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学习的同学终于陆陆续续地趴下休息，云微度转头，后桌的男生还没有休息，拿着小本子嘴巴蠕动却不出声，像是在背单词。
感受到前方的视线，他抬头看了看，刚好与云微度的视线错开，于是继续低头背诵。
云微度本想向后桌打听些学校的消息，见他忙着学习，也就打消了念头，在后桌抬头前先一步转头，装作自己只是在看时钟。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趴下了，云微度想了想，决定出去看看。
教室外面一片寂静，云微度走在四楼的走廊，透过每间教室的后窗观察教室里的场景。
因为每间教室都有人没睡还在学习，为了不引起注意，云微度装作只是路过，放慢了步伐小心窥探。
每间教室的整体布局都是一致的，不同的只是些装饰。云微度注意到，高三（1）班的教室似乎要比其他几间空旷许多。
是人数上少了很多，但其他三个班人倒是差不多。云微度对比了座位的布置，大致估算出（1）班人数要比同楼层的其他三个班少十几个人。
他在整层楼来回走了好几次，所幸没有人看到。
云微度没再观察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把目光投向另一边的两栋教学楼——高一楼和高二楼。
高三（1）班转角就是高二楼和高三楼之间的连廊，云微度透过后窗的玻璃看了下时间，确定了时间还算充裕，便沿着连廊走去。
离连廊最近的是高二（1）班，没走几步，云微度就觉得古怪—门是开着的，前窗的帘子也没有拉上，明明是大白天，正午的太阳明晃晃挂在天边，教室里却影影绰绰，细看雾蒙蒙的，像起了浓烟。
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教室里是否有人。
云微度又往前走了几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终于能确定，这个班里一个人也没有。
云微度抿起唇，牙齿轻咬唇肉，渗出微微的白。他的脸被太阳照得微红，眼睛不安地四处乱看。
可是有什么人能够帮他吗？在这里，他所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犹豫了一会儿，他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把唇咬得发白，向高二（1）班的教室走近。
云微度靠在门框上，抬眼观察教室内的场景，和其他几间教室如出一辙的布局，只是少了无处不在的“高考倒计时”，教室前后的黑板都是空的，没有书写过的痕迹。
桌椅倒是很整齐地排列着，分成四组，凳子都放了下来。
云微度看到了离他最近的桌上，桌子面板是蓝色塑料，薄薄的一层灰格外显眼。所有的桌椅干干净净，没有杂物，没有成堆的书本，没有人气。
云微度又在同一楼层看了看其他三个教室，和（1）班一样，像是早已废弃。
明明裸露在外的手肘被炙热的阳光照耀，云微度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起了中午吃饭时路过的空教室，既然四楼如此，那么其他几楼或许也没有人。
一不做二不休，他跑下楼梯一层层地在走廊穿梭。由于都没有人，他很快就来到了一楼。
不出所料，整个高二楼没有一个人，这座学校不存在上高二的学生吗？
云微度的大脑再次重演中午吃饭所见的场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件事——高一和高二的（1）班教室，都是没有人的。
那是否说明，整个高一楼，也同高二楼一样荒废了呢？
他顺着一楼的连廊，向正对着的高一（13）班跑去。
这次他只在一楼走廊绕了一圈，没有再把整栋楼都看一遍。但是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整个学校，只有高三的学生。
不，严谨的说，其实还有老师。云微度朝自己开了个不算玩笑的玩笑。
预备铃响了，云微度一惊，意识到他当务之急是赶回教室上课，顺着连廊，他一路跑回高三栋。
转身跑上楼梯，云微度鬼使神差地朝着高二楼的位置望了一眼，看见正对着他的那面墙上，教师介绍榜空空如也，几个铜铸成的字体在太阳下折射出金光，刺进了他的眼球。
可铃声驱赶着他，让他急切地返回课堂。这自然不是他骨子里的好学作祟，从预备铃响起后，云微度隐隐生起不安的预感，而不安随着时间加重。
好像不及时回去上课，他会遭遇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跳动的心脏这样告诉他。
快回去，快回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差一点了，就差……提着那口气，云微度终于进了教室里，在铃声再次响起之前。
他几乎是摸索着坐下的，当屁股接触到被教室里的空调吹得冰凉的凳子时，紧绷着的弦终于得到松懈，几乎是一瞬间，上了铃声响起。
他在铃声中大口喘气，手抚心口尽力平复着跃动的心跳。
因为是正对着窗户喘息的，这次他亲眼目睹了窗外的变化。
天色马上暗了下来，没有乌云，太阳还是高高挂起。连廊似乎起了雾，迷蒙间遮住了对面那栋楼。
“涮”地一声，云微度眼前的场景被黄色的窗帘遮住了——窗边的同学拉上了窗帘。
云微度翻出“杨诗彤”的草稿本，开启了新的一页，他打算整理一下思路。
在动笔之前，他用厚厚的书挡住了桌子前方和侧边，暗中环视了一圈周围，确定自己的行为无人关注后，怀着几分可怜的安心感开始分析。
无奈他列出了自己近来成为“杨诗彤”后所遭遇的学校疑点后，除了学校有问题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没有再推出什么别的。
云微度无聊地打开镜子，因为镜子四四方方，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他只能对着自己那张脸翻来覆去地看，不断移动镜子的方位企图在自己身后看出点什么。
“杨诗彤”是附在我身上吗？看来现在用镜子也看不到她？是因为现在还是白天吗？还是镜子的缘故？她只有在宿舍镜子里才能显形……经过大半天的惊吓，云微度已经能很好地接受自己身边有鬼的事实，现在一无所获的他还希冀着从“杨诗彤”身上获得更多线索。
他摆弄着镜子，突然想起来自己看到一半的硬壳本。
他忙不迭把本子从挂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里拿出来，镜子翻开用书架着，做好心理准备，长舒了一口气，翻开本子。
那双眼睛盯着他，和他对视，他看到红血丝逐渐布满整个眼球。
幻想里的鬼，在书页翻开时，就已经完全将头抬起，死死瞪着外面的人。
离得太近了，云微度比昨天晚上更加清晰地看见“杨诗彤”的长相。
圆脸，皮肤发黄，鼻子有些扁塌，头发是枯黄色的，忽略那双发红的可怖眼睛，这个女孩的长相实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杨诗彤和他对视着，嘴唇缓缓蠕动，云微度以为又是什么“我要上江大”之类的话。
“如果，我当时再努力一点，我的未来，是不是会不一样？”
像在问他，又像在自言自语。云微度没有答案，给不了她回应。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中，她又开口了：“我想知道，会不会不同呢？”
眼前一晃，与他对视着的女孩消失了，云微度的面前，又是那一行行重复的文字“我要上江大”。
像一种诅咒，又是束缚。
云微度猜测，杨诗彤最后的那句话可能就是所谓的“任务”。
完成任务的方法是什么呢？他需要比杨诗彤当初更努力考上江大吗？还是告诉她问题的答案？
如果是前者，云微度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洗洗睡了，安静等死。
他已经不是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目标定在江大的小孩了，在最绝望也最现实的高三，每一场考试都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和江大中间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他不可能跨过去的。
他的高中时期已经给了他答案，对于白费力气的无用功，不如去找几个道士问他们怎么驱鬼有效。
至于后者，方法太宽泛了些，无异于大海捞针，很难找到真正的答案。
简单举几个例子，答案要怎么才能符合要求，自己亲身经历吗，还是讲一些乱七八糟的鸡汤文学？要怎么证明自己的答案呢，口述还是再次重演一遍……
云微度胡思乱想着，修长的食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眼神乱飘。
他撇见桌上的镜子里闪过一个人影，是一个穿着校服外套，身材高大的男生。
男生很快从他的镜子中消失，云微度好奇是谁上课乱窜，一回头看见男生站在饮水机前，拿着杯子正在接水。
不是，这上课也太自由了点吧。云微度看着他接了半杯水，也不离开，就站在饮水机前一口气将水喝完了。
老师正站在靠近门口的过道里，背靠着这一幕，手拿书本沉浸地讲题，好像没注意到这里。其他同学也各干各的，除了云微度，没有一个人关注男生，这似乎是一件司空见惯了的事。
云微度正要收回视线，转头时余光却看见男生快步走向后窗。
后窗为了通风一直是开着的，男生很轻松地一撑一跃，像电视剧里逃课翻墙似的轻盈，整个人就消失在云微度的视野里。
两秒后，还是三秒？云微度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大脑识别到有人跳楼后的一瞬间，□□接触地面的响声混合着流水声在他耳边炸响。
几乎是瞬间，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竭力止住了干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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