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这么爱管闲事,路过的阿猫阿狗都要帮衬一把。还要花钱买下这么大一间破旧院子,再耗费戾气重建,是要打算常住吗?你可不能再长时间待在人界了。”
“净散发一些无用的善心,你也不管管她。”
“这么一只大妖都往回捡,扔外面也不会死。”
姜芜焚上线香,听着房间外百衢的喋喋不休,目光却一直落在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后者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像是与寂满同源。
床榻上的女人墨发朱唇,眉心微拢,似乎被困于梦魇之中,像雨后打落于窗台的桃花瓣,充斥着一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她做事有她自己的道理,而且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承担一切后果,不必事事管着她,你也不必对她如此挂心,事事都要评头论足,这样她会很难过。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被你批得一无是处。”
姜芜听着睢羲说的话,忍俊不禁,她能想象得到百衢听到这番话后神情的精彩程度。
“我哪里对她挂心了,她惹出来的事情不要让人给她善后就行。”
“我会处理的,而且她也不需要别人给她善后。”
“你……你这个猪脑袋!她给你灌了什么**汤,又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对她死心塌地的?”
姜芜端着茶杯,清澈的茶汤中倒映出她脸上挥不散的笑意,她有些好奇睢羲的答案。
“她说……她想跟我生个小孩……”
“这样也行,这样就把你收买了?不过,听起来确实有意思啊,什么时候生?生出来给我看看,几百年没见过幼崽了,都忘记长什么样子了,话说她能生吗?”
“嗯,应该没有问题。”
姜芜闻言手一抖,茶汤顿时撒出来了不少,她放下茶杯,拿帕子去擦桌上的水,准备出去制止他们的胡言乱语。
若是事情没有转机,连血太岁都救不了睢羲,若在此时留个孩子,或许可以阻止睢羲曾威胁过她的殉情,但是姜芜又怕睢羲整日看着孩子,会心痛百倍,想到此处她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缓缓地收了回去。
青鳞睁开双眸从梦中醒来,她看着陌生的顶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慢地坐起身。
“你醒了?”
姜芜放下手中的帕子坐到了床榻上,从纳袋中取了一枚丹药递到青鳞面前,“你伤得有些重,这药可以调理身子。”
青鳞抬眸打量着姜芜,伸手接过丹药,有些不确信地问道:“你是濯漪?”
姜芜颔首,心中并没有过多的诧异,反而青鳞的开口让她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是。”
“阿满在哪,他还好吗?”青鳞急切地问道,“我是阿满的母亲,蛇族的青鳞。”
姜芜说:“你要见他,我便传讯让他过来,这里也是顺榆镇,不远的,你先好好休息。”
青鳞点了点头,神情温温柔柔地说:“好,麻烦你了,现下天要黑了,你若是方便的话,便明日再让他来吧。”
姜芜应下,随即便起身走出了房间,并将房门关好。
宿凌薇见状立刻迎了上去,“如何?她醒了吗?”
姜芜抬眸看了一眼黄昏,她的手指藏在袖中摸着纳袋,“醒了,她是寂满的母亲,虽然不知晓她冲破结界出来的原因,但是她想要见见自己的孩子,明日便传讯让寂满过来吧。”
百衢说:“一只蛇妖,几千年的修为便能从大荒里闯出来,今日这沙漠里法阵可是直接通到昆仑山的,搞不好大荒同主战派勾结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确定她无二心吗?”
“要有二心也是奔着你来的,同我们无干系,你若是怕的话,你走便好了,你若是不怕的话,可以留下来吃饭。”说完,姜芜便挽了袖子进了南侧的厨房,着手处理着买来的食材。
睢羲见状立刻起身准备跟上去。
百衢伸手将睢羲拉住,斥道:“你去干什么?”
睢羲看了百衢一眼,拂开他的手继续往厨房走去,“帮忙。”
宿凌薇随口调侃道:“胆小鬼,快走吧,这里没有你的饭,你真是该担忧的时候不担忧,不该担忧的时候乱担忧,有时候真想看看你是不是跟正常人长反了。”
百衢挑眉,“我说过我要走了吗?”
宿凌薇冷哼了一声,指着季易与沛然说:“无聊,你们两个赶紧把百衢伺候好了,省得他整日火气这么大。百衢,这么多年了,你身边有个固定的伴儿吗?都被你的脾气臭跑了吧,还是被你的烂技术吓跑了?”
百衢闻言并不恼怒,只是神情冷淡地睨了宿凌薇一眼,“说得好像你有一样,我们之间就不要二哥笑大哥了。”
“是吗?我没有男人照样情绪稳定。”宿凌薇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百衢,“但是你没有女人,看起来憋得脾气很暴躁哎。你搞清楚,不是女人需要男人,而且男人需要女人。你看你兄弟,濯濯不在,疯成什么样子了,濯濯回来,乖得跟狗一样,濯濯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沛然闻言只觉得后脊一凉,神情有所顾虑地看向百衢,并希望宿凌薇能少说几句。
百衢抬眸看向宿凌薇,神情淡漠,“那是因为我兄弟有个傻脑袋。”
“就你聪明,就你最聪明了,别人都是傻的,蠢的,笨的。”说些,宿凌薇依次指了沛然、季易和百衢。
季易发觉自己不讲话也被骂蠢,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宿凌薇,你别太过分!招你惹你了?!”
百衢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无所谓,你随便骂,我又不生气。”
姜芜见睢羲跟了进来,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睢羲欲伸手接过姜芜手中的菜刀,“我来吧。”
姜芜笑着推了推睢羲,“不用了,你去帮我打水吧。”
“好。”
阿若神情局促地站在厨房门口,试探地问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姜芜说:“你帮我顺菜吧,等睢羲将水打回来,便将青菜洗干净一些,可以吗?”
阿若点了点头,“可以。”
姜芜很快做好了晚饭,单独盛了一份送到了青鳞的房间中。
“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寂满便会过来。”
青鳞看着姜芜端过来的饭菜,温声道:“辛苦你了,其实不用给我准备的。”
“吃饱了,身上的伤好得快。”姜芜说,“吃完放在这里便可,我过会进来收拾。”
青鳞颔首,出声应了下来。
众人吃完了晚饭,沛然主动去洗刷了碗筷,所有人各怀心事地围坐在桌前,姜芜打了个哈欠,见百衢没有要走的打算,便也不再打算同他们耗下去,她起身将阿若带到了一间空房间前。
“去休息吧,小孩子要多睡觉的,这样才会长得高。”
阿若有些无奈地看着姜芜,“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
姜芜伸手摸了摸阿若的发顶,“去睡吧,明日可以早起去集市上看看,你也不必如此拘束,我既然同意你跟着我,便不会不管你的。”
阿若被姜芜戳破了心事,点了点头便推开门进了房间。
睢羲同几人喝清了一壶茶,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各位早些休息吧。”
宿凌薇见睢羲回房,便压低了声音对百衢说:“你怎么还不走?”
百衢想起晚饭时姜芜的传讯,顿时有些心烦意乱,“别吵,困了就去睡觉,这里房间多的是,尤其是你。”说完,他便抬手指了一下宿凌薇。
宿凌薇神情一噎,随即扬声道:“混蛋,没见过你这般死皮赖脸的人。”
百衢面色一寒,迅速起身逼近宿凌薇,俯身将她抗在了肩,抬脚往一处空房间走去。
宿凌薇大惊,立刻对百衢拳打脚踢,“百衢,你疯了,放我下来!”
百衢被宿凌薇的挣扎搞得心情有些烦躁,直接用戾气打晕了她,踢开房门将她扔到了床榻上,随即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百衢捏了捏眉心,抬眸对季易和沛然说:“行了,清净了。你们两个也去休息吧,我要静一静。”
季易与沛然互看一眼,随即离开了中厅。
姜芜躺在床榻上深深浅浅地做着梦,睢羲进门时她便清醒了过来,她从床榻上起身,借着外面的烛光看着睢羲。
“困了吗?”
睢羲点了一盏灯,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搭在木施上,同姜芜的外袍堆叠在一处,他上前看着后者眼中浓重的睡意,“将你吵醒了,继续睡吧。”说完,他上前托住姜芜的后颈,将她往床榻上引。
姜芜摇了摇头,她伸手抵住了睢羲的肩,从纳袋中取出一颗血太岁,“来吧,睢羲,试试这颗血太岁。”
睢羲颔首,他把姜芜扶起,与她对面而坐。
姜芜用灵气祛除了血太岁中的腐朽之息,将其催化成粉末,散在睢羲周身,“睢羲,血太岁虽然功效其佳,但终究是阴邪之物,不舒服要同我讲。”
睢羲轻笑,“不会不舒服的。”
姜芜颔首,缓慢地将血太岁粉末推入睢羲心间的伤口处,她用戾气包裹住每一粒粉末,让睢羲尽量能够完完全全地吸收所有。
“感觉如何?”
睢羲摇了摇头,“没有感觉的。”
姜芜蹙眉,将全部的血太岁粉末化入了睢羲体内,待他运化完之后立刻上前去解他的衣裳,声音急促地问道:“伤口有好一些吗?”
睢羲捉住姜芜的手,抬眸温柔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算了吧,你也不要太累,我们便这样吧,我已经很知足了。”
姜芜闻言一愣,卸力靠进睢羲怀中,合上双眸埋在他的胸前,或许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亦或许经历了太多的失败,所以这次的失望也没有太猛烈,她现下只想紧紧地抱着睢羲,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味。
睢羲拍了拍姜芜的肩背,温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感觉好受多了,伤口也不疼了。”
姜芜缓慢地赖在睢羲怀中整理好了情绪,起身贴上他的额头,她合眸忍受着突如其来的心口锥痛,随即笑着对睢羲说:“今日你同百衢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
睢羲偏头把姜芜按在了怀中,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是骗他的。”
“可是我放在心里了。”姜芜借机蹭了蹭睢羲的衣襟,将眼泪全部擦在了上面,“即便是你是骗他的,但是你不能骗我。”
睢羲思忖了片刻,随即长长地叹了一息,“这不合适。”
姜芜伸手抱住睢羲,“我知道,我都知道。”说完,她起身下榻穿鞋,走到桌前取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将其中一杯混入了全部的幻梦水,随后往杯子中倒满了江心月。
姜芜率先喝完了没有幻梦水的那杯酒,她背对着睢羲,神情苦涩,声音却带笑,“你上次同百衢喝酒都不喊着我,我今日可没有背着你偷偷的喝。”
入口辛辣回甘的江心月,此时却成了满口的苦水,让姜芜喉咙发紧,难以下咽。
睢羲闻言朝着姜芜走了过去,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随后轻轻地揉搓了片刻,“都会过去的。”
姜芜将自己的空酒杯倒满,然后碰了一下睢羲的杯子,在后者开口之前率先将杯中酒喝完。
“别喝的那么急。”睢羲拿起掺了幻梦水的酒杯,一点一点地饮了下去,“你的身子还未好,少喝一点,我们来日方长,想什么时候喝都可以,我都会陪着你的。”
姜芜静静地看着睢羲将那杯酒全部饮下,平静的神情突然变得极其的眷恋和痛苦。
睢羲见状放下酒杯抚上了姜芜的脸,随即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意识如同醉酒一般越发得昏沉,但是依旧笑着安抚姜芜,“我大抵是有些醉了,你不要想太多,天命如此,我们都无法反抗。”
姜芜伸手抱住睢羲无力的身体,待到他呼吸平稳,才半搀半抱着让他平躺在了床榻上。
“睡一觉吧,希望你能快一些好起来,我最大的愿望便是你能够恢复如初。”
姜芜垂眸看着睢羲,下意识地伸出手再次触摸他的温度,却在抬手的一瞬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她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睢羲,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熟悉的面容,不断重复加深心底的印象。
百衢见姜芜出来,快步迎了上去,神情焦急地问道:“如何?血太岁可管用?”
姜芜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没用,都没有用。”
百衢蹙眉,难以置信地说:“难道睢羲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姜芜闻言周身一震,迅速回神,她凝聚灵气反手打向了百衢。
百衢一时不备,整个人后退半步稳住身形,他抬手擦去唇角溢出来的鲜血,面色不解地看着姜芜,“濯漪,你疯了吗?”
“百衢,你说的很对,补天之后,濯漪便死了,她再没有回来过。”
百衢蹙眉,一脸不解地看着姜芜:“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是濯漪,谁是濯漪?”
姜芜下颌微扬,神情冷淡地看着百衢,放缓了语速,“濯漪?你们为何从一开始便确定了我便是她呢?百衢,当年睢羲认定我是濯漪,所以出手救了我,而我为了寻求他的庇护便将计就计,在他面前做起了濯漪。其实濯漪这个名字并不属于我,我也不是她,只是你们将我误认成了濯漪。”
季易与沛然闻声赶来,恰巧听到姜芜的这番话。
沛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是濯漪?那你是谁?”
“我是谁?”姜芜有些苦恼地按在了自己的眉心处,随即笑了起来,“这些年我寻找了太多有关于濯漪的事情,便是为了能够欺骗过你们,欺骗过我自己,为了让我能够更像她,而我当了太久的濯漪,早就忘记我自己是谁了,不过我是谁,似乎同你们没有关系。”
百衢挑眉,面上露出一个邪笑,“你便是这般欺骗睢羲感情的吗?觉得他现下要完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便要一脚将他踹开?”
姜芜丝毫不加掩饰地应了下来,她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我为何还要留着一个废物?况且,段怀野有天书在手,比起睢羲他更有利用价值。如果弱小,便要利用自己的优势,将利益最大化。”
百衢冷哼一声,“那我现下要带你口中的废物走,你有意见吗?你若是敢有意见,我便杀了你。”
“请便。”
百衢立刻冲进了房间中,当他看到睢羲坐在床榻边时,正准备开口却看到了后者示意他噤声。
“走吧。”
百衢看着睢羲神情空洞的模样,感觉自己的胸腔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被拉扯,他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来延缓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你若是觉得愤怒,我立刻去杀了她,你若是不舍得,我绑也把她给你绑回无幻之境。”
睢羲起身正准备从木施上将自己的外袍取下,手指却勾到姜芜的外袍,柔软丝滑的布料乖顺地贴着他的手指。
睢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片刻后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声音微颤,“走吧,什么都不必做。”
睢羲说完率先化作一道戾气飞往无幻之境,百衢见状紧随其后。
季易与沛然察觉到百衢离开,也跟着离开了小院。
姜芜静静地立在原地,松开了紧握的双手,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从指尖滴落在地,她察觉到刺痛,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上面的掐痕,有些诧异于这些伤口,不知自己是何时弄伤的。
姜芜挽了袖口,将双手浸泡在铜盆之中,缓慢地清洗着上面的血迹。
“或许,你有些话想要说,但是却不知晓能跟谁说。”青鳞伸手拉开房门,“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牵扯,你心中的真实想法是怎样 ,你心中的计划又是怎样的,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只是单纯的需要一个倾听者,我可以吗?”
姜芜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必了,你是寂满的母亲。”
青鳞闻言也不恼,语气柔柔地说:“那你可以做我的倾听者吗?”
姜芜用帕子擦干了手上的水珠,转身看着青鳞,“你有心事?”
青鳞垂眸,她拢紧了身上的外袍,“你身侧的那个姑娘,她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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