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在这样照不见前路的黑夜里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还以为是什么小动物,结果又是熟悉的被撞了个满怀,沈溪知下意识地抱住了来人,先是欣喜而后转为担忧,便忍不住出言训斥道,“这么冷的天外边还下着雪,大晚上的看不清路,你跑出来做什么?
万一摔了怎么办?你是想让哥哥担心吗?”
“想哥哥了呀。”沈溪渔抬眸直视着沈溪知的眼睛,眉眼弯弯道,“哥哥,过年了诶。”
“是啊,过年了。”沈溪知抬手捏了捏小孩被冻红的鼻尖,不由得感叹又这般轻而易举地被小孩哄好了,当真是拿他没办法。
小孩跑来并未撑伞,白雪落在了小孩的身上融化,落在发间的变作了水珠,而衣衫上的则晕染开来……
沈溪知抬手用衣袖替小孩擦拭着发间的水珠顺便吩咐沈兰道:“先进屋罢。”
沈兰应声:“诺。”
夜色中的一行人撑伞的撑伞、提灯的提灯、推轮椅的推轮椅,又重新开始动作了起来。
沈府厅堂的大门等待着归人,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映在雪上。刺骨的风雪也争先恐后地涌入却吹不散其中的温暖。
“哥,你回来了?”叶裳忍不住地抱怨道,“你要再不回来,岁岁就该跑去找你了。”
沈朝也笑着吩咐还在伺候的下人:“老爷回来了,可以上晚膳了。
上了膳后你们也各自休息守岁去吧。”
丫鬟小厮们应声便退下了,而后端着各式各样的菜色鱼贯而入又各自离去。
屋内便只剩下了四个人,把房门关上留着一扇窗通风。
炭盆中的火噼啪作响,骤然从那样冷的环境到了这般温暖的地方,沈溪知巾帕掩唇忍不住地低咳了起来。
沈溪渔早有预料般的端来了姜汤:“哥哥先把这个喝了,我们再吃团圆饭。”
这场景倒是惹得叶裳羡慕不已,便忍不住出声调侃道:“岁岁这样小的年纪就能做到这般温柔细致,照顾起表哥来竟比表哥手底下的沈兰他们都还要周到。
表哥,你说我能不能等岁岁长大了再嫁给岁岁?”
“你真这么想的?”沈溪知将姜汤一饮而尽,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在叶裳面前晃了晃,“那这封信你不要了?”
“什么信?”说着叶裳就要去抢夺沈溪知手中信封。
沈溪知本就抢不过叶裳,这封信也理所当然地让她夺了去。
“他为什么寄给你,不直接寄给我?”叶裳拆了信封后里面还有个信封,上面写着的才是她叶青衿。
沈溪知摇头轻笑:“姜如星是君子,注重叶姑娘的清誉。
可惜我们的叶青衿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也不懂得人家的用心。”
沈溪知自认为了解姜辰的为人秉性,觉得若真有这么个妹夫也不错,当然前提是叶裳也喜欢对方,便没有多加阻拦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在里面,可有了如今的结果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叶裳将信封收入怀中,不讲理地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不懂,我当然懂了!”
“还是快些坐下来吃团圆饭吧。”沈朝取过那壶一早煨在火炉上的酒,行至桌前坐下,“我温了壶酒,正好配这样的年节,也配这样雪天。”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阿姊说得极是,快些给我来一杯。”听及此言,几人陆续坐到了饭桌前,沈溪知更是端起酒盏就要讨酒喝。
“你只能喝一点。”沈朝接过酒盏当真就给对方倒了浅浅的一层后递了回去,瞧见沈溪渔那亮晶晶满含好奇的目光又补充了句,“这是烈酒,不是米酿,岁岁你这个年纪还不能喝,要等长大些才行。”
所以这壶酒大半还是温给沈朝自己的。
可怜沈溪知本就只有一口的酒还用筷子沾了沾给小孩尝尝味,见小孩五官被辣得皱成一团的模样也就不觉得可惜了,再然后就得到了沈朝一个警告的眼神,仿佛再敢给小孩尝这酒味,这一口酒也都没得喝了。
这不喝还好,反倒是喝了一口,馋虫竟被勾了起来。沈溪知意犹未尽端着酒盏欲要再讨:“阿姊,一口哪够?
再来一口,保证不会出问题的。”
然后叶裳就往沈溪知的碗中舀了勺汤:“哥你还是跟岁岁一起喝这个羊肉汤吧。
羊肉汤温补驱寒,再适合你不过了。”
沈溪知顿觉余生了无生趣,欲言又止之际口中被塞了块鲜甜的鱼肉,随之传来的是沈溪渔欢快的声音:“哥哥,这个清蒸鱼很好吃哦,岁岁挑了刺的。”
“的确很好吃,岁岁辛苦了。”沈溪知终于放下了对酒的执念,他夹了块樱桃肉到沈溪渔的碗中,又顺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不过哥哥是大人了,不用岁岁帮忙挑鱼刺也不会卡喉咙的。”
沈溪知更多的是感慨,叶裳说得不错,小孩温柔细致。相识不到一年,便这般了解自己的习惯喜好,本应该是自己照顾他的,反倒让小孩照顾自己。
沈溪渔晃了晃脑袋:“不辛苦的,哥哥喜欢就好。”
今日的夜空没有光亮,人间的灯火却彻夜长明。
团圆饭后,一家人坐在厅堂中守岁,叶裳同沈朝下着棋。
而沈溪知卧在塌上小憩,身上盖着层雪狐皮的绒毯,沈溪渔搭了条小凳子坐在沈溪知的塌边讲夸父逐日的故事哄对方睡觉,那软糯的声音听地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莞尔。
雪后的天地静谧,落子的声音、炭火噼啪的声响都那样的清晰。
等到夜半的第一声爆竹响起,沈溪知方才被惊醒,他从塌上坐起身,睡眼惺忪、声音微哑:“元日到了吗?”
“是啊,新的一年,祝表哥你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叶裳一面向沈溪知讨要压岁钱,一面又往沈溪渔怀里塞压岁钱,她蹲下身来与沈溪渔平视,“岁岁新春快乐呀,恭喜你又长大一岁了。
也祝你生辰快乐,这是压岁钱也是生辰礼哦。”
叶裳靠近沈溪渔耳畔低声叮嘱了一句:“千万不能交给你哥哥保管,不然就拿不回来了。”
沈溪渔拿着分量不轻的压岁钱,笑得露出了他那颗小尖牙:“谢谢叶裳姐姐,叶裳姐姐也新春快乐哦。”
“不用谢。”叶裳顺手捏了捏沈溪渔的脸颊后起身,她从哥哥姐姐手中得到了压岁钱,也就心满意足地告辞了,“我就先去睡觉了,大家也早些休息!”
沈朝还没来得及嘱咐叶裳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就见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裙子小跑着出了门。
沈朝看着叶裳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行至两个弟弟的面前,将自己事先准备的压岁钱交给了对方。因为家中没了长辈,压岁钱便只能由年长者给年幼者准备了:“愿新年,胜旧年。
也祝岁岁生辰快乐,祝溪知长命百岁。”
沈朝从怀中取出一块终于定做好的长命锁后蹲下身来替沈溪渔戴上,也顺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先前的那个长命锁不算,这是姐姐送给岁岁的生辰礼,你哥哥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言罢起身看向沈溪知叮嘱了句:“我也去休息了,你这身子经不住熬,也早些休息吧。”
沈溪知颔首应声:“是,也愿阿姊心想事成、长乐未央。”
桌上的残羹冷炙未收拾,炭盆也久未添炭,因为两人的离去,屋内也骤然冷清了许多。
天上的雪不知是何时停的,而人间的烟火却在夜半按时升腾而起,漆黑的夜空在这一刻被斑斓的色彩照亮,明暗交织、绚烂夺目……
窗外的火树银花吸引着沈溪渔的目光,眼底倒映着或明或暗的光彩,他手上触碰上胸口的长命锁,那冰冷顺着指腹直抵心口,但他又似乎从中感觉到了温度。
沈溪渔回过神来,又重新钻进了沈溪知的怀中送出他为对方准备的年礼,那是一枚和田玉观音吊坠,是当年母亲为父亲从高僧处求来的:“哥哥新年快乐,这是岁岁为哥哥准备的礼物哦~”
这枚玉坠质地和雕工一看就十分名贵,沈溪知不由得问了句:“这玉坠岁岁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岁岁买的呀,老板说可以保平安的。”沈溪渔仰着脑袋直视着沈溪知的眼睛无辜道,“岁岁希望哥哥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所以哥哥一定要戴在身上哦。”
“会的。”沈溪知将玉坠收入怀中,并不打算去追究这东西的来历。顺便将自己的年礼同生辰礼一并交给了沈溪渔,那是一整套的名贵异常的玛瑙点翠首饰。
沈溪知总想将小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认为他家小孩配得上这世间所有名贵的东西,也衬得起所有的颜色:“哥哥也希望岁岁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在灯光和烟火的映照下,沈溪知素日里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几分,他望向窗外的烟火,也将怀中的小孩抱得紧了些,声音温柔缓和却比爆竹声清晰,满含对未来的希冀: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沈溪渔挪了挪身子扭过头来啄了一下沈溪知的面颊,那双深浅不一的鸳鸯眼里满含欣喜:“岁岁年年?”
起初沈溪知还真不适应小孩这样表达亲昵的方式,次数多了也就认命了。似乎从一开始小孩就对岁岁年年这个词异常的执着,因为岁岁是他,年年是自己。
见小孩欢喜的模样,沈溪知也是由心的愉悦,只能回答对方:“是,岁岁年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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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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