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行动力果决的,立马挥毫泼墨写了篇声泪俱下的公文,让人快马加鞭的呈送御前。
一直陪伴着看全了内容的气使恍恍惚惚,惚惚恍恍,他万万没想到皇爷和贾代善私下还有这么一面啊!
贾代善扫了眼似魂不附体的气使,目光凝望着堆积如山的公文,抬手转了一下毛笔,瞧着飞溅落在宣纸上的墨水,眼眸闪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这世上出身,实力,忠心三者合一的,也不独他贾代善一个人有,而他能够占据泰和帝心中第一人,甚至曾经还让皇帝感叹过“善善,你要是乾儿该有多好”的话语,无非是因为能哭的时候绝对不倔强。
可惜没人信。
善善心里苦啊!
哎……
说实在的,贾代善是巴不得帝王把他当利刃使唤用,毕竟用坏了就可以换。可一听闻气使那设想,浑身一个激灵,觉得要糟糕。
泰和帝为帝,从民生百姓来说,是真真的明君,但也是有些帝王小性子的,爱规划。
想来,也许有帝王之术与为臣之道的差别在。比如清扫前朝余孽潜龙这件事情上,作为帝王,泰和帝只要知人善用,选择最适合的人选—诸如某个倒霉衰的贾代善去处理,且作为明君,他知晓自己若是插手过多,反而束缚臣子的思路与手脚。故而,泰和帝可以彻底放手,令贾代善全权处理江南一切事务,可先斩后奏。换句话说,只看重结果。而作为臣子,比如贾代善是需要做到事必躬亲,熬红着眼睛在最先线,盯紧了方方面面,必须关注好过程。
这样子的思维积年累月下来,帝王便有种下棋执棋的错觉在了,尤其是泰和帝还特偏爱规划,喜欢中意一个臣子,连死后随葬皇陵都给想好了,美名曰“父母则爱子,为之计深远;帝王之爱臣,香火永祭。”
当然,若是没有那些魑魅魍魉,泰和帝也不喜新厌旧的,那包随葬的待遇,对于朝臣来说还真是荣耀。
但现实是有利益争夺,以及泰和帝的喜新厌旧还角度特新奇的。
最惨的案例便是先太子司徒乾了。
司徒乾算聪慧异常的,有没有水分贾代善不懂,毕竟他先前多戍边在外,接触不多。但回来的时候,看着隔壁大侄子那还算赞誉有佳的模样,大体上便觉得还应该是挺聪明的。且按着泰和帝偶尔来信吹的牛,据说对某些朝政理解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这个当爹的还厉害。
所以,泰和帝这个当爹当帝王的思维就慢慢变了,希冀从一个合格的储君进到一个优秀的储君,然后进阶到雄心壮志的帝王二号,再然后怎么没志气当个千古一帝呢?
这要求难吗?
一点不难!
他自己也是个幼年帝王,就这么过来的。有压力就有动力啊!
泰和帝的渣就渣在这了—喜欢一个,要求无限提升的,而被要求的那个呢,永远到达不人能希冀的那个点。
至于寻常帝王与储君之间的矛盾,为防羽翼丰满之类的,他贾代善真心诚意说还没有。泰和帝就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他自己幼年继位,亲政掌权,就是步步变强之路。
可满朝文武特么的,想着所谓千百年潜移默化的某些规矩,劝着太子低调了,忘记了现如今已是大周朝,大周的规矩开创者太、祖爷就是个爱、骚、操作的,泰和帝自然而然更继承祖业的。
以致于太子一低调,就不符泰和帝心目中的标准了。
而且还坏在司徒乾傲骨铮铮的,不愿低头哭诉哭诉—亲爹给的压力太大,还有兄弟大臣拖后腿。想当初眼见父子矛盾频发的,他贾代善拉着贾敬耐心劝说,就差直接让人转告太子了。可这帮聪明的,有自己的从政信念与坚持。最后被收拾惨不忍睹。
往事历历在目,现如今竟然莫名轮到他贾代善时,能不提前嚎啕哭一个,先给人打个印象—政务处理不来的,但我贾代善活到老学到老,永不服输。可就是学的速度有些慢慢的,皇帝哥哥要慢慢教,我会笨鸟先飞的。
原以为帝王只是说说当霍光,最后让他贾代善老死国子监也没事,反正贾家下一代都是学文,他当祭酒还正好寻名师教孩子呢。可万万没想到泰和帝竟然来真的,想得一步步还那么仔细,设定了十五年的首辅之路。
这道路,他不走,或者走慢了一步,泰和帝立马就能翻脸。毕竟,他贾代善被熬鹰熬得很成功,可以说是他最得意的一枚棋子。
如今要棋子再打磨一下,来一个文武双全又如何?历史上有那么多成功的案例了,什么拥兵自重,朕不信不信!比如说那个诸葛亮啊,军权不功高震主?不也是挺好的?三国能有,本朝为什么不可以有?
一想,贾代善感觉背后冷汗涔涔的,阴风都吹起来了。
以他对泰和帝的了解,恐怕皇帝要釜底抽薪,现如今明面上的皇子龙孙是一个都看不上了,是要选秀立后,生两个中宫嫡子。
三年够泰和帝抱两了。
十年,足够新皇子长大,被选择。
而后……
被自己脑补安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大字的贾代善吓得批个公文压压惊,“气使啊,这乡试……”
全神贯注的将自己注意力投到公文上面的字,贾代善幽幽的看了又看,又看,最后一拍案恢复了自己身为将军应有的杀伐果断,“作为江南总督,是不是可以让他们把公文按着军情战报的格式来写?”
—太长了,还……还挺难为情的,有三个字不认得。
冷不丁被唤了一声,气使回过神来,迎着贾代善炽热的眸光,揉揉头,“贾大人,您这题超纲了。”
他们作为暗卫,哪怕他是个优秀的暗卫呢,也不学四书五经的,他们学的都是查探之术。
对于朝政规矩,还是戴内相知晓的多。
“那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贾代善果断无比开口,拿笔圈了圈不认得的字,道:“去找个官吏……不,去把那个扬州宋大胖找过来,让他给我解释解释。这字嘛意思。”
“可是他身份还在清查,那……”
“这不是正好给他机会嘛。我们也看看这江南乡试如何。”贾代善面色带着一抹诡谲的笑意来,“这帮再敢风花雪月的,不踏踏实实的想着读书为民的,我收拾死他们。”
闻言,气使眉头簇成了个山川,“但现如今招抚盐商的消息都传出去了,士林反抗之声颇大,甚至都还有号召伏阙上书,当然在贡院门前静坐的也不少。您在这么一改,那……”
“江南的水更混,暗中的人不是更高兴?”贾代善不急不缓道了一句,“算算路程,听风九州队伍已经到达东南沿海了。我们这边大闹的消息传出去,那些暗中的宵小不得是猖狂笑起来?”
气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按着贾代善的吩咐去传扬州知府宋大仁。
不过没一会儿,气使便回来了,扫扫垂眸批复公文的贾代善,小心翼翼开口,“贾大人,林海先前递拜帖求见过。卑职斗胆,对林家您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贾代善连头也没抬起一下,“还能怎么想?我现在都恨不得当孙悟空七十二变呢,哪里有闲情见他。我不是一直派着人看着他,他们查明了真八字不合的,没其他心思就退吧。不过这口气我是咽不下的,让他出个不大不小的丑就……”
说着,贾代善忽然灵光一闪,抬头看向气使,挥挥手示意人走近,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老大怎么说的吗?说他可是探花郎。换句话说才学是有的,是不?”
气使不明所以点点头。
“现在士林不是反抗声音很大,对吧?”贾代善一拍案,“咱们以毒攻毒。”
气使:“…………”
“就像每逢战事,有主站派也有主和派。”贾代善喝杯茶润润嗓子,“反正都要举办乡试了,江南青年才俊云集的,干脆在此之前加赛一场,就议论这善贾之策是利还是弊。”
“那当然是弊了。要知道士农工商,那是规矩。读书人读的就是这个啊。”气使毫不犹豫开口。
“皇帝圣旨难道就不是规矩了?”贾代善理直气壮的反问了一句,“必须加赛这一场辩论,否则本官就不批这个公文盖这个印鉴,这样子全都没法考,一拍两散。辩论分成两队伍,所有人都抽签决定自己属于哪一个队的。且参加者不答出自己的观点,还言之有理的,敷衍了事的,那也不用考。哦,也不用想着等下一科下下一科,这个议论日后就成定例。”
“大人,您太……太招人恨了。”气使听到这话,面色都青白了一分,“您这样……”
“促使他们换位思考。”贾代善道:“你们做个弊,把林海弄到利大于弊这队中。当然,在弄一些有名的才子,最好是讼师出生的那种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
“至于我自己,也不差这么一个恨。”贾代善一挥手,豪迈无比开口,“再说了,有恨就有人疼的。”
“可……”
“好了,没事的,放心,这事让宋大胖出面。”贾代善哼哼笑了一声,“本官非得把他架火上烤熟了,看看背后到底是何高人。看他怎么在连任下去。”
宋大仁自打中举后,便是外放,围绕着金陵扬州转悠。
都没个回京的野心。
哪怕存着当土皇帝的想法,但必须也是朝中有人好帮助,否则这富庶之地的父母官可不好当。
与此同时,依旧当着扬州知府的宋大仁擦擦额头的汗珠,看着面无表情的侍卫一板一眼说着有请两个字,心理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娘的。
贾代善放着好好的江南总督府不去,霸占着巡盐御史府安营扎寨的。
一遇到点事,就串门。
揪着他这个扬州知府来询问。
还没三天呢,他就活生生被折腾没了六斤肉!
养肉一点都不容易,知不知道?!
但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个人。
宋大仁努力扬着微笑赶到了巡盐御史府,看着贾代善扬起的一张带着些泛黄的信笺,眼皮猛得挑了一下,结结巴巴开口:“贾……贾大人,您……”
“宋大人,放心既皇恩浩荡,本官自然也不会在掀旧账。但是公是公,私是私。你这最后一点,可给本官惹来了不少的麻烦。说说该怎么补偿本官?”
最后一点自然是有关林家退亲之事了。
宋大仁感觉自己两只眼皮都跳动了起来,惶惶然的开口:“您……”
贾代善拍拍人胸口,微笑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怎么样?你总得赔本官闺女的清名吧。”
宋大仁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不……不……下官……”
“富贵险中求啊,宋大仁。”贾代善俯瞰了眼宋大仁,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抬手拍拍人的肚皮,“否则白瞎你的将军肚了。”
宋大仁:“…………”
一锅炖不下,所以分两锅?
一个孜然,一个清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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