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Who would you die for
who would you lie for
This ain't the Bible
'Cause I got a rifle rifle....”
车载音响懒洋洋地唱着,他向后仰头不去看路,靠枕旁的自动注射器伸出枕头进行静脉注射。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更像是情人的亲吻。
今天的第四次。一点氨酚曲马/多,一点艾司唑仑。他不再考虑相互作用与不良后果。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药是他最后的享受。
路上一片漆黑,除了更高轨道上的巡逻飞艇投射的光不打灯就看不见,没有物理意义上的白天和黑夜,只有到了市中心才会有一些虚幻的繁华。他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有多久了,却还像刚来一样。想要烦躁却烦躁不起来。
出于某些原因被强制辞职(是的,不是被炒,没有n 1)后,他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差,在医院里耗了不少钱兼职又不稳定。不知道那群家伙偷摘了他脾脏还是肾脏,弄得整个人像穷老头一样衰弱只能强打精神(富老人是不存在的,他们永远三十五),外出频率日渐红移。
做什么呢?除了瘫倒在沙发上就是用破笔记本搜集工作情报,顺便打游戏。那个他四年前买了没怎么打(因为太难,工作太忙),去年爆火价格翻了三翻的日厂游戏。人人都说涨价前买了这个游戏的人幸运,他怎么没觉得?又不能二手卖出去赚一笔。他恨不得通过当年不买它来换取一个不同的今天。
他把过去的记忆从脑海里扫除,霓虹城已在前方,要去的酒吧在第五大道——后的隐蔽弄里。三百英尺高的全息投影上是一场以日本战国时代为背景的电竞赛直播。一柄简朴的打刀架住来自不同方向的攻击,繁复高频的弹反攻守处理需要一帧帧切开来看,玩家kazenotaka操纵的忍者先击杀了にゃん操作的武士之首石田昭,接着隔着屏风一记漂亮的挺刺杀死了德川家康,改写了历史。
这个玩家....ta在一年前还技术逊色得惊人,鲍德温从未见过其名,也没押过这匹黑马。他看ta打得比自己还菜,死了一次又一次,后来他出事了很长一段时间没再看,不曾想....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叫kandoo的情感,激动得要流泪,像是看到了耶稣的神迹——不,今天就连神迹也无法让他感动,只有这样一个小人物的胜利。
他好想、好想拥有那种跌倒一千次还能爬起来的毅力,好想再试一试挣脱这个泥滩哪怕自己的一半早已死去。
关掉扰民的声悬浮装置降落(穷鬼用不起光悬浮,进城后想要不被罚钱只有在地上慢慢磨蹭),打开车窗听上升气流的呼啸声带来一种跳楼的感觉,他加入了车队的洪流,以一分钟一英寸的速度通行。最终在离目标地点半英里的地方他忍无可忍地下了车步行前往“大/马/士/革玫瑰”。不怕累死,反正有平面电梯。
…
02
十一点差一刻。
侍者把一杯螺丝起子放在他面前。
他透过金黄如阳光的液体看向对过,门的地方。那人应该要来的吧?多年来他一直期盼着这一天。
正想着,门被一把推开,上面绑的贝壳风铃响了起来,若有若无的慵懒蓝调似乎在这一瞬被甩离了环境的引力场。他戴一双无框方镜,沙色树脂镜片后那双看不清颜色的眼睛看着手工纯天然制品愣了愣,似是在犹豫自己是否消费得起这家酒吧。
新来者臂弯里挎着长长的黑风衣,毫不掩饰自己重组过的身体:右手腕连接着仅有骨骼的金属义体,裁剪得体的马甲以下则是笼住双腿的黑色光敏树脂外骨骼。
“应该叫你约瑟夫还是优素福?”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在昏暗的酒吧里确认了他的位置,径直走到他对过拉出椅子坐下。
“想怎么喊都可以。”
“这不一样。”那人在镜片后直视他的双眼,语速很快,“如果你认同自己的民族身份,我会喊你优素福。认同国际身份,就喊你约瑟夫。我见过许多人希望自己的名字本源就来自于通用语。”
“看来你希望我希望被喊作优素福。”
“你怎么说都对。”那人像是厌倦了文字游戏,只想直来直往,“叫我鲍德温。我同意为你效劳。”
角落里挂着捕梦网、伊西斯之结与法蒂玛之手,空气里氤氲着各种人造香气,没药、**、玫瑰的芬芳,以及古巴烟草味与一丝淡淡的海水咸味。他觉得这与酒吧名不契合,尽管他没去过大/马/士/革。在那些古城只能通过数字技术浮现的今天,没有什么是真的,一切都是元素的糅杂堆砌。
“你想要什么酒?”叫优素福的中东面孔青年道。
“不要酒。”鲍德温淡漠地说,“我怕控制不住。嗯,你都看见了。”酒精会抑制抗利尿激素。
“好的,那就坐一会儿。片刻后我会给你资料。”
“别搞幺蛾子,”对面的年轻人食指敲了敲眼镜,“我看得比苍蝇还清楚。”镜片功能中有一种是复眼视觉。前特工的压仓货。
优素福认真地看着他,深色眼睛里似乎还有种食草动物的温和悲悯:“我不会让你太累的。”
不知怎么,鲍德温觉得被抚慰的同时产生了一种烦躁不安。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也不值得成为被同情的那个。
“那就快说。放我回去睡觉。”
“表靠过来一下。”优素福说。
这么快?他心头疑惑,但手表已经调了只进不出档,对方划不走自己的钱。金棕色头发的年轻人将左腕表贴上了对方的表,期间两人手背不可避免地接触一下,对方的皮肤干燥微凉却还是正常的人体温度。
像大/马/士/革的夜。他想。抬手看了看到账,四千刀。四分之一,数目不小。
“资料也一起传输过去了,”黑发青年道,“放心,没有病毒。Salaam alaikum. 虽然我们还没分开。”
镜片挡住了鲍德温转变的目光却没挡住皱起的眉头,他甚至能看到一点挤出的旧疤。但是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传输的文件还是那句话。
“好的,但下次别这样了。”对面的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盒子,推一把,滑过来,“下次商议用这个就好。”
优素福打开,里面是一副泡在药水里的隐形眼镜,特殊功能是什么还有待探索。
在他查看之时年轻人起身,金属指骨在杯子边缘弹了一下,发出悦耳悠长的一响,“先行一步。喝得开心。”
随后他迈着潇洒却有些机械的步伐离开了。
…
03
回家当然不等于睡觉。如有实质的黑暗包裹着他,只有屏幕的蓝白光投射在脸上。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就是他们十几天来唯一接触的光源——在有即食包、不用出门的情况下。
即使有病毒他也防不住。那家伙有什么万/能钥匙,竟能一下破解军方特供的设备ICE*。看来他要考虑一下这位优素福何许人也。
鲍德温探身在屏幕上飞速浏览文档,解包时他家的破网卡住了,趁着空挡摘下眼镜揉揉几乎看不清字母的右眼。这房间的电压本就不稳定,他也不是事事专擅,凑合着接了各种各样的线把家里弄得和蜘蛛穴一样。
(*全称Intrusion countermeasures electronics,来自《神经漫游者》)
他依旧记得十六岁那年分离陆的彩色阳光,那时大气污染还没那么严重。那时他半是意外地组织三个同学破获了一起实验室基因清洗案,因此被机构相中成为唯一的高中生成员,还不曾预想到这个身份会为自己带来厄运。不过前往疑似现场是他一意孤行,用那些痕迹数据投喂得出的结果告知过风险。
很好,今天他又在屏幕上浏览到几个医学词汇,背景....背景是一家海外生物研究所。不,不止一处,还有本州的两所大学信息部,军医院校,最大的社交平台......在一番查阅整合后他决定找会自己的三个老搭档。不过是通过平台匿名问答帖。
巴里安.伊贝林。绰号Blacksmith,一个质朴到出售各种病毒与制作课程的黑客,顺带便也帮白道看看冰墙裂缝。如果你是一个被压榨通晓改bug的码农,你甚至可以找在暗网上的平台找他:拍图、付钱、一小时内搞定,像东亚的搜题软件一样轻松。当然不是他亲手指导用户的,而是用数以千兆计的bug投喂出一个“药方柜”,自主筛选对症下药。
实际上他也提供其他服务,因为黑客是他的兼职,他就在Paradoxy研发部任职。Paradoxy是最大的社交平台。当时鲍德温很难想象巴里安那么木讷的一个人怎么会去社交平台工作,即便只提供技术支持。
“Genetic horizontal transfer,”右手打字速度比左手更快,一年了还没适应,动作急了导致字母错乱让他耗了几秒修改,“在你所了解的领域,是否存在这种现象?”
编辑完这条信息让巴里安迎接网友挑战后,他打开了植入优素福手表的隐藏定位。让个人**见鬼去吧,在怀疑自己安全的时候。再说,他想了解这位优素福已经很久了。
…
04
优素福.阿尤布回到自己名义上的居所。
这里简朴得不像是本世纪的产物,书房正中是一块上世纪八十年代警局分析案件的白板,中间用磁铁吸着的纸上赫然印着卡拉克堡爆炸案的新闻。那正是导致鲍德温伤残并背负背叛组织骂名的事件始末。周围还挂着另外几张纸,被裁得更小更碎,也不用通用语表达。它们被几根黑色毛线连接,如蛛网密布。
书房的另一面墙上画着一幅中世纪风格的油画,有点像蒙娜丽莎的姿势,只是双手没有出镜,那人一身白袍,戴着头巾,可能是一个贝都因人也可能是一个修女。
但是此人的面孔一片模糊。
他挪开那幅画,打开紫外线手电筒找到用特殊墨水画过的缝隙.......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优素福打开了一台记忆共享仪,戴上脑电波头盔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温柔幽蓝的光如蚌舌包裹着他。
等他再次睁开眼,那目光已经不像一个只活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
05
Blacksmith的灰色头像亮了起来,随后像AI一样吐出一行文字:
“据我所知,有这样一种叫“继承者”的病毒。针对防御方式不同的冰墙(ICE),要针对性使用不同的病毒才能攻破。譬如对桨帆船用火攻,对城墙用投石器。这些病毒被赋予了不同功能,但很少有能同时拥有超过5种破墙方法的病毒,而“继承者”最初只具备一种功能,那就是吞噬,或者说,学习。
“听说它的设计者是在人类身上找到的点子。正如同你在游戏里打BOSS,第一次见到BOSS时它们的确很强,但你会发现它们的出招是有限的——再难的游戏也是如此。只要肯背板——哦不,学习,终有一日你能战胜它。不是它变弱了,而是你变强了。你有学习能力,而它没有。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类病毒能“吞噬”其他病毒,正如同细菌互噬。这时HGT——基因水平传递就发生了。这种病毒能够不断整合获取其他有效指令,像一个越滚越大越积越多的雪球。所以最终,继承者是无敌的、不可阻拦的。”
他笑着打上另一行字:“巴里安,你话可真多。”
“你在暗网的使用权限可以追溯到你的Paradoxy账号哦,鲍德温。我这里不存在秘密。”
“在我意料之内。”他继续打字,“其实不上大号讲话还挺不错的。被别人窃听的机会更少。”对了,我想让你查个人.....但是他的手停住了。尽量不请人帮忙,尤其是这种动用权限的事。
“不是你今天主动找上我我都不敢找你,”巴里安在暗网另一端回话,“离职后你一定更自由了吧?要不要考虑和我一样找个居家的差事?”
“别想着救济我。”虽是不善的语气,他嘴角露出一个生动些的微笑,让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恢复量些许温度,“今天接了票大的!在查线索。”
“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自信,是我担心错了,”Blacksmith的头像一闪一灭,“忙完记得喊我们。还惦记着你的完美度假计划。Bye. ”
鲍德温看着头像终于暗下去,无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都是想问又不敢问,除了像贼一样提供一些小帮助便只能寄希望于他能自己好起来。
他费劲地挺起来些,解下皮带绕成几圈捆在胳膊上,娴熟地在靠近手肘的内侧拍打几下,直到静脉能够显示出来,随后拿起旁边有着氨酚曲马/多与东莨菪碱的针筒打进去。痉挛感与阵痛很快被压下去,这样他就能在桌前多坐一会儿。
尽管已经有自动注射器他还是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旧时的注射法,仿佛那是一个怀旧的仪式,那时的阳光还很灿烂,人心还很简单,还有那座回忆里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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