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花宁带着顾叙言在病房里坐下，谢花宁试探着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程女士？”
在医生的调理下，程芊脑出血的情况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接下来只需要保守治疗就有很大的治愈可能。
从之前的情形来看，谢花宁怀疑视频里那个叫莜莜的女孩已经遭遇不测，他不想用她的身份来诱导程芊回忆痛苦的经历，也是害怕这样会导致程芊的情况恶化。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即便不用莜莜的声音，程芊依旧拉着他手喊他莜莜。
程芊能记起自己的名字，脑内淤血也不再压迫她的视觉神经，让她视线模糊。
谢花宁沉默了会儿，一时无法说话，他不确定程芊现在是真的分不清，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不是莜莜，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是件悲伤的事。
想了会儿，谢花宁还是用上莜莜的声音，反手拉住程芊笑着喊妈妈，说：“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呀，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换一个吧。”他指的是顾叙言。
既然今天程芊的状态还是不好，就只好再等段时间了。
程芊看了顾叙言一眼，垂下视线，突然凑到谢花宁耳边小声地问：“莜莜，他有没有打你？”
谢花宁愣了愣，他的视线和顾叙言相接，顾叙言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眼神平静地与他回视。
程芊说完后，视线在谢花宁脸上搜寻了下。
原来她常常观察自己的脸和手臂，是在找他身上可能会存在的伤口，谢花宁直到此时才明白她这些行为的含义。
谢花宁沉沉地看着程芊，试探着说：“没有，他和爸爸不一样。”
从程芊与张诗沁相似的容貌，谢花宁有了些许猜测，虽然程芊没说，但他怀疑张诗沁就是程芊和张帆凯的孩子，只是不知道莜莜是不是。
程芊的动作倏然慢下来，她垂下眼眸，似乎在出神，好一会儿她的眼皮才动了动，蠕动着嘴皮说：“妈妈对不起你，要是早知道张帆凯会伤害你，我一定会带着你们逃跑，对不起莜莜，妈妈对不起你……”
谢花宁不忍心，想要打断她的自言自语，却被顾叙言拦下，他看着程芊说：“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但你可以告诉我他做了些什么，至少我能让他受到惩罚。”
程芊抬眸看他，又看向谢花宁，这一刻她的眼眸无比清明，谢花宁怀疑她实际能认出自己不是莜莜。
接下来程芊讲诉的内容，仿佛是恶魔在地狱的行事，哪怕是听惯了丑恶阴i私的谢花宁也感到不适。
程芊和张帆凯是在三十年前结的婚，那时两人还没到法定年龄，没领证，只是办了婚宴，请亲戚朋友们做了见证，后来他们一起到城里打工。
初时两人年轻肯干，也攒了些钱，日子还算不错，张帆凯便计划着辞了工作开家小店创业，可是没想到生意没做成，反而得罪了人，钱也没了，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叫张小饼，也就是现在的张思柄。
因此张帆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也不愿意再从头做起，那时候他便开始和城里的一些混混打交道，见识了一些挣快钱的方法，那就是组织女人去卖。
但他既没钱也没人，思来想去，就把脑筋动到了程芊头上。
一开始程芊当然不答应，她想尽一切方法要逃，可是每次都被张帆凯发现，逃一次他就打她一次，每次打完她，张帆凯又会哭着朝她忏悔、跪着祈求她的原谅，求她看在小饼的份上，为了小饼牺牲自己。
程芊被他打怕了，逃也逃不了，看着才两岁的小饼被张帆凯故意饿着不给饭吃，终于松口了。
接下来的几年，张帆凯靠着卖老婆的脏钱，迅速发展起来，他买了一个小楼，把它叫做花楼，花楼里好多都是他骗来、坑来的姑娘。
就像对付程芊一样，这些姑娘很多都先成了他的女人，被他威胁着，有的还为他生了孩子。
甚至有的明明是被害者，在张帆凯的胁迫和怂恿下，又变成了加害者，毒害着下一个和她命运相同的女孩。
就在那几年里，程芊又怀孕了，张帆凯不知道她怀的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可能对程芊还残留着一点不算什么的感情，想到程芊怀了别人的孩子，他就非常痛苦。
在程芊生下张诗沁和张诗莜后，他就不让程芊继续在花楼工作了，而是把她和孩子一起接到了别的地方。
背靠着花楼赚来的纯利，张帆凯开起了贸易公司，生意也越做越大。
可能是年纪大了，他开始怀念以往和程芊在一起时那种平凡的日子，一边养着一楼的女孩，他一边期待着和程芊重新恢复夫妻关系。
程芊怕他，但儿子和女儿都需要依靠他。
在那黑暗窒息的日日夜夜里，张帆凯唯一教给她的，就是她是个没用的废物，是只能靠着他才能活着的下贱的女人，她只有依附着他才能活着，才能给孩子带去好的生活。
在张帆凯想要回归家庭时，程芊在害怕之余，甚至有一些庆幸，她知道自己很懦弱，也知道是张帆凯毁了自己的一生，但她太弱小了，而且她已经被规训成了听话的女人。
有一天，张帆凯带回来一个男人，他说那是他重要的客户，那天正好是程芊的生日，张思柄和张诗沁都在学校里，只有莜莜想给她庆生，特地买了蛋糕回来。
男人看上了莜莜，张帆凯半个不字都没说，直接将莜莜送上了男人的车。
那之后程芊就记不清事了，她迷糊的记忆里，不清楚莜莜是被男人带走了，还是被张帆凯带去了花楼，她只知道她再也没有见过莜莜。
后来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偶尔甚至都不害怕张帆凯了，反而一见到他就会上去撕咬他。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她也总是痛苦的，她跳过楼也撞过墙，可都被救了回来。
再后来张思柄带回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有莜莜的声音，程芊靠着那每隔十分钟就重复播放的视频，又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在程芊讲诉的过程里，谢花宁和顾叙言全程没有说话。
他们不确定程芊是不是知道他们的目的，但她的描述确实回答了他们所有的疑问。
安抚程芊再次安睡之后，二人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谢花宁看着黑沉沉没有一丝星光的天空，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她对你是那种态度了。”
提起这个，顾叙言大概也猜到了程芊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但他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又总是要求自己陪在谢花宁身边。
“她不喜欢你，是因为她不相信男人，她担心‘莜莜’和她一样遇到坏人毁了一生。”谢花宁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却没有一丝温度，“但她又深信女人必须该有一个男人，不然就会没有依附，容易陷入险境，所以她害怕你离开‘莜莜’，没看到我们在一块，就不放心。”
他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真可怜。”
顾叙言看他，只觉得这一刻的谢花宁应该是真实的。
闻白开着车过来接他们，往回程开了小会儿，闻白接到一个电话。
挂完电话，闻白沉默了会儿，哭笑不得地说：“张帆凯叫了十几个人在公司附近等着，想要绑架老板。”
他在后视镜里看着顾叙言，等他做决定。
顾叙言解开衬衣最上面几颗纽扣，平静地道：“绕回公司一趟。”
闻白没忍住笑了出来：“好的老板。”
谢花宁不解：“他们不是等在公司吗？”
闻白语气里仍带着笑意：“谢先生喜欢看动作片吗？”
谢花宁被他问得有些愣，老实回答：“还行，更喜欢看恐怖片或者喜剧……怎么了？”
闻白：“老板是想请你看动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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