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州牧府衙,第一次举行了真正意义上的早会。
苏月带着连夜绘制完成的、极其详尽的“云州城南城净水排污系统一期工程图”,苏建国则拟好了需要调用的人员、物资的正式公文。他们准备以雷霆之势,启动这项将要改变数十万人生死的浩大工程。
然而,大堂之上,以陈别驾为首的一众州府属官,早已准备好了一套滴水不漏的“太极推手”。
“抽调官营的泥瓦匠和木匠?”当苏建国提出第一个要求时,陈别驾立刻露出了“万分为难”的神情,“哎呀,州牧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前些日子,城中的武库、粮仓、还有几处重要的衙门都上报说年久失修,小的们不敢怠慢,已经将城里所有在册的工匠都派去修缮了。这……这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啊!”
苏建国面色不变,继续道:“既如此,那便从府库批一笔款子,用于从民间雇佣工匠和民工,购买工具。”
这次,轮到掌管府库的司库官上前一步,他摊开一本空空如也的账本,长吁短叹:“大人啊,您是不知道前任彭大人的手笔……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府库里是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如今我们是无钱可用,衙门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下个月的俸禄都还没着落呢!”
“那府库中储备的建材和工具呢?”苏建国的语气已经有些发冷。
得到的答复,是仓库大使的两手一摊:“回禀大人,早已在之前的各项工程中消耗殆尽,如今库里只剩下些朽木烂铁了。”
无人,无钱,无物。
整个州府的官僚系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用一种极其圆滑、让你抓不到任何把柄的方式,彻底切断了苏家所有来自官方的资源。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看你这个新来的州牧,在“无米”的情况下,如何做出这锅“济世救民”的炊饭。他们就是要看苏家碰壁、出丑,最终只能为了推行政令,而向他们这些地头蛇低头、妥协、分利。
议事厅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押的寂静。陈别驾等人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都在欣赏着苏建国那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
然而,苏月却在这时,突然笑了起来。
她收起了面前那份精美的图纸,对着父亲和母亲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径直走出了议事厅。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陈别驾等人都是一愣。
半个时辰后,南城棚户区。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之物与污水的酸臭,赤足的孩童在泥泞的巷道中穿行。就在这片最肮脏、最混乱的中心地带,苏家的亲卫们硬生生在泥地上,搭建起了一座巨大的招工台。
苏月,这位州牧大人的千金,竟亲自站上了高台。她没有丝毫的嫌弃,仿佛脚下不是污泥,而是坚实的土地。她面对着成百上千闻讯而来、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贫民,用一种清晰而有力的声音,宣布了一个足以震动整个云州城的消息。
“我叫苏月,新任州牧苏建国,是我的父亲。”她开门见山,“今天,我代表州牧府,在这里,招募数千名工人,启动改造南城的工程!”
人群中一阵骚动,但很快,就有人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官府招工,可有工钱?”
“没有工钱。”苏月的回答,让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人群,瞬间又冷却了下去。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颗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
“我们没有现钱发给各位。但是,”她拿出了一沓刚刚印好的、盖着州牧府大印的纸券,高高举起,“我们有这个——‘云州建设工票’!”
她向所有人郑重承诺:
“第一,所有参与工程的家庭,每日可凭今日领取的工票,在南城入口新开设的‘州牧府临时食堂’,领取足以果腹的两顿热粥!”
这句话,让最前排的人群,眼中开始冒光。
“第二,工票可以累积。在未来,我们将在南城,建起像黑水县一样崭新的、不怕风不怕雨的砖房!到那时,你们手中的工票,可以作为凭证,优先、并以极大的优惠,兑换一套属于你们自己的新房子!”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许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月的声音提得更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与力量:“第三!所有累积的工票,都将在你们每个人的名下存档。未来,我们将在云州城,兴建新的工厂、商铺、作坊!所有手持工票的家庭,都有优先获得这些工作机会的权力!你们将不再是流民,而是有手艺、有家产、有尊严的——云州新民!”
这套方案,直接将一群绝望的、只看重眼前一餐饭的贫民,转化为了为自己未来奋斗的、充满干劲的“准业主”和“准工人”!
“我报名!”
“还有我!我以前是泥瓦匠!”
“我虽然没啥手艺,但我有的是力气!”
报名处瞬间被挤爆!那场面,甚至比当初黑水县招募流民时还要火爆。
苏家,不费州府一分一毫,就拥有了一支数千人的、忠诚于自己的建设大军!
远在州牧府衙内,当消息传来,陈别驾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即,他缓缓将茶杯放回桌上,但指尖的微微颤抖。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招到了人,却没有工具和建材。
在陈别驾等人的暗中授意下,云州城内所有经营铁器、木材、砖石的商铺,一夜之间,不是关门谢客,就是将价格抬高了十倍不止。
面对这新一轮的封锁,苏阳再次出马。
他没有在城里浪费时间,而是直接带着一支精干的勘探队,深入云州城外的荒山。起初的两天,他们顶着烈日,几乎一无所获,队伍中甚至出现了质疑的声音。但苏阳力排众议,凭借黑水县的经验和对地质学超越时代的理解,最终在第三天黄昏,于一处被本地人视为'不祥之地'的荒山脚下,发现了储量惊人的优质黏土与石灰石矿。
苏阳立刻运用黑水县的经验,指挥着那支由南城贫民组成的的新建设大军,就地搭建起一座座新的砖窑和石灰窑。
当第一批泛着红光的砖块和雪白的石灰,被运回南城工地时,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新来的州牧大人,是任何手段都封锁不住的。
南城“净水排污”工程,正式启动。
当工人们在南城那条最宽的主街上,开始挖掘用于铺设主排污管道的深沟时,一个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纯粹的技术难题,出现了。
“塌了!又塌了!”一名工头满身是泥地跑到正在现场指挥的苏月面前,脸上带着惊慌和挫败。
“小姐!南城这地下的土邪门得很!跟烂泥扶不上墙一样,沟才挖了不到半米深,两边的土就自己滑下来了,全给埋了!这……这根本没法施工啊!”
他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一片惊呼和骚动,是另一段刚刚挖好的沟渠,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大面积的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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