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要陪葬,只是白洎殷一句话的事。白洎殷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自己的命做不了主,偏偏能拿捏别人的性命。
听到这一声,琉书目光里的异样一闪而过。纵使她掩饰的极好,但还是被白洎殷捕捉到了。
琉书道:“大人莫要说这丧气话。大人做喻宁宫的祭司,必会天下太平的。”
白洎殷眼底笑意发寒:“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比我还会讲话呢?”
“大......大人。”琉书察言观色最是在行,眼下完全没想到白洎殷会突然变脸,她面上笑容一僵,慌忙就要跪下,却被白洎殷拖住了手肘。
“我记得我提拔你时,你还只是一个洒扫的侍女。当时她们因为你给我药的事欺负你,我出言替你解围。你还记得吗?”
琉书面色惶恐:“奴婢不敢忘。”
白洎殷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疲惫:“你去吧。”
琉书想不出自己哪里做错了,一张脸逐渐转的苍白。白洎殷向来好说话,今日怎会突然态度大变?
“大人早些歇息,若是有需要随时传唤奴婢,奴婢告退。”
她目光低垂,退出了屋子。
白洎殷将视线收回。
一只柔荑般的手指伸过,将桌上的香囊拿起。这只香囊绣面极为精致,针脚细腻。却偏偏缀了几颗珍珠上去,若是放在枕边,难免硌得慌。
下一瞬,香囊上的珠子和桌面撞击一声,那只精美的香囊滑至桌边。
第二日,白洎殷坐上了前往皇宫的轿子。
轿子停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巍峨的金殿,白色的积雪与红墙相映,远处几只朱砂梅斜出寒枝。
四方的宫殿宛如一张囚笼将人包裹缠绕。
白洎殷呼吸一窒,下一秒殿门被打开,殿内传来一声通传。
“请,喻宁宫祭司觐见!”
玉珏收了伞,白洎殷走进殿中,铺面而来的是一阵夹杂着龙涎香的暖意,她抬起目光,便见金椅上赫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帝王年过四十,两鬓俱是斑白。他那张横亘着褶皱的额头下,一双眼睛同顾扶砚有五成相似。
自白洎殷进殿的一瞬间起,顾玄裔一双如鹰般的眼睛便牢牢的锁在了台下那道人影上。
白洎殷面上却半分未见慌乱。等距离差不多了,白洎殷抬手行礼,“喻宁宫祭司白洎殷,见过陛下。”
神女不跪于皇权,只叩拜天神。
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免礼。赐坐。”
“谢陛下。”
待白洎殷坐下,上方再度传来声音。
“这一年喻宁宫诸多事宜,进行的可还顺利?”
她拱手:“回陛下,一切安好。陛下这些年治理有方,天神乐见,风调雨顺,诸事顺遂。百姓安居乐业,我喻宁宫便能少办几场祭礼。”
相较前一世,她这次可以说是显得从容不迫了。这个措辞她她都快要刻在脑子里了。
“哈哈哈。好啊。”顾玄裔听完这话,面上有了几分愉悦,他话音一转。
“只是这国家安定,不仅是朕治理有方,也有你们喻宁宫每年进收转运券,上供天神的功劳。你既然说这些年风调雨顺,那百姓必是感谢诸天神灵。祭礼的次数减少了,那想来也可以存下不少转运券。朕认为,若是能将转运券匀一些用于国家建设,造福百姓,岂非利国利民?”
来了。
前世顾玄裔也是这样,把主意打到了转运券身上。当时白洎殷听完便心里一咯噔。她一边不敢和皇帝硬着来,一边又要怕回头事情传到裘竹那里迁怒于她,便只能在中间当溜溜球,委婉表示这种东西她无法决定,需要先和教主商量。
也就是皇帝的这个念头,导致双方几近撕破脸皮。
她是教会的人,有些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明白。但若是能多条出路......
白洎殷闻声,抬起目光道:“若是能为百姓造福,喻宁宫自是愿意。只是洎殷无权管事,此事待洎殷禀报给主教,再行交涉,陛下以为如何?”
顾玄裔见白洎殷是个看得清局势的,当即“哈哈”一笑:“好啊,那此事便交给祭司了。冯喜,还不送送祭司。”
“是。”那手执拂尘的太监听到吩咐,立刻哈着腰上前,伸手道:“大人,请。”
白洎殷被送至殿外,便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站在屋外的碎琼乱玉里等着她了。
她朝玉珏露出一抹笑来。玉珏不知白洎殷心思,见到来人,便撑着伞上前,遮过白洎殷头顶。
她一只手把斗篷抖开了盖在白洎殷身上,轻轻拢了拢,全程未发一言。
白洎殷伸手捏了捏玉珏的手,笑道:“走吧。”
离得远了,玉珏低声:“姑娘今日在里面的时间似乎比往年久了些,可能应付的来?”
白洎殷笑着安慰:“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白洎殷早已把玉珏当姐姐看待。
玉珏点了点头,姑娘长大了,果真是能独当一面了。
白洎殷上了轿,下一刻似是想到什么,掀开了帘子。
姝年见状询问:“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今年绕一条路走吧。”
“是。”姝年听白洎殷命令,只是皱了皱眉,但并未问缘由。她看了一眼抬轿的侍女:“都听到了。”
身穿素衣的侍女听到命令,低下头,用恰到好处的音量应道:“是。”
轿辇再度行进起来。
行至转角,白洎殷松了一口气。她思绪飞散。
这一世她有意避开,或许两人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下一刻轿辇陡的一晃,白洎殷坐在里面神游,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她心下微惊,一只手扶住一侧的扶手堪堪维持住身形。
四周已经跪了一片。
帘子被掀开。
玉珏面色未变,眼底却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心:“大人,您没事吧?”
白洎殷正要摇头,下一刻一道声音轰然炸起。
“司祭恕罪……司祭恕罪,奴才不是有意冲撞,都怪……都怪这东西实在可恨,手脚不干净……”。
白洎殷听到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压下让仪仗折回去的冲动,有些艰难的回过头。
视线跟着移了过去,果真触上一双熟悉的眸子。明明已做好思想准备,可再次看到这张脸,她还是会觉得心好似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
白洎殷:“。。。”
顾扶砚:“。。。”
姝年冷声:“放肆,喻宁宫祭司再次,由得你们冲撞?!”
白洎殷扫了一眼那几名太监,还是这几张熟悉的脸。
她心绪百转。
为何明明换了一条路,还是会和顾扶砚碰上?是重来一世,凑巧变了,还是顾扶砚同样带着前世的记忆,同样也想绕开她?
白洎殷没开口,众人一时也都站在原处不敢动。
白洎殷咬了咬牙,再次把目光抛向顾扶砚,却见对方被桎梏住了手脚,只是看着面前的空地。他似是受了重伤挣扎不动了。
原先是不想撞上,不想管。可如今偏偏撞上了,要见死不救么?
白洎殷压下心底的疑虑,被玉珏搀扶着下了轿。
“既知冲撞,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那几名太监当场白了脸色。他们不知道这位喻宁宫的祭司是个什么脾性,只见一张容貌惊为天人,应当是个好说话的,却不想对方并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打算。
姝年眼底难得的闪过一抹讶异,她似是也没料到白洎殷会追究。但还是应道:“轻则杖责,重则充军斩首。”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那几名太监听完当场就吓蒙了,连连以头抢地。
白洎殷无心和这帮人纠缠,也没有卖人情给顾扶砚的打算,她转头看了一眼玉珏。玉珏当即会意,开口:“你们该庆幸,今日是我家大人慈悲心肠,是以杖责五十以儆效尤,权当是个警告。可来日若是冲撞了别人,便没这么好运了,懂了?”
杖责五十,能要他们半条命。若是来日残了废了,在这深宫大院里也如死人无异了。可白洎殷到底没直接要他们的命。
于是乎这些人庆幸得面色如丧考妣,还不忘磕头高呼一声:“谢大人饶恕!”
身穿银寒甲胄的侍卫迅速上前,将这几个倒霉蛋拉走了。
场上再度陷入安静。顾扶砚脱离了桎梏却并没有离开,白洎殷站在那里低头看他,却触到一双意味深长的眼神。
白洎殷心头顿时警铃大作。她定了定神,等再看时,却见顾扶砚只是小小一只蜷在那里,乖巧可怜,并无杀伤力。
白洎殷朝着顾扶砚走了两步,却不敢离太近。
白洎殷问:“你可知我是谁?”
这话没头没尾,在旁人听来只会觉得奇怪。
顾扶砚支撑着站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知,与不知,有什么干系?”
白洎殷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答复倒有点像他和顾扶砚初见时他那副六亲不认的性子。但只这个还远远不够,她故意把话说得临摹两可:“因为我见着你,好似有点似曾相识?”
这个问法有两个好处。她表面是在试探顾扶砚,但同时也很好的掩饰了她会突然找顾扶砚问话这一举措的异常性。觉得似曾相识,但没见过,表示她自己其实是没记忆的,自己也摸不准。
顾扶砚却说:“可我并未见过大人呢,您许是记错了?”
“是吗?”白洎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我也不知我这几日怎么了,见到你便有一种熟悉感。我想我们也是没见过的。”
白洎殷收回目光,转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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