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带着点晨光透过的璀璨,圆润的从松柏枝头一滴一滴的落下,润物细无声的灌溉着石板隙里的青苔。
一大早上起来,柳煜就听如云禀报苏瑾瑜那个表里不一的花花公子又来丞相府做客了。今天计划着和杜若去衡芜书院碰碰运气,找些关于蚩苗的书籍。但所幸这回儿杜若那个懒散惯了的大概也没起床,自己倒是有时间去会会苏瑾瑜。
柳煜只觉得都是差不多的出身,人家穆西归起早贪黑的忙巡逻练兵,太子殿下早早已经接手朝政为家国天下忧思。苏瑾瑜怎么就没点儿上进心啊,不知道在吏部那个让人眼红的地方有一番作为呢?
一天到晚跟自己这个大半截已经埋入黄土,拖这个破破烂烂的身子苟延残喘的闲人混作一团,果真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怀着满肚子的牢骚,柳煜摇晃这昨晚在他爹书房箱子里翻出的扇子。这扇子倒是顶好的做工,金丝檀木的扇骨,配上洒金宣纸上的大事题词,借着缕晨光还隐隐有浮光掠过,倒是个值得收藏的物价。
可是如今时值深秋,在这早已经到了天凉加衣的时候在摇上这么一把贵气十足的扇子,怎么看都好像这人脑子有点问题。
但堂堂恭宣王,这点不惧世俗的魄力还是有的,况且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
于是柳煜便自顾自的摇着扇子,打算去找苏瑾瑜理论一番君子应为生民立命的远大抱负。
他刚走进花园,就看见苏瑾瑜这个登徒子在调戏另一个男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丞相府又岂是那种烟花风流之地。偏偏不巧,被调戏那人正是柳丞相纳来的男妾洛郎君,好一出千古绝伦的狗血话本。
柳煜耳朵好使,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那个娇滴滴的洛郎君支支吾吾的,“公子有心了,可是洛儿如今已经…嫁了人,就是丞相大人给了…那一纸休书,洛儿…也回不到馆子继续服侍公子了。”
好端端一句话被他扣扣搜搜的分成好几段儿,对面的苏瑾瑜倒也不恼,颇有耐心的听他说完,“丞相大人不喜南风,又不会对你另眼相看,如今你在这儿还要受些姨娘少爷的气。丞相府这几个公子又不是人人像我家云章,知书达礼,文成武就,总有那么几个不懂规矩还荤素不忌的混账对你动手动脚,你留在这里图个什么呢?就算是丞相府的月例也不见得比你当花魁时收入多吧,回了南风馆,你也过的随心自在点不是。”
说着说着,苏瑾瑜这还嘚瑟上了,“凭我跟云章的交情,不过跟柳伯父开开口的事儿,举手之劳,大不了说我看上你了,伯父不会不给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对面那洛郎君的脸顿时就红了个通透。得亏恭宣王最近对这种情情爱爱遇到的多,体会的深,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只道是妾有情而郎无心,这郎不仅无心,还脑子里缺根筋儿似的劝赎了身的人回窑子里继续当小倌。
“喂,你干啥呢,在我家调戏我爹的内人?”柳煜快步走上前去,拿扇子敲了敲苏瑾瑜的肩膀,吓得他一哆嗦。
“云章你来了啊,哈哈哈哈这深秋快入冬的你拿把扇子干嘛,乘凉么?”苏既明很不地道的笑出了声。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正常人不敢在恭宣王面前说三道四,但总有些不怕死的多管闲事。
“问你话呢,这咋回事儿?”对面的杜公子看见他后慌慌张张的行了个礼,柳煜也没想着从这娇滴滴的男妾身上问出点什么,摆摆手就让他退下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二人走到花园一处凉亭里,“大概五年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吧,洛儿还是南风楼里的头牌,模样长得好看嘴又甜得很。京城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个小倌中,我最中意的就数他了。
谁知道三年前,被人暗中赎了身,我也是后来在听人说的丞相府里的老太太病重了,找了几个姑娘冲喜都没什么作用,最后就把注意打在了洛儿身上。”
对于自己的奶奶,去世三年之久的老太君,柳煜没多少印象,却也没多少好感。
记忆里长公主和老太君的婆媳关系总也调理不好,公主刚嫁给柳呈文的时候,正是意气风发,大权在握。一个对外能以一己之力镇住宗亲大臣让新皇稳稳当当的坐在龙椅上的女人,又怎么会同意自己丈夫三妻四妾,委屈自己和一堆女人共侍一夫呢。
长公主不松口纳妾,偏偏柳老太君说一不二的性子,就要让着空荡荡的丞相府子孙满堂,妻妾成群。当年也没少争、没少吵,柳老太最后用自杀威胁儿子让长公主松了口,纳了花姨娘和周姨娘进府。
然而,婆媳之间的矛盾却没有因为这次的妥协和解。长公主和李枢是少年之交,恰逢李将军刚刚平息了北狄的侵略,凯旋归来,盛名一时,远远压过柳呈文这个刚刚任职的丞相。
柳老太君就生了疑心,怀疑公主和李枢之间有点见不得人的关系,恶语相对,终于是把长公主逼回了公主府。
柳煜对柳老太君会找人冲喜的事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像这样一个没多少文化的深闺妇女,一生都在努力给自己听话的宝贝儿子多多的选妻纳妾,开枝散叶。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将来只找一个人共度余生,可惜的是他想共度的人成了未来的君王,所谓余生也仅剩飘忽不定的两三年光阴,这满腔深情注定成了一厢情愿的过往。
真正让柳煜在意的是,苏瑾瑜对这个洛儿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是萍水相逢的举手之劳,还是存了私情的故意为之。
“那个”突然柳煜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问出口,“你喜欢洛儿吗?”
“喜欢啊,我还没见过比他长得好看的小倌,人美嘴又甜,自然是喜欢的。”
“那……你想和他共度一生吗,就两个人,相敬如宾的那种?”
“啥?哈哈哈哈云章你在想什么呢。”
“负心汉!”柳煜不想理他了,又觉得这样的自己着实又陌生又矫情,仗着自己心里那点求而不得的难受对人家的你情我愿指手画脚。
故而,他只好尽快岔开话题,“我跟杜兄今日要去趟衡芜书院,可能没法陪你喝茶了,你...”
“衡芜书院!再带我一个呗。”还不等他说完苏瑾瑜急急忙忙的插话道。
……
一个时辰之后,京郊去往衡芜书院的路上,三匹马并驾而行。
“早就听说衡芜书院坐落在西郊的衡芜山上,上山的路不仅只此一条,而且机关遍布,危机重重,要是没有认路的人领着根本见不到书院的大门,今天我也算长长见识了,有幸一睹天下第一书院的风采啊!”苏瑾瑜一路上自顾自的感慨万分,“二位待会儿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你们提前跟我说说。”
“苏公子想多了,衡芜书院说到底也只是个私塾而已,江湖人随性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和规矩。”
杜若稍微给他介绍了下,“衡芜书院一共分有十个书院,武功、文章、药理、金石各有侧重,而我和云章当初有幸拜在了院长门下,也算是同门同脉的亲兄弟了。我们的师傅,也就是当代衡芜书院的院长司徒有道。“
“司徒老师呢……其人说话确实是有点刻薄,平时要求的也严厉,小时候我们都挺怕他的。但苏公子也不必紧张,你今日也只是做客来访,老师也不是那种不通世故的人。”
柳煜顺势给他补充,“你在司徒老师面前稍微注意点,少说少错,其他的大可随意。副院长沈长青人很好相处,主要负责教药理,来衡芜之前在江湖上也是个妙手回春、救死扶伤的神医了。”
“云章当年就仗着沈师长脾气好,不计较,没少逃他的课,要不然再不济也不至于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连个伤口都自己处理不好。”杜若趁机打趣他。
衡芜山上的道路设计的十分巧妙,蜿蜒曲折,云雾缭绕。苏瑾瑜站在层层搭建的石阶上,往上是高不可测的浮云,回头则是拐角的参差茂密的树木,弄得他是如临仙境又心生畏惧。
三人穿过依山而建的学院继续往上,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前,木屋前的小门早已经被藤曼缠满了,正值深秋却开满了淡紫色的小花。
杜若刚要推门,庭院里就传来一道温温润润的声音,这音色如山涧中清泉沁人心扉,“小杜和煜儿来了,好久不见啊。”
推开门,庭院小桌旁坐着两位仪表不凡的中年男子。刚才说话的先生身着一身青衫,给人一种儒雅随和的亲切感。
苏瑾瑜觉得,这位想必应该就是副院长沈长青,而旁边玄衣墨冠不苟言笑的应该就是院长司徒有道本人了。
苏瑾瑜跟着他俩乖乖的行了礼,就听到那边沈长青问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今日前来可有何贵干?”
“在下苏瑾瑜,家父现任朝中户部尚书,今日就是跟着云章来见见世面。”
“原来是苏尚书的少爷,” 沈长青笑了笑倒是没在问他什么。
“哼,快死了才知道回来。”那边的司徒有道自打他们进来锁死的眉头就没放下过,他像是对柳煜不满极了,“堂堂恭宣王如今也是声名远扬了,怎么,你是打算靠着这战功就此留名青史,当个传说吗?”
“徒儿知错了,这不一回京就来见您了吗。”面对盛怒的师傅,柳煜也不敢顶嘴,嬉皮笑脸的打算应付过去。
反正他师傅以前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时候除了功课管的严其他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靠撒撒娇多数都能免了惩罚。
“别废话了,快滚过来!”可谁想司徒有道这次是真的动了怒,猛地起身走向后面的木屋,“长青和小杜也过来。”
“麻烦苏公子自己先在这儿坐会儿,待会儿会有书童来带您下去参观。”沈长青临进屋前匆匆忙忙的吩咐了句。
只留下苏瑾瑜一个人像没听见般愣愣的在哪儿发呆。
刚才……他们说谁快死了……是云章吗?
生活这么苦了,整点降智小甜饼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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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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