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荣芳属意由小儿子带保镖去取拍卖用的藏品,为方便起见,事先已经把自己那张最高权限卡移交给他。虽然时间很紧,来不及重新替韩棠制作临时安全认证。但这张权限卡可以短暂关闭整个安保系统长达两分钟。
周祈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路上就开始忐忑,进门前又再三嘱咐:“我们快一点,看看就出来。”
韩棠神情乖巧一如面对陆衍:“当然,这是你家,我都听你的。”
周祈点点头,带着他进了金库。
蓝钻从私自取出到安置都是他们母子一手操办,周祈一点弯路没走,径自带着韩棠来到展示柜前:“韩少,就是这条。”
那是颗极为罕见的天鹅绒蓝的宝石,泛光灯下纯净如海波,华彩流动间,看不到一丝杂质。韩棠弯下腰认真打量,毫厘不爽地比对起之前周成给他照片。
这东西毕竟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他看得太出神,周祈多少有点不自在:“其实也没什么稀罕,韩少喜欢,我再叫人找颗更好的给你送去。”
“不必了,我看这颗就不错,既然你觉得没什么稀罕,那我拿走了。”韩棠直起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转而成了一种不加掩饰的冷漠。
他转变的实在太快,过度也太自然,简直就像戴着面具的人,直接把面具摘下来一样。
周祈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你怎么……”
韩棠忽然踢向他腿弯,出手之快,力道之准,压根不是他这种娇气的大少爷能有的。周祈眼前一黑,感觉膝盖骨都要从后头被击碎了,他半跪着倒在地上,差点就要顺势趴下去。
韩棠按住了他的肩膀:“别动。”
周祈就跟被什么钳子夹住了一样,膝盖被压得快要陷进地砖里,愣是动弹不得。之前的惊讶已经变成了惊悚,他想不明白,这么个温柔秀气的公子哥儿,哪来这么大力气,他保持着那个不舒服的半跪姿势战战兢兢看向身旁:“你……你为什么忽然这样……”
金库四周光线明亮,可这些白茫茫的光落在韩棠身上时,却凝成了一道冷冰的薄霜。这种从上到下的角度,让他眼底的轻蔑一览无余,他嘴角勾了勾,分明是在笑,但比面无表情的样子还要可怕:“能有什么为什么?想要就抢喽,你不也一样?”他躲开周祈试图抓向他衣摆的手,皱眉道:“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你这只手,之前就该剁了,不过看在你一晚上忙前忙后的份上,这回我不跟你计较,你那些话别叫我哥哥知道,他比不得我的脾气好,谁打我的主意,闹到他面前,他是会发疯的。”
周祈欲哭无泪,心想你这还叫脾气好?那你哥得是个什么活阎王?韩棠似乎从他眼睛里看穿了他的心思,嘲弄般的假笑从他脸上消失了:“把你心里有关我哥的想法收一收,我不喜欢有人说他哪半点不是。”
周祈:“是是,啊不是不是,我没有说他不好。”
韩棠弯下腰,他受惊般往旁边一弹,又被扯着头发拉过来。
“再送你个小礼物。”韩棠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啪”的拍在他身上,类似炸·弹倒计时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意味深长道:“别怕,这种炸·弹威力不大,最多也就能在你身上开个口子,要是不想受罪,就别乱动,乖乖等着人来救你吧。”
他把那颗价值连城的蓝宝石往空中一抛,随手揣进口袋,带着得逞般的笑容,堂而皇之地离开了金库。
离慈善拍卖开始只有不到五分钟了。
电子屏幕已经支起,取出藏品过程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周家是做安保出身的,但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网络公司层出不穷,不断挤压他们的市场份额。为了重拾业界大佬的威望,他花大价钱重新设计了一整套安保系统,今晚就是借着慈善拍卖会的东风来一场预热。
时间又过去三分钟。周荣芳不悦地哼了一声:“不等了。”他叫来自己的副手,带着事先挑选好的保镖出了门。
安全卡认证、步态测试、虹膜识别……每一道关卡都和之前预演的分秒不差,周荣芳不经意般扫过一张张沉思的脸,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发出最后的指示:启动密码验证,打开金库。
随着金库大门缓缓打开,周荣芳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一晚上不见踪影的小儿子,正以一种非常难堪的姿势,跪在金库内部的大理岩地板上。他似乎被恐惧折磨了很久,看到有人进来,涕泪齐下地哭喊道:“救命,救我!有、有炸·弹。”
大厅里一时间寂然无声。良久,胆小的女宾发出的尖叫打破了这份死寂。
在一片混乱中,一辆早已停在别墅区外面的轿车,借着夜色悄悄驶离。
韩棠一点做贼心虚的认知都没有,一上车就有恃无恐地把那颗成交价逾千万的宝石丢到周成怀里。
周成差点没接稳,错手的时候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连着体验了两次失而复得,最后捧住了压根舍不得松手,他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长长地舒了口气:“没错,就是这个。”
韩棠不跟他客套:“我要的画呢?”
周成从身侧抽出画包递给他,又把照明灯打开。韩棠把座椅调整一个供人半躺的舒服姿势,两手举起画框打量起来。
这是一张笔法抽象的后现代画作。画了一个在花叶环绕的夕阳下,坐在水边的男人。他朝着阳光的面容柔和宁静,肖似教堂中高高在上的圣徒,可影子投进水面,却倒映出一张哭泣的面庞。
韩棠手指抚过画框右下方的标签,一个字一个字念起来:“……《幻影中的爱人》
“看不出你还懂这些,这个画家存世作品很少,这是他最后一副,据说受了情伤,画完人就自·杀了,我好不容易才从我外公手里求过来。”
韩棠捧着画框亲了一下,又把画塞回包里:“我不懂这个,但我喜欢的人喜欢。”
周成没想到这小子长得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美人脸,情啊爱啊的话居然张口就来。他很想问一问——“你在外面到处说这个,你哥知道么?”
不过以他仅有那次与陆家兄弟的相处经历来看,陆衍虽然没对韩棠表现出超过兄弟范围以外的亲昵,但实实在在是个护短狂魔,关上门是什么样不好说,在外头,陆衍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对这个捡来的便宜弟弟说三道四的。
于是他识趣的没有多说。
车子又开了一阵,周成看韩棠闭着眼睛,像是很累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道:“咱们走得时候里头乱哄哄的,你干什么了?还有这东西,怎么弄出来的?
韩棠懒洋洋道:“事先说好了,我只负责拿东西,别的你别管。”
周成被他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有些讪讪地闭上嘴。
韩棠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这条通往豪华别墅区的环山公路极其空旷,人靠在窗边,甚至能听见晚风吹过树荫的沙沙声。
这种舒适静谧的环境,很容易勾出人藏在心里的愁思。他不自觉碰了碰贴放在身边的画包,似乎想籍此找到一点底气和安慰。
距离陆衍离开已经过去一个礼拜。
韩棠不记得上次分开这么久是什么时候。印象里陆衍就算出差,也会每天给他打电话,临睡前的晚安视频更是得等他睡着才挂断,任何时候,只要自己想,就不可能找不到他。
可是现在,不接电话,不回短信,道歉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但从前那个自己有一点不开心都会好声好气来哄的人,似乎一夜间消失了。
韩棠不知道这算不算惩罚,他想破头也没搞明白,他不过是在陆衍生日那晚偷偷爬上他的床,试图跟自己暗恋了好几年的人进一步亲密接触,陆衍怎么就会这么生气。
他现在还能想起陆衍那晚的样子,脸色阴沉沉的,眼神狠得吓人。
那天陆衍喝了不少酒,人似乎有点醉了,走起路来有些飘忽。其实他这种级别的大佬自己不肯,压根没人敢灌他,但那天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只要是围着他打转的男男女女递过来的,他都一并笑纳了。
韩棠看的一肚子火,前两天他因为在路边接了陌生男人递的烟,被陆衍好一通训,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当着外人的面他还能忍,等人走光他实在忍不了,于是趁着夜黑风高,大着胆子拱进陆衍被子里。
陆衍似乎已经忘了之前那顿数落,虽然醉得厉害,但还是习惯性揉揉他的头发,把人搂到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后背哄。
韩棠按捺着老实了一会儿,慢慢把手伸向他的睡袍。陆衍常年锻炼,即便是平躺着,也能摸到一块块鼓胀发烫的肌肉。
陆衍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亲昵,但也没太在意,按住他的手,在他额头亲了一下,闭着眼睛哄他:“棠棠,好好睡觉。”
韩棠充耳未闻,挣脱他的钳制,试图往下探。还没等他碰到什么,陆衍就猛的把被子掀开了。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陆衍的呼吸很重,眼睛也泛着不正常的红。紧蹙的眉峰、因为咬牙而收紧的下颌线、微微向下的嘴角,种种细节叠加在一起,显示出他内心极其的不痛快。
在极近的距离内被这样的目光盯住,韩棠不禁有种窒息般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但慌乱只持续了一瞬,陆衍是少言寡语的性子,情绪极少有外露的时候,先前仅见的那几次,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外人眼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独独会为他动容。
这种认知不亚于**,想到这里,韩棠旋即挺直了腰杆,跟他对峙般互瞪了起来。四目相望之间,陆衍错开目光,先开口了,他指着门口的方向,一板一眼道:“回自己房间睡。”
韩棠闻言立刻扑进他怀里,像一只粘人的大猫紧紧攀住他的脖子,他原本想要和平时一样,装出菟丝花的模样示弱,但靠在陆衍肩膀上时,控制不住的独占欲,还是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我不走,凭什么他们能靠你这么近,我就不可以?哥,我要跟你睡觉!”
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陆衍的身体崩得很紧,鼻息轻飘飘落在耳畔,灼烫的程度让他吃了一惊,似乎在自己靠近之前,他的血液就已经燃烧起来,可那双手搭上自己肩膀时,还是有要把他推开的趋势。
“你听话,你先起来……”
陆衍呼吸很沉,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起话来语气也没之前那么生硬,但拒绝的态度还是很决绝。
他温柔的声音像一道电流蔓延开来,苦涩和甜蜜同时胀满了心口,韩棠被这两种情绪弄得快要疯了。
忽然之间,他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
韩棠缓缓坐起身,按照陆衍的要求,跪着倒退了几步,停在他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然后直直地看着脸色还未缓和下来的哥哥,一颗颗解开身上仅有的那件白衬衫的扣子。
这是他确信自己喜欢陆衍以来,最出格的一次示爱。
陆衍瞳孔猛然收紧,脸色也随之变得更加可怕。韩棠只解开两颗扣子,薄被就兜头落到他身上,韩棠一个重心不稳,“Duang”地摔进被子里,好不容易从里头挣出来,陆衍已经走到门口了,他连忙赤着脚追了过去。
拉扯间陆衍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捏着他下巴,把人按到墙上。韩棠个子没他高,气势也矮了一截,导致两人的目光相对时,产生了格外明显的高低落差。
这会儿陆衍像是冷静下来了,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眼神中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暴怒:“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没得可玩了,就要我陪你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韩棠本来还准备了一堆告白的话想要说给他听,但他从没见过陆衍这种凶巴巴的样子,被吓唬住了。
就这么迟疑了一下下,陆衍便冷笑一声,摔门而去。
韩棠一脸错愕地看着他穿过走廊、下楼、叫上司机离开家门。半响,才小声嘀咕道:“……不睡就不睡,发这么大的火干嘛?”
平心而论,韩棠这几年的确被惯得无法无天,从没让人省心过,一开始是试探,之后则是缺乏安全感的一再确认。就连生日宴前一天,他还故意惹出一摊子麻烦事,丢给陆衍。被气得最狠的时候,陆衍也掐着他的脸,骂他没心没肺,整天就知道胡闹,以后可怎么办。但生气不过三秒,又被韩棠笑嘻嘻的一句“不是还有你嘛”给哄顺了毛。
韩棠知道过去很多事他都表现的像是在玩儿,他现在回过味来了,也觉得那晚自己的言行举止有点幼稚,像极了小朋友被抢了玩具,要着急忙慌地占回来。
但他心里知道,在喜欢陆衍这件事上,他爱得真心实意,半点不掺假。
可惜他爱的人不信他。
韩棠还是通过他助理知道他去出差了,陆衍舍不得打他骂他,似乎打算用冷处理的方式让韩棠认识到他想做的事有多荒唐。
韩棠把牙磨的咯吱响,心说:吓唬我也没用,老子没错!
然后拿出手机,点开陆衍的对话框,恶狠狠地敲字:“哥,我下次不敢了,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这段话上头,是无数句类似的服软。
从前分秒必争的商业谈判上,陆衍都能找出空档回他消息,如果他愿意,时间或空间都不是阻碍。可又熬了三十分钟,车子已经开进车水马龙的市区里,还是什么消息都没等来。
韩棠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一种强烈的茫然无助感涌了上来。
万一我哥再也不理我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脑海中所有愤闷不平、委屈叛逆都消失了。
寒意潮水一般涌上来……
八岁以前他恐惧死亡,那个女人每次拿他出气,他都觉得自己会被打死。
八岁以后,就算是凌虐致死的结局,对他而言都算解脱。
后来遇到陆衍,陆衍让他相信,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他才真正不再恐惧任何事。
可是现在,他重新体会到当初的感觉。
那是比皮带落下、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的针剂打进身体还要真切一万倍的……害怕。
攻受心情一览
韩棠:我哥怎么就不喜欢我呢,我都这样那样了送到他面前了,他还不为所动T T
陆衍:崽子大了也会撩了,忍耐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怎么破?在线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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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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