桃花形状的糕点,放进嘴里。
这就是用她的摇椅当柴火蒸成的桃花糕。
味道倒是不错,可掺了毒药谁敢多吃,只咬了一口就随手放在碟子里。
林惊肆胃口似乎也不好,随便吃了几嘴就丢了筷子,转而问:“不合你胃口?”
其实桃花糕蛮不错的。
“伤口还有些疼,所以没什么胃口,小人看您也没怎么动筷子。”
难不成是下毒心虚不敢吃?
少年低笑一声,话里似乎别有意味,“厨房的手艺,本世子一向不喜。”
她了然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保持警惕。
许久无声,气氛逐渐尴尬,白舟舟顺手抄起手边的鱼竿,上钩的鱼却早已逃之夭夭。
她穿上鱼饵,重新抛竿,湖上吹来的风夹杂着凉意,倒比身后的冰块更加解暑。
很快有鱼上钩,白舟舟不慌不忙的提竿,一条银白小鱼跃出湖面,被长长的鱼线牵着上下摆动。
她取下鱼之后,反手又丢回了湖里,脸上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是林惊肆下的毒倒还好办,可若是别人下毒暗害,那就麻烦了。
万一毒发,她没办法当替死鬼,任务不就失败了?
看来她得好好调查一下,那就得先从厨房开始。
但突然去厨房,会不会引起林惊肆的怀疑,虽然她本来就已经被怀疑了。
白舟舟将手撑在木椅的把手上,神情很忧伤。
林惊肆在一旁端详她的脸色,显然她心思并不在钓鱼上,他垂眸沉寂半晌,忽的打破平静,“晚膳,你给本世子做道鱼。”
做鱼?这岂不正好。
白舟舟一下眼前一亮,却又担心打草惊蛇,面露难色:“世子,小人的手艺……”
不光是她,原主的厨艺也很难评,记忆里原主有一次还差点烧了厨房。
少年淡笑,说出的话却如刀子般,“废什么话。”
“……是。”
*
夜,厨房。
外头下起了雨,偶尔传来阵阵雷声。
看着满桌糊了吧唧、不成样子的菜,林惊肆满脸黑线。
白舟舟白净的脸上沾了些黑炭灰,虽是心虚,但说起话来却理直气壮,“小人都说了,不会做饭。”
林惊肆抬眸扫了她一眼,俯身用筷子夹起菜仔细端详,甚至凑到鼻边闻了闻,然后丢掉筷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以后你每日午时来琅林苑做饭,直到饭菜能入口为止。”
丢下这句话,少年拂袖而去,脸上毫无表情,想来是气的不轻。
因为白舟舟不仅把鱼烧糊了,还把厨房准备好的晚膳热糊了,导致林惊肆今晚没饭没菜没点心,甚至准备好的热水都被她拿去涮锅了。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白舟舟瘫坐在冷板凳上,无人懂她的苦心孤诣。
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自然的毁掉有毒的饭菜,救他一条小命吗。
虽然藏了点报复的私心。
扳回一局,白舟舟心情别提多好,连哼带唱的收拾好残局,冒雨跑回琅林苑。
水顺着屋檐往下落,发出叮咙的声响,廊下藕花摆了火盆,像是在烧什么东西,见她回来,一股脑将手里的东西丢进了火里,急匆匆的走了。
一沓纸落入火盆,火舌贪婪吞噬,白舟舟抹了一把眼上的雨水,隐约看清了烧的是什么东西,但脚步只是一顿,然后面色如常的往里走。
她先放满热水,然后解衣走进浴桶,直到热水浸泡全身,她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在厨房忙活了几个小时,差点没累死,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她发现了给林惊肆下毒的人,是一个年近五十,貌不惊人的洗菜工,名叫老张。
他把毒稀释在洗菜的水里,食材经过反复浸洗,染上毒性却又微弱,洗过的水倒掉后也能踪迹全无,真阴毒的手法。
不过用在林惊肆这个小变态的身上挺大快人心的。
她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一看见老张,他身边就满屏的【曼罗香】,想不发现都难。
不过她能顺利发现老张,都是托林惊肆的福,正因如此,她不得不怀疑。
林惊肆明明知道原主不会厨艺,却偏偏安排她去做饭,刚好厨房没别人,只有下毒的老张,这未免太巧了。
但白舟舟对原主的身份信息知道的太少,本来身为作者知道的消息就少的可怜,原主又鲜少与人来往,对府内的消息也不感兴趣,有用的回忆更是寥寥无几,只得求助洪八公。
半年前,林惊肆突然点名让原主去他身边伺候,实在太过蹊跷,在此之前他们毫无交集,不得不让人怀疑,所以唯一可能的就是半年前发生了什么剧情,促使这件事发生。
洪八公得到消息正在哐哐当当查询,正在清理线团的无名突然无意道:“半年前清羽和盗版系统入侵。”
小八停下动作,摸不着脑袋,“会跟清羽有关系吗?我再查查看。”
白舟舟陷入沉思,神色由轻松转为凝重,她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半年前,清羽穿来,她得知林惊肆的下场,所以背叛林惊肆转投他人,与此同时,原主疑似奸细的身份泄露,惹起林惊肆怀疑,他心中存疑,所以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直到西山别院刺杀,原主撞破清羽和刺客,才被灭口。
本来清羽背叛和原主被提拔两件事毫无关联,但若她投的人和原主的恩人是同一人,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因为清羽投靠,所以需要一个炮灰当障眼法。
但她不理解,漫画就更新了几话,局势尚不明朗,她怎么敢转投别人?
要么她投靠的人是男女主,要么是皇帝,可男女主前期势弱,即便想和男主作对,也没那个权势,后期才慢慢成长。
那就只有皇帝了,可皇帝对这个侄子宠爱有加,即便他是逆王之子,给他的权势、地位和财富只多不少。
她越想越乱,干脆全部抛开,专心泡澡,洗漱完穿好衣服,她走出水房,房里安静的不得了,猫猫狗狗很自觉的躺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
白舟舟毫无睡意,走到窗前的书案,摆开笔墨,伏案画画,睡意上头就随便丢了笔,倒床缩进被子里。
她习惯性伸了个懒腰,却没摸到枕下压着的画稿,起身再三检查,画稿的确不翼而飞。
回想起刚回来藕花得瑟又心虚的模样,一下就想明白了。
可她为什么要烧画稿,林惊肆又是否知情呢?
又是一堆亟需思考的麻烦袭来,白舟舟头疼欲裂,直接躲进被窝,不想也不想管。
但不想是不可能的。
白舟舟半夜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可自己也琢磨不明白,于是强行拉着睡的正香的猫猫狗狗,开了个大会,屋内时不时传来“汪汪汪”声,偶尔会有几声“喵”,直到天光微亮,她有了困意,猫狗人才纷纷躺下。
只是没睡多久,就有人叩门,白舟舟好梦被搅醒,翻了个身闷头睡去。
外头的人见没动静,又放了点力度,屋内人几番辗转,终是没了睡意,认命的去开门。
门一开,清露就瞧见了白舟舟毫不见外的哈欠。
她方睡醒,发丝凌乱,脸颊泛红,一身杏色里衣,露出白净的双脚。
清露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低头不是,抬头也不是,看着十分别扭。
白舟舟觉得奇怪,“你昨晚落枕了?”
清露语气有些慌乱,“没…没有,世子身边的清羽来了,说有事请您去一趟琅华苑。”
说完她让开路,白舟舟这才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清羽,虽然隔的远,但还是能看清厚重胭脂覆盖下的苍白,站姿也别别扭扭的,显然昨天挨的打没放水,到底什么事会让林惊肆打发刚受完刑的清羽来请?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妙。
“知道了,我先去收拾收拾。”
虽然不知道林惊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不敢耽搁,可一想起外面站着等她的是清羽,又不着急了,等吃饱喝足后,她才不紧不慢的开门,冲着清羽笑:“走吧。”
白舟舟走在前头,边走边想对策,没一会,她把算盘打在身后的清羽身上。
她停下脚步,与清羽遥遥对视,上下一扫她狼狈的动作,嘲讽道:“看来清羽姐姐昨日受了不少苦,刚到手的贴身侍女位置也丢了,难怪身上有伤还得替世子传话,这叫什么来着,自食恶果,自讨苦吃,自不量力,自作自受。”
清羽愤恨的盯着她,还是强忍了下来。
白舟舟有些吃惊,这都不火,不符合清羽的暴脾气啊。
没办法,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她一步步走近,狠狠挥下一巴掌,不过尚未落下,就被清羽攥住了手腕。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白舟舟被扇倒在地,当即昏迷不醒,右半张脸清晰的映着红指印。
清羽愣了,这就晕了。
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可她却毫无反应,着急的同时,理智回笼,清羽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人还没到,却被她打晕,肯定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她打算趁着四下无人,强行用电击把人叫醒,可刚蹲下来,还没动手,身后一道声音将她喝止:“你做什么。”
清羽心中一震,回首望去,孙衡冷着脸走来,他扫了眼躺在地上的白舟舟还有她脸上赫然醒目的印记,顿时心领神会,却什么都没说,将人扛着就走。
清羽面色微沉,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
琅华苑。
孙衡将人放在地上,林惊肆扫过白舟舟脸上的红肿,又看向了清羽。
她心中一凛,顿时跪下解释,“世子明鉴,这伤是奴婢打的,可却是白姑娘先要打人,奴婢只是为了自保。”
少年一怔,视线移到地上的人身上,她还会打人?
“开始吧。”
他并未追究,白舟舟如何与他并不相干。
见状,清羽得意一笑,心中更有成算。
周围的小道士接连点燃碗粗的香烛,顿时浓烟四溢,六只香烛将地上的人牢牢围了起来。
闻着这股逐渐浓厚的香烛味,白舟舟装不下去了,心里大概明白今天唱的是哪一出戏。
没多会,浓烟中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她拿出袖中的帕子捂住口鼻,摸索着往外爬。
刚接触到新鲜空气,迎面落下一鞭,她睁开眸子,是个小道士用拂尘抽她。
只是见到她,他似见到鬼一般,慌忙丢了拂尘,嘴里大喊:“妖怪显形了。”
少年倚在太师椅上,淡漠的投去视线,地上的人眼圈通红,越发衬得瞳仁乌黑,再配上红肿的脸,当真是十分奇诡。
白舟舟顾不上疑惑,憋气久了,肺里像是快要爆炸一般,眼睛被熏的泪水止不住,她只想赶紧爬出去。
可老道士紧接着跑来,挥舞着拂尘,不仅拦住她的路,还故意把她往白烟里逼。
她喉咙生疼,根本说不出话来,拂尘抽在身上,带起一阵阵火辣的疼,她被迫退回浓烟里,被迫睁眼辨别方向。
可不管她从哪个方向钻出来,都被人驱赶。
不知过了多久,白烟才渐渐消去,白舟舟瘫软在地,像干涸已久的鱼重回湖里,大口大口喘着气,本就临时盘起的发髻凌乱,右脸高高肿起,双眼通红一片,整个人狼狈极了。
老道士走过去,手中拂尘重重挥出去,地上的人吃疼,身子动了动。
见她安然无事,老道士脸色一震,“这妖孽道行颇深,一般的香烛无法逼她现行,快将贫道事先准备好的黑狗血提上来!”
话音刚落,四五个侍卫各拎着一桶黑狗血,尽数泼向地上的人。
白舟舟没力气躲避,几桶腥臭的狗血当头泼下,她顿时成了血人,莫名其妙被熏被打,心里早就闷了一团火。
凭着这腔怒火,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抬手抹去脸上黏腻,默不吭声的脱下身上血淋淋的外衣,团成一团,咬牙朝着老道士扔了过去。
老道士一时不防,正巧被血衣打中脸,“啪嗒——”一声,血衣掉落在地,溅出一朵妖冶的血花。
老道士被糊的满脸都是血,几欲作呕,转而恼羞成怒,正要提剑,啪嗒一声,又飞来一件染血的中衣。
白舟舟面无表情,一件件脱掉沾血的衣服,最后只剩下贴身的里衣里裤,连鞋都没剩下,全朝着老道士砸了过去。
老道士何曾见过这个场面,虽说北祁国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当众解衣,他被砸的原地懵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白舟舟却没那么多顾忌,粘腻的衣服一点点消失后,她才觉得心口舒服了不少。
清羽皱起眉头,脸上早没了得意的笑容,她身旁的林惊肆支着下颌,唇角边笑容幽深。
“你!”老道士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指着白舟舟,“你这妖孽,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白舟舟冷笑,叉着腰道:“明明是妖魔鬼怪,你装什么大罗神仙,你说我是妖孽,那你使出这些东西,怎么没给我变出什么狐狸耳朵猫尾巴?还是说你的那些本事只有见到金银才能发挥出效果?”
“你这妖孽,休要信口雌黄,你这个妖怪修为高深,老道我一时拿你不下,但也暂时用符咒封住了你,免得你化形伤人。”
“变不了形是你的本事,变得了形还是你的本事,你这么会说,难怪敢来世子府招摇撞骗。”
“休要牙尖嘴利,今日看贫道如何收服你。”
“好啊,你既说我是妖怪,我且要问你,我是什么妖什么怪。”
老道士理直气壮:“你乃修炼百年的狼妖!”
白舟舟眸色一变,脸上冷了下来,视线掠过老道士,投向廊下的林惊肆和清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漫画设定里,太后被黑狼所伤,伤口不治而死,自此以后,皇帝痛恨黑狼,下令屠杀盛京周围的狼群,从此京中也无人敢提及“黑狼”二字。
明明“狼”人人避之不及,就算布局成功,林惊肆也难保不会惹上麻烦,他如果真的要对付自己,直接拿人岂不更简单,何必大费周章。
或许,今日此局不是他所设,却是他乐见其成的,那整个世子府最有可能设局害她的只有清羽了。
而林惊肆不管不问正好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清羽和他之间肯定没那么简单。
冒着风险纵容清羽以狼妖设计,要么是喜欢清羽,要么就是试探清羽,顺便坐山观虎斗。
毕竟在林惊肆那里,她腹部那道足以致命的伤尚未查出原因,而清羽当时不在他身边,也有灭口的嫌疑。
不过清羽不顾世子府安危,以捉妖一计针对于她,不仅能加深灭口的嫌疑,还可能会触及林惊肆多疑敏感的心思。
危局亦是转机,若她今日能安然脱身,日后处境或可扭转。
可破局之法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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