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出事了。
作为陈婧目前的头号追求者,裴南山知道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晚,甚至她当时就在现场。
国庆过后,秋风带来了更深的秋意。
樟市的香樟树枝叶颜色更深,作为常青树,它们没有枯萎,但是裴南山看见枝头有几片树叶边沿泛出焦黄色。
她把这个消息带给陈婧时,陈婧和她一起走在通往学校南门的林荫道上。
陈婧说话总是慢吞吞的温柔,而且情绪起伏很少,说什么都是一板一眼,听起来是十足十的乖宝宝,也是知心温柔的大姐姐。
裴南山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的不得了,晚上做梦都是陈婧在喊她的名字。
可是陈婧这个人很矛盾。
她说话时的温柔总让裴南山觉得自己将要溺毙于水中,而不说话的时候又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该怎么评价陈婧的长相呢?
裴南山搜肠刮肚地想要调动自己毕生所学。可是想到脑力枯竭,她都没有办法准确的在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里找到适合描述陈婧的形容词。
陈婧比她要矮一些,但是也没有矮很多,估计怎么着也要有个一米六五左右。
她长得非常精致,五官除了眼睛之外都很小巧,像是女娲用了时间和精力仔细捏出来的人。
裴南山站在她身边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庞然大物,从头发丝儿到脚趾间都长得很粗糙,比不得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清爽的柑橘味道的陈婧精致漂亮。
漂亮的外貌搭配温柔的声音,裴南山根本没有办法抵抗这种极致魅力产生的吸引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陈婧出事之前,裴南山都找不出陈婧身上那股很古怪的气质:乖巧温柔和风尘妩媚结合的原因。
裴南山多次在心里奇怪,陈婧说话做事分明都很低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谦卑,但总是给人一种低廉的风尘感。
她知道这么评价陈婧不好,可是陈婧确实给她带来了这样的感觉,她没法否认,却也无法因此不喜欢陈婧。
裴南山曾经把这种低廉的风尘感归结到陈婧用的化妆品上。
陈婧的化妆品都是学校外面小街上十几二十几块钱的那类型,无论粉扑上沾多薄一层粉底,扑到脸上都是一抹浓厚的假白。
可是学校里用这种便宜化妆品的不止陈婧一个人。
裴南山看过其他女生的妆容,没有一个人和陈婧拥有同样的质感。
她不明白,也不抵抗自己的心想要接近陈婧的念头。
走在陈婧的身边,裴南山的心又安宁又喜悦,连带话也多起来。
她说过香樟树的事情,再说自己的好朋友,陆祺燃参加的比赛得了一等奖。陈婧就跟着表达快乐的庆祝。她说昨天吃的炸串好吃,让陈婧今晚一定要跟她去。
陈婧说“好呀”。陈婧很喜欢说“好呀”。说到“呀”这个字的时候陈婧的尾音总是上扬,带着一点不属于樟市本地的淡淡南方口音。听上去像春日里冒出来的新芽,娇而嫩。
“你怎么会这么好。”裴南山挽着陈婧的臂弯,又一次发出如此感叹。
陈婧只是微笑,不应答她的这句话。
裴南山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自己,但是裴南山知道她不介意自己把脑袋枕上她的肩头。
裴南山倚着陈婧,无尾熊似的,腻腻歪歪和陈婧一起走到南门门口。
陈婧停住了,裴南山趔趄一下,跟着停下脚步,循着陈婧的眼睛去看她看的人。
不高的个子,利用防水台超高的厚底高跟鞋来弥补她们之间身高的差距。大红的波浪卷发火海似的铺在脑后。没有人会想到顶着一头红发去穿绿色衣服,但是裴南山和陈婧眼前的女人就穿着一身鲜绿色的紧身皮衣,用它的紧来突显自己波涛汹涌的身材。
这个女人只凭穿着就能在所有场合获得大众全部目光,至于她长成什么样就根本不重要了。裴南山也没有分出很多精力去看她的脸,因为她听到那个女人用一种非常熟稔又带着隐隐威胁的语气喊:“陈婧。”
裴南山感到自己正贴着的身体在颤栗,轻晃一下之后陈婧的臂弯离开了她。
那女人的目光落到裴南山身上,从上到下的打量她一遍,很快又重新落回陈婧的身上。她又喊一遍:“陈婧。过来。”
这种喊狗似的语气让裴南山皱起眉头,可是陈婧恍若未觉,脚步虚浮的朝着那女人走了过去。
“三请四请,你还挺能藏?”那女人挑眉,伸出一根手指勾住陈婧的衣领往她身前带。陈婧被她勾了一个踉跄,但很快在她身前半步远站定。
“跟我走。”那女人丢下这句不容置疑的话,抱着胳膊转身就大步往前。
她根本不考虑陈婧会不会跟上来,仿佛陈婧一定会跟她走。
这个女人是谁?
裴南山如果是一只猫,此时所有人都会看见她弓起的背和炸开的毛。
“陈婧,你别去。”裴南山迈开碎步,小跑着走到陈婧身边拉住她的胳膊,“你别去,你和我走。”
那女人停下脚步回了头,看裴南山的眼神饶有兴致:“你谁啊?”
裴南山握紧了陈婧的胳膊。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不抓紧,陈婧会像游鱼一样从自己的手中游到她不想去的地方。
“你谁啊?”裴南山皱起眉毛,让自己的气势不输给那女人。
那女人哑然失笑,看裴南山和看个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她不和裴南山废话,只看陈婧:“你李哥在那等着呢,你还不走?”
陈婧的唇角被女人这句话中无形的线牵起来,露出一个微笑。她对裴南山说:“没事,我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你不能去!”裴南山在这一刻完全被冲动的本能牵着走。她不知道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女人口中的‘李哥’是谁,但是她知道陈婧不想去,陈婧在害怕。
女人不满的咂了一下嘴:“小妹妹,姐姐今天有事改天陪你玩,你自个儿回家玩去吧啊,乖。”
裴南山不再理睬她的态度,转过脸呵斥陈婧:“我说了你不能去就不能去!”
陈婧没动,侧脸对着裴南山,眼睛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人。
她们三个在校门口的争执已经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围观。
女人抱着胳膊,再一次看看裴南山和陈婧,又看了看边上指指点点的大学生围观群众,扬起笑脸,慵慵懒懒戳人心:“哦,我说你在躲什么呢。原来你现在勾搭上女人,不陪男人了啊。”
裴南山在周围低低的哗然中确认了自己听懂的话。
她看向陈婧——陈婧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
可是裴南山看见陈婧脸上一贯的微笑逐渐斑驳龟裂,裂痕从她的曈仁开始,是细细密密的,一直往她的脸颊蔓延,再攀上脖颈,直达胸腔。
“你要是早点儿和我说,我也犯不上来学校找你啊。这下好了,李哥还在那儿等着——你别整那一出,装的不认识人似的。你都跟他多少年了,现在想到立牌坊了?”
裴南山看不到陈婧的内心正在崩塌。
女人的话犹如台风过境,在陈婧心里卷起轩然大波。她不愿面对的梦魇,内心最深处的梦魇,无论怎么样都好像逃脱不了的梦魇,在谁面前重现都可以,她都能直视这梦魇都能泰然微笑着跟女人走。
可偏偏在这时候,在身边是裴南山的时候,梦魇重现在她的面前。
陈婧的脖颈冻结,全身冻结。她不能转头,无法呼吸,裴南山温热柔软的手掌在此刻变成钢钉扎进陈婧的骨腕里。
陈婧痛不欲生,也痛不堪言。
裴南山禁止那个女人继续说话。可是陈婧知道裴南山只是在做无用功。
陈婧抬起胳膊,很重的拍到裴南山的手背上,贴住裴南山光滑的手背,陈婧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过去,可以过去的。但是我——赵佳,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以后不能来找我。”
那女人,就是赵佳,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啊,是,是说过。但你忘了?你上次和陈昕怡一起跟我谈的时候说过了,如果我需要还是可以来找你帮忙的。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我亲自过来不是很正常?”
“上次说的是我可以帮你最后一次,”陈婧的牙根咬在一起,摩挲着口腔中的软肉,“不是一直帮你,也和陈昕怡没有关系。”
裴南山没有忽略陈婧话中咬着的重音,也没有忽略从赵佳身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另外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裴南山认识,也知道。那是陈婧的朋友,叫做苏乐然。她和乐队里的键盘手是好朋友,也经常来乐队玩。
另外一个裴南山不认识的女人从赵佳身后跑上前来,挡在陈婧的身前,大有一副老鹰捉小鸡时鸡妈妈的气势:“赵佳,我上回就告诉过你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赵佳揉了揉耳垂,越过那女人的肩头去看陈婧:“看起来你最近混的确实比当年好多了,这么多人都愿意为你出头。哦不对,你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就是你身前这位‘好闺蜜’的‘功劳’吗?”
陈婧的脸已经不能够用‘惨白’形容。她像是被活着灌了水泥做成艺术品的雕塑,矗立在南门前,她的好闺蜜身后。
裴南山在这十月金秋看见陈婧的鬓角边全是细密的汗珠。她的鬓发承不住这些汗珠的重量,没一会儿它们就顺着垂落的长发悄然坠下,一颗颗从陈婧的发间滚落到裴南山的喉头,落进她的心间。
‘不能再等了。’裴南山心想。
她拉起陈婧的手,从挡在她面前的人身边绕开,在路过赵佳的时候说:“你不用威胁她,她不会再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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