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因为她受伤的缘故，陈洱都是在隔壁房间睡觉，他说自己睡姿不好，很容易睡着乱翻身碾到她。
她却知道，他睡眠浅而短。
很多次，她睡到一半，都会看到他坐在她的床头，目不转睛盯着她。
陈洱犹豫了下，才点头，然后他躺下去，依偎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柔软的温暖。
两个人面对面，眼瞳倒影着对方的脸。
“那些年你过得好吗？”
李晓月突然没头没尾问。
陈洱怔住许久，才说：“不算好。”
这句话出来，他似乎都有点意外自己的坦白。
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狼狈的过往，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头看。
可是看到她类似悲悯的表情，他就跟与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撒娇那样，渴望得到她的关爱。
“很不好。你走后，我一直在孤儿院，我的一只脚受伤而得不到很好的治疗，走路都是瘸的，来领养孩子的家庭都不愿意要我。后来……我遇到了恩人，他教导我，给我钱，还给我的腿做手术，我才恢复。”
他的声音闷而哑，在稀疏的雨声中，如有泣音。
“所以我们才相遇。”
她对他说。
“那我得感谢他，我们找机会去拜访他。”
陈洱：“他现在不在国内，等你腿好点，我带你去见他。”
李晓月又问了他一些事情，还说自己想起了一点孤儿院的事情，她荡秋千的时候差点摔下来，是他冲过来抱住她。
陈洱沉默许久，才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起长大后的事情，也许就不会这么喜欢我。”
这句话说完，他抿住唇，似乎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李晓月疑惑：“我失忆前，我们的有婚姻危机吗？”
陈洱：“有一点。”
李晓月笑了：“夫妻磕磕绊绊哪有不拌嘴的，不管有什么事，冲着你这么照顾我，我都原谅你。”
她说到这里，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强调。
“至于喜欢，无关别的，我失忆后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心跳得厉害。哪怕你与我不是夫妻，也从未见过，我却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男人呆住。
李晓月趁机摸着他的脸，笑嘻嘻。“幸好你啊，是我老公，不然我都要想法子将你骗到手了。”
陈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红了脸，迟疑三秒，又亲了亲她。
一个一个浅浅的吻，却没有特别深入，似乎生怕冒犯了她。
可能是今天雨声催眠，李晓月很快就躺在陈洱的怀里睡着了。
陈洱等到她呼吸均匀下去，才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就走出去。
他直接冲着阁楼上跑，一个塑料似的百宝箱。
别墅里的东西翻了好几遍，就没有人想过，那个玩具一样的东西，竟然藏着东西。
他早已经没有那个童心了，看到破旧的玩具，直接就扔到杂物堆里，哪里想过这是个小箱子。
阁楼上，李晓月上不来的地方，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生活痕迹。
烟臭味弥漫着，烟头四处都是，还有吃剩下的食物，脏污的脚印……
这上面一直住着人。
陈洱面无表情，一点都不意外，他蹲下去，开始将一堆杂物翻出来。
沾血的绳子，有污物的锤子，还有一堆相框相册。
李晓月的房间里，充满了大量的二人生活痕迹，包括挂在墙上的各种照片。
都是夫妻二人的。
这些照片，现在都扔在这里。
翻找的过程，照片落地，李晓月幸福地依偎着丈夫，笑得一脸幸福。
而她丈夫的脸，却活生生被挖了去。
如果有人去翻相册，就会发现，所有双人的照片，那个丈夫都被人泄愤地撕毁，或者用小刀割开。
终于找到那个玩具一样的百宝箱。
塑料匣子上面，装饰很大的芭比娃娃，娃娃裙摆将小匣子盖住了一大半。如果不曾玩过，只会将这个东西当作支撑娃娃的塑料台，而不会觉得它能装东西。
他砸碎了匣子，发现里面露出了储蓄本，数额巨大，甚至包括存放在银行的许多黄金记录。
存折背面，竟然还有密码。
陈洱握住手里这笔财富，突然发现，这是一笔足以让他们幸福过一辈子的钱。
将东西都塞入自己的口袋后，他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杂乱的一切。
特别沾血的，沾了指印的东西，都要擦过，然后塞入袋子里，离开的时候要一起带走。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凶杀案，地板上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腥味。
他想，需要弄些什么来擦拭，才能让血迹最大程度消失。
刚刚收拾好，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脚尖。
陈洱大惊，转身就往楼下跑。
李晓月正在面对此生最大的危机，那个大胡子，满嘴烟臭味的男人，伸手扯着她的头发，一直将她往楼梯口拖。
头皮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臭女人，我就不信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快点说，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产存折都在哪里，我们都打听过，那笔钱刚刚转到你的户头上，那两个老家伙开的公司都卖掉，钱全部在你手里，你快点给我想起来。”
凶神恶煞的歹徒，将她的头按在楼梯上，大吼：“不说，我就将你推下去，然后再将你断裂的骨头，一根一根拆出来炖汤，就跟你的死鬼老公……”
李晓月痛得大喊：“老公，救我。”
眼看就要将她推下去，一个快如猎豹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男人身后，伸手狠狠勒住他的颈部。巨大的力气，勒得袭击李晓月的男人，喉结都要碎裂，只能发出啊啊的窒息声。
李晓月想要挣扎着爬走，手却失去力气打滑，整个人眼看就滚下楼梯，陈洱立刻松开男人，伸手拽住李晓月。
李晓月过于惊恐，以为是又要被人袭击，尖叫不止，双手重重往旁边一推，将差点被勒死正在捂着脖子作呕的歹徒，给推下去。
男人发出一声惨烈的声音，砰的一声，就沉寂在楼梯下。
只来得及将李晓月紧紧抱入怀里的陈洱，愣愣看着楼底，那是他恩人的儿子，如果死了，那么他也没退路了。
李晓月浑身颤抖，抱住他。
“老公，老公……我杀人了吗，我杀人了吗？”
她唉呜如濒死的花，哭得凄凉。
陈洱心里涌上上一股巨大的哀切，因为她的害怕与眼泪。
他摸着她的头发，“没事了，月月，没事了。”
他像是他的一切，她的屠龙王子，她的世界只有他。
这种感觉，给了他不顾一切的勇气。
“你没杀人，他自己跌下去的，只是个恶梦，明天你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只是恶梦。”
陈洱抱着吓得可怜的月月，向来硬得可怕的心，却都是裂缝，充满对她手沾鲜血的怜悯。
雨水过后的土地松软。
尸体处理得很顺利。
他看着挖出来的大坑，里面除了摔下楼的男人尸体，还有另一具尸体，也是个男人，正在腐烂。
陈洱面无表情看着那具腐烂的尸体。
突然操起挖土的铲子，重重敲在尸体的脸上，砸烂那张看不清楚面目的脸。
“以后，我就是陈洱。”
他对那具腐烂的尸体说，也对自己说。
“是李晓月的丈夫，永远都是。”
他如承诺，又如恶鬼，疯了一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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