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雨，雷光伴着雨水闯荡于天地之间，还通过雷声不断侵扰人们的听觉神经，铺天盖地的墨色罩住城市，总是令人想起11月7日的阴云与窒息。
于是这场雨将爆破处的两位王牌都困在了家里。
刚开始下雨时还可以说一句闲适凉爽，但随着湿气的堆积，那凉意顺着衣物的纹理渗透进□□，家里的角落里也开始存储着水渍与霉菌。
世界像是要被泡发了，一切都胀气起来，正是阴湿情绪增长的好时候，松田与萩原却意外的平静。
可能是联想到了上一次雨天，那雨象征着神明的无可奈何。
亦或是由于萩原的视力最近恢复了。
不过这雨总是将话题引向那位神明，于是自然少了对话的**，这段时间两人一直默契而安静的过活着。
期间降谷与诸伏来了一次，交代了后续的处理，劝告萩原不要再那么冲动……啊，还顺便帮松田定了个心理疏导。
毕竟那副绷紧的样子他们可是看得再清楚不过。
于是今天家里只剩下萩原一个人。
他的视线很清明，恢复之后也没有不适，但每当将注意力聚焦到窗外翻涌的灰色时，视线就会开始变得震荡而模糊，或是在角落里冒出斑斓的色块。
这一点后遗症他完全可以忍受。
他现在有更加痴迷的事情——机械安装或拆卸。
毕竟原本羸弱的身体如今终于达到了原先的水准，萩原眼馋了好久的各类模型，终于有精力能去体会一番。
“果然手脚很生疏呀……抱歉——”
萩原盯着方才从自己指尖成功逃脱的零件，这枚可怜的零件已经被萩原折磨了二十分钟了，经过刚才那一下之后成功报废，弯折的每一个痕迹都像是无声的控诉。
萩原只好起身去柜子里翻找那些备用零件，只是之前没听小阵平讲过，不知道如今放在什么地方，念及时间充足，便一点一点的翻找起来。
最后是在柜子的最下层的一个箱子里找到了，那么大一个箱子，里头全是收藏的各式各样的零件，又用小盒子分门别类的放好，一些零件下面还垫了纸。
这对机械严谨的态度，一看就是松田的风格。
只不过搬出来时发现这箱子后面还藏了一个手提式的箱子，表面有着繁复的纹理。
萩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出这是用来装酒的——因为这是他喜欢的酒的精装盒。
萩原小心的把盒子从里层拖出来，一只手摸上开关，确认这盒子还没被打开过，看角落里的标签，果然是自己死后不久买回来的。
萩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有关的记忆在脑海中吐着泡泡“咕噜噜”的上涌，像是大醉一场后才清醒过来，舌根像是喝多了，被酒液侵蚀的发苦。
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就滚起热意，声音被死死堵住。
失去功效的双耳，察觉不到那持续的雷声逐渐消弭，只是恍惚间发现脸畔少了闪烁的光线，越发焦躁了起来。
此时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把面前的盒子砸个稀巴烂，喉口却涌现出对酒水的渴望。
萩原只能先抱住这个盒子调整心态。
在脑海中碎片化的记忆四处乱撞的情况下，萩原发觉这么久以来，他们几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聚一聚了，见了自己要么是小心翼翼，要么就是紧张关怀。
最近身体直接跳过了疗养步骤好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差下去，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弥补之前没有实现的承诺。
想到这里，心情也轻快了一些。
研二酱可是成功救下了小阵平耶，一定要庆祝一下，大家也到应该放松的时候了。
好久都没跟小阵平一起喝过酒了，这次还要好好准备才是，我记得小阵平喜欢的那些下酒小菜做法都不难，照着教程一点点做的话，就算再差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还要通知小降谷小诸伏……通知……
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萩原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人际关系中的主导者了，目前自己与两位卧底的联系完全是依赖小阵平，小阵平一走，自己就一点找人的办法都没有了。
可是小阵平现在正在接受心理疏导，唯一大概率可以联系上的只有班长了，可是很显然班长还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萩原将几碟小菜端出来，零碎的阳光散落在地板上，迟疑的抬起头，才发觉窗外竟放晴了，天空一下子干净的可怕，像是一条洗过头的蓝手帕，四处泛着白色。
这么好的天气吗……
只能先给小阵平留言了。
萩原翻出自己的手机，这是松田送给他的礼物，打开通讯界面，里面只有松田与金医生两个人的号码。
“小阵平，今天能一起喝酒吗？可以的话带上小诸伏与小降谷。”
【发送失败】
诶？
萩原再尝试了几次，那些圆圈转了一次又一次，在卡顿后，却依旧显示发送失败的结果。
看来可能是连续几天的暴雨影响了信号……按理来讲是这样不错，但那蔚蓝澄澈的天空却始终在脑海中呈现。
广袤的白蓝在替换了黑灰后，体现出巨大的魅力，吸引着人类的接近，巧合的让人无端恐惧。
但偏偏身体似乎被灌注了大量的期待，灵魂隐约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对于聚会的热情想要强制型驱动肢体，尝试律动的肌肉坚定的诉说着，
“想要去喝酒——想要聚会——”
萩原只能抓住这最后的控制机会，拿起一边的纸笔写上想要喝酒，自己要去天台的话。
接着堪堪端稳那几盘小菜，夹起一瓶酒就被身体拖拽着向天台走去。
在上楼梯时由于灵魂与身体的拉扯，险些直接跌倒，虽然身体终归还是站稳了，但是一小碟菜就这么牺牲在了楼梯上，一种阴沉的不满从身体上传来，莫名有些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
实在没办法，萩原顺着身体的意，一路被推上了天台。
天台上的水很显然没有干透的可能，甚至积了厚厚的一层，在萩原踏出第一步之后就弄湿了他的鞋袜。
好在身体只有把自己送上天台和喝酒两个愿望，在巡视了天台一圈后，挑了天台边缘一个半干的围栏处坐了下来。
凉风骚扰着衣角，酒水灼烧着掠过喉管，把灵魂与身体的割裂感消除了些许，萩原无奈的吞咽着酒液，拽了拽衣领阻挡一部分冷意，嘴角泄出苦笑。
研二酱不会要在天台上一直呆到小阵平回来吧。
然而在房间内，一阵古怪的风精准的卷起了萩原留在桌子上的纸张，那张纸在空中飘荡过一番，便旋转着被塞入了柜子之间的缝隙中，不仔细查找，根本不见踪影……
——————
景光与降谷搭载着松田前往心理疏导的地点，最近他们意外的清闲了下来，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各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然而就在一分钟前，两位经验丰富的卧底先生就这样被松田的一句话给惊吓到了。
在平稳的车内，由于密布的乌云，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阴影，湿气压在车底，萩原的事已经敞开讲了几遍，霎时间只想要开窗透气，但打开就是雨水飘落入车垫。
这样的情景怎么看都不是交谈的好的时候，但是松田有一种感觉，他们之后能好好交谈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于是他还是开口了。
“这个世界上有神。”
松田的声音很冷静，吐字清晰，短而直接句子杜绝了被听错了可能。
也成功的引爆了车内另外两位的大脑，降谷手握方向盘让车子接连抖了好几下，景光的表情也在下一刻立马凝滞。
“这个世界上有神。”
松田再次重复了一次。
这下降谷和景光可以彻底确定他在说什么，却带来了更大的不可置信，思路乱到不行，即使萩原恰巧撞到犯人的行为实在太过巧合，也不该如此笃定。
松田是压力太大了吗……还是经历了，或者是亲眼见证了一些什么……
“可是你该怎么证明，哈，好的，我知道了。”
降谷下意识的反驳，无他，他实在不想承认世界上有如此荒诞的东西存在，这意味着巨大的不稳定。
但心中的预感却催促着他相信，因为说出这种话的是松田，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在某些方面确实理性的不近人情。
能让这个家伙都说出这样的话……
“你已经认定了吗？”
坐在前坐的景光语气严肃的道出这句话，身上滚出的气场像是在审问犯人，不过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应激反应——在长久的卧底生活中训练出来的。
“是的。”
松田这样回答，但是他没有看上去前面两个人，而是转头去看着窗外填满乌云的天空，隆隆的声响从外界漫进来，掩盖了几声叹息。
于是这一路上只余雷电的声响。
——————
从心理疏导所回家的路上，没有想到会碰到班长。
而且还是带着另外两个卧底一起，原因是松田要随便走走散散心，另外两个人还想跟他谈谈。
“这位还不打算把秘密告诉我吗？”
班长都抛出这样子的疑问了，几人也知道再继续瞒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萩原也需要接触新的人，这样才可以保证心理的健康，特别是在现在如此糟糕的情况下。
他们挑挑拣拣的跟班长讲了一些萩原的状况，等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车已经停在了松田公寓下，于是去时只有一个松田，回来就成了四个人。
班长正好也没什么事，干脆几个人一起去见见萩原，照顾一下萩原的情况。
然而门后没有萩原，只有散落一地的零件，被拖出来的箱子，有使用痕迹的厨房……
于是他们走出了房门，在楼梯上找到了那盘被倾倒的菜。
在其他人考虑是否要一层一层的找的时候，松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菜与油水，在他们快要冲出去的时候才有些沙哑地开口，
“去天台。”
随后松田狂奔了起来，他希望萩原能等他一下，再多等他一下。
在知晓神明的存在后，之前萩原那不寻常的ptsd细细一看才发现全与自己有关，包括所有卑微，痛苦，渴求……那些剧烈的情绪波动……松田又想到了脚链……
简直像是萩原研二这个个体活过来就是为了松田阵平而已，他为松田阵平服务，成为松田阵平的玩物，在神明的“帮助”下。
但当萩原研二完成了自己救赎松田阵平的使命，获得了清醒，面对自己破破烂烂的躯体，发现自己过去的不堪后……
hagi还会想要坚持下去吗？
会想要选择一个还算美好的闭幕吗？
松田不愿将萩原想成这样，但神明的力量似乎一直在试图把萩原推向最差的结局。
气息从口腔进入，接着是流转，撕裂肺部的神经，在喉咙处留下丝丝缕缕的痛感。
当看到天台上那个身影时，他们第一时间觉得自己赶上了，等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具身体摇摇欲坠，身躯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会掉下去。
一步两步，
松田伸出了手，却依旧差了那么点距离。
于是萩原向前走了一步。
松田拉住了他。
接着是更多的手，有的宽大，有的有力，有的粗糙……或许这三个特点都可以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萩原被同期给镇压住了，似乎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抬起的脸上茫然而无措，脸颊红到不正常，众人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萩原突然的笑了，笑得很开心 ，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世界上最好玩的事，笑得洒脱且自然，但是偏偏他的喉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天空维持着乌云退散后的寂静，没有人被惊扰。
松田牵住萩原的手，被狠狠的冰了一下，简直像是一具尸体，看来这家伙在天台上吹了不少的风。
班长想开口“叫醒”萩原，耳畔却是降谷提醒的声音，
“班长，研二他现在……听不见。”
班长突然想起了降谷告诉自己的那些事，一时间心里难受的紧，却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松田没有动作，他只是观察着萩原的神色，一切都静得可怕。
萩原的眼睛是空的，像是没有装填灵魂，莫名的让人想起……天空。
今天的天空也是这样，像是一块用来遮掩乌云的布。
萩原视角下一章，是误解向呢~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误解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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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酒与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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