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的消息是莫承川发过来的。
说是昨晚发现电子稿有个地方有问题，修文件改到太晚，怕发消息会打扰到他，所以早晨才发过来。
宋敛在车上回过消息，打开文件仔细浏览了一遍。
回到公寓简单洗漱过，换了身衣服。
过敏的痕迹蔓延到脖子底下，宋敛将衬衫领口仔细整好，打上领带，差不多能把红痕遮住。
眼尾的红倒是褪了不少，只是本身肤色过于白，离近了还能稍微看出点痕迹。
到公司进电梯的时候恰好遇上谢宸，扫他一眼，“没睡好？”
宋敛抬手撑了下银边镜框，“嗯。”
谢宸：“昨晚喝了很多？”
“多谢关怀，挺难受的。”宋敛抬手捂了捂胃，“不知道这算不算工伤？”
谢宸一时吃不准他是不是在演戏，多扫了他几眼，借着些身高优秀，突然看到点新奇东西。
抬了下眉，“你跟莫闻笙睡了？”
宋敛：“你他妈有病？”
电梯门恰好在中途打开，一堆正要上行的员工站在门口，恰好把后头那句音量失控的话听得清楚。
疑惑地看向电梯里，等看清了里头的两个人，疑惑的神情纷纷变得有些惊恐。
宋敛迅速垂下眼，在电梯门彻底打开的瞬间侧身冷静地把手机抵到耳边，延续了之前的愤怒声调，“我说过很多遍了，别再打给我！”
挂断电话一样朝黑着屏的手机上按了一下，宋敛放下手机，转身看向谢宸那边，“抱歉谢总，一些私事，一大早打扰您了。”
谢宸嗤了一声。
外头的一群人光顾着吃瓜，眼看着电梯门合起来开始上升，都忘了走进电梯。
按了另一边的电梯等着，有人小声跟身边的人交谈。
“天，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宋秘书在跟谢总吵架。”
“想什么呢，打工人哪敢这么骂老板，丢了工作可怎么办。”
“那你说是谁缠着咱们宋秘书呀？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生气，平时见都是笑着呢。”
“八成是哪个不识趣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就不是个不识趣的男人？”
“也是，宋秘书那张脸真的……如果我是男人我也可以！”
“别花痴了你，进电梯啦。”
-
电梯门关上，谢宸直接笑出了声。
宋敛皱眉，“抱歉，一时失言。”
私下怎么无伤大雅，但在明面上他已经是谢氏的秘书，还有那份独特的工作协议抓在谢宸手里，在旁人面前他摆得清自己身份。
这种事谢宸并不放在心上，但故意膈应人，“没事，我不像宋秘书，不至于这么计较。”
宋敛微笑：“知道谢总大度，不计较，但要是谢铭总经理让我滚蛋怎么办？”
谢宸跟父亲谢铭的关系差到几乎不能提，这一句精准踩雷。
谢宸果然立即没了继续废话的兴致，黑着脸就要先一步出电梯，却又往回倒了一步，“既然有个人因素，就不能算工伤了。”
这回没等宋敛再骂出声，谢宸先抬步走了。
-
赶着早些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宋敛跟谢宸请过假，赶去了汤医生的私人诊所。
说是私人诊所，地点其实设在一处别墅里。这倒是很合宋敛心意，免去了他不想去医院的麻烦。
宋敛一开始接受这位汤医生的治疗还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之前他都是按照别的医生的治疗方案吃药，晚上睡觉就靠安眠药开着灯入睡。治疗效果不大，但也不算太失控，就那么得过且过。
直到有次突然发病得厉害，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多吃了些药，直接导致了药物中毒。
他从半夜吐到第二天下午，又倒在客厅晕了一天一夜。
从没见宋敛缺过课的同学联系不上他，也不知道他的住址。眼看着两天还不见人，怕他出事就报给了老师。
最终在入学信息里的家人一栏找到韩青瑜的电话联系了她。
等韩青瑜因为打不通宋敛的电话破门进来的时候，以为他死了，崩溃地尖叫了十几秒。
最后还是宋敛强撑着睁开眼，哑着吐哑了的嗓子说了句“闭嘴”。
那回韩青瑜彻底被他吓到了，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罕见地重拾起做母亲的责任心，四处找人托人，最后联系到了这位心理与医学双博士的汤医生。
医生也是中国人，是位很有绅士气度的中年人，见了宋敛一面，认为他的病情很有研究意义，接下了治疗。
汤医生的治疗跟之前的医生都不同，首先他希望宋敛可以不要再依赖药物，最好后头可以把安眠药也戒掉。
也是在一年后的某次催眠治疗后，医生说可能找到了能大幅度改善他病情的方法。
却不是新的催眠方案，也不是药。
宋敛现在还记得那一天，他在催眠过程中做了个梦。
梦里是在安江，有一高被阳光铺满的操场，还有他经常在翘课出去时翻的那堵墙。
有身后不停追逐他的黑暗怪物，把一切熟悉的景物通通吞噬，嚼碎了吐出来变成一滩污秽。
直到在梦的最后，他为了躲避怪物的抓捕一脚踏空，却没有掉落布满血红眼珠的深渊
而是跌进了某个人的怀里。
醒过来的时候也是午后，白绸布窗帘被暖风吹得微翘，汤医生俯身递给他一杯茶，还有一张擦眼泪的纸巾
“宋先生，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告诉我，谁是莫闻笙？”
-
别墅的门被拉开，助理等在门口把宋敛迎进去。
宋敛一路走进别墅，被带进了作为催眠治疗室的房间。
宋敛微笑着朝等在里头的中年男人打招呼，“汤医生。”
医生穿着一身妥帖的西装，正为自己戴好单边眼镜，气质成熟而优雅，比起医生更像一位事业成功的白领。
“宋先生，请坐。”医生起身笑着回应，同时抬眸往门口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再进来。
那位辅助治疗的先生没有同行。
想到宋敛多次坚持两个人关系并不好，汤医生关上门没再多问，走到一旁，打开架好的摄像机。
为保证患者权益，每次催眠治疗都会全程录像。
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医生结论的真实性。
譬如当初那次，听医生嘴里说出莫闻笙的名字后，宋敛皱眉想了几秒，问他是不是听错了。
“高中时候同学过，跟我是室友，但交集不多，关系……”
不想让一向很负责的医生因为错诊尴尬，宋敛把“特别”两个字咽下去，说，“比较差。”
听他形容完之后，医生脸上却露出了不明白的神情，重复了一遍，“比较差？”
他抽出相机里的存储卡，找助手拿来笔记本电脑播放治疗视频，直接将进度条拖到了最后。
宋敛垂眼看着，神情从平静到诧异。
画面里的他闭着眼，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个他自以为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名字。
而且居然在哭。
宋敛捏紧手里的纸巾，后知后觉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渍。
但他确实跟莫闻笙关系很差。
当时的汤医生表示不理解，“这不应该，如果你跟他真的关系很差，为什么他还能成为唯一一个能缓和你症状的人？”
宋敛仔细想了想，想到了原因。
“高中，宋启宁死的那天晚上我发了病，差点从医院天台跳下来，是他把我拉下来的。可能因为这个，我下意识里觉得他是能救我一命的人。”
医生问：“宋启宁是谁？”
宋敛起身把纸巾扔进纸篓，“我爸。”
再几次治疗之后，汤医生明确地告诉宋敛，如果真的想治疗成功，建议他先回国，去见见莫闻笙。
-
汤医生拿好催眠设备走到宋敛旁边，看了看他的脸色，“宋先生，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宋敛：“嗯。”
汤医生有些担心，“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还记得昨晚岑雅的话，不好如实相告，宋敛只模糊地说，“昨晚有事，去了趟医院。”
知道自己这位病患有不能去医院的毛病，汤医生有些意外，但听出宋敛有意模糊信息，也没再多问。
“那宋先生，跟往常一样，请您尽量放松，配合我做出反应。”
“好。”
催眠有序进行。
直到试图继续深度引导的时候，躺在椅子上的宋敛突然皱起了眉。
医生进行了几次舒缓引导，但没能起到多少效果。
正想着怎么有效安抚病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催眠过程中是不能被打扰的，医生有些不悦地皱眉，却听到助理小声说：“那位辅助治疗的先生来了……”
看了眼呼吸渐急的宋敛，医生打定主意，起身开了门。
初次见面，男人站在门口，宽阔的肩背挡了大半光线，西装革履，身形挺拔。冰冷的压迫感太强，叫阅人无数的医生也下意识往旁侧了一步。
还没寒暄，男人已经几步走进房间，垂眸看向催眠椅上明显很不安稳的宋敛。
“你做了什么？”
语气沉得不像话，房间里没开冷气，汤医生却莫名觉得后心有些发凉，迅速解释道：“这是正常的催眠步骤，只是宋先生昨晚似乎没有睡好，所以表现得有些抗拒。”
听完这句，莫闻笙动作微顿，侧头看了眼旁边开着的摄像机。
“是你告诉他应该找我做辅助治疗对象。”
男人的音色磁性且低沉，所以语气听起来依然不算愉快，再次在心底过了一遍宋敛说两个人关系不好的话，不确定男人的来意，汤医生暂时没关上门，“……是。”
一边开始有些犹疑，或许这样一个人确实不适合作为宋先生的辅助治疗对象。
却听莫闻笙问：“我应该怎么做？”
语气如前，但似乎并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关上门，拖了把凳子放在宋敛身侧，“通过宋先生的过往催眠情况来看，莫先生您在他心目中是特殊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对他起到很好的安抚作用。所以可以跟他简单说些话，或者通过一些－－”
把到嘴边的“亲密”两个字删除，接道：“－－动作来进行安抚。”
晚安好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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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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