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家长会如约而至，二经实验中学破例给所有学生放了半天假，让他们自由安排时间的同时也不要对课业松懈。
实验楼的阶梯教室今天也全天开放，教务主任说想留在学校自习的可以去那，但是每个班得提前上交一份名单。伏野看着从前排传过来的空白表格，用笔尖轻轻敲了敲木桌，随后，又原封不动地把表格递给了隔壁桌的女生。
如果没记错的话，施黎是不是之前说过，要趁着今天这半天假带他和沈雨上出去玩来着？
所以他人呢？好像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伏野就没在实验楼里见过施黎。
表格最后不知道传到哪里去了，伏野才突然反应过来施黎昨天晚上跟他和沈雨上发过消息，说是奶奶突发心脏病住了院，周五就不来学校了。
怎么就给忘了呢……
伏野往自己周围又看了一圈，依旧不知道那张表格到底传去谁手里了。他侧了侧脑袋，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满满一黑板的英文单词和短句陷入了沉思。
今天上午的生物课，老师又讲了不少新的知识点，伏野听的有些头疼，后半节课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站在讲台上的已经换成了英语老师。
同桌李珊珊见旁边的人终于睡醒了，才从桌兜里取出了自己的生物笔记本，然后趁英语老师没注意，低着头悄悄告诉他：“生物老师下课的时候特意告诉我……说等你醒了让我转告你，今天课上讲的所有知识点全部抄5遍，下周上课前交给她。”
最后伏野只能问李珊珊借了生物课的笔记。
既然去不了阶梯教室上自习，那就去实验楼的顶楼，偶尔从高处看看二经的风景也不错。要是不太吵的话，还能顺便把早上落下的知识点再重新复习一遍。伏野心想。
他本想发微信告诉沈雨上今天中午不出去吃午饭了，但又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出校门，万一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最后受苦的还是他。
想来想去，伏野还是删除了刚刚提前打好的几行字，重新输入：“中午吃什么？”
沈雨上几乎秒回：“不知道……但我们好像很久没去陈姐那了。”
听这意思，应该是想吃寿司了。
伏野抿了下嘴，又在屏幕上点了好几下：“那就去买寿司，正好我想吃了。”
中午放学铃刚响伏野就带着笔记出了教室，沈雨上很早之前就来实验楼大门口这等着了，今天没带画板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见伏野从楼梯上下来，他往前蹦了两步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冲伏野招手。
“伏野，这儿。”
伏野寻着声音看了过去，最后稍微仰了仰头。
从寿司店出来已经过了中午12点40，两个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路边的音像店大概是知道学校今天下午要开家长会，不用上课，所以几乎是把音响的音量拉到最大，于是整条街都能听到这首火遍全国的流行歌──周杰伦的《反方向的钟》。
“迷迷蒙蒙，你给的梦。出现裂缝，隐隐作痛……”沈雨上跟着唱了两句，揍近了在伏野耳边问：“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伏野点了点头。
“对了，你会唱歌吗？”沈雨上瞥了他一眼，“我好像还从来没听过你唱歌。”
伏野摇了摇头，“不会。”
他确实不会唱歌，以往都是带着mp3听的比较多，虽说歌词都能记住，但要真让他唱几句，可能还真五音不全，大部分跑调。
“好吧，本来还想让你唱歌给我听呢……哎，好无聊啊……”沈雨上抖了抖搭在胳膊上的外套，没忍住叹了口气，“以前上课的时候总想着放假，这回真放假了反而觉得没事做。对了伏野，你下午打算干嘛去？”
“下午……本来想去阶梯教室上自习来了，但是忘了提前填表格，所以一会准备去实验楼顶楼看会书，那儿人少，应该比较安静。”伏野往嘴里塞了块寿司卷，只嚼了几口就直接咽下去了。
“顶楼不是一直空的么，连张能用的桌子都没有，你怎么看书。”总不能直接趴在窗台上吧……万一那上头都是灰呢。
沈雨上看了一眼伏野穿着的白色卫衣，果断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天台的门今天有没有锁？要是没锁的话就去天台吧，我记得那有个长凳子，以前音乐生偶尔去那里搞社团活动，声音大也不太会影响到别人……”
伏野被说的有些心痒，比起衣服被弄脏，他更偏向于去天台。
“那行，我一会去楼上看看。”伏野自己下午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好像是安排好了，那沈雨上呢？他打算干嘛去……伏野偏着头又问：“那你呢？”
“我？”沈雨上正眨着眼盯着音像店门上贴的明星海报，听伏野这么一问，才把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还没想好……不过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顶楼，你看你的书，我画我的画，保证不打扰你学习。”
沈雨上笑着举起三根手指。
说到画画，伏野突然想起来上次在施黎家看的那本旅游杂志，他还记得沈雨上说要把冰岛的几个著名景点画出来送给他。可是后来沈雨上睡着了，似乎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有些分不清那些话是不是在梦里说的。
“前几天不是还跟我说要把冰岛画出来送给我么。”伏野张了张嘴，“别是说话不算话吧。”
沈雨上瞪了瞪眼睛，嗤笑一声，“靠……原来不是做梦啊。”
伏野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眯了眯眼睛问：“梦见我了还是梦见要送我画了？”
“都不是……我梦见你要跳海，可吓死我了。”沈雨上回想起了那场梦，脑子里又自动出现了伏野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黑沙滩上的画面，身后的海浪席卷而来，白雾吞噬了所有，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抓伏野的衣服……
可是……后来呢？后来他醒了，那场梦结束了，他不知道最后的结局。
沈雨上撇了下嘴，“要是接着梦下去就好了，就能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把你救下来。”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听上去我好像快要死了似的。”伏野有些诧异，听着居然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这个梦的主角是自己。
“呸呸呸……说什么呢。”沈雨上放下手，皱了皱眉头。
伏野笑了笑，往旁边一靠：“那现在既然都知道不是梦了，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画。”
沈雨上“嗯”了半天，最后抬手拍了拍伏野的肩膀，“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学校，伏野中途找了家小卖部买了几个新的笔记本，沈雨上则是回艺术楼去拿自己的画板跟颜料，两个人约好在实验楼的顶楼见面。
实验楼顶楼是空的，平时根本没人上来，教室里堆放着坏掉的桌椅，连过道的墙上也全是灰。他们只好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挪，生怕走快了带起来的风把灰卷到他们身上。
通往天台的楼梯却比较干净，看来沈雨上说的没错，以前应该有不少艺术生上来。
伏野把沈雨上的画板拿了过来，朝前面铁门落锁的地方看了一眼。
通往天台的门洞有点小，就开在一面简陋的水泥墙上，要上去还是得废些力气。沈雨上把自己的袖子胡乱往上一卷，然后撑着旁边的墙，抬着右腿先踩了上去。
“开着么。”伏野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开着开着。”沈雨上用手按了按挂在铁门上已经有些生锈的锁。那锁是虚掩着的，往右轻轻一拧就掉在了地上，他回过头冲伏野挤了挤眼睛，“看吧，我就知道。”
说完，沈雨上拉开了那扇铁门，低着头从那个门洞里钻了出去，回头又朝伏野伸了伸手，“画板先给我吧，你带着不好进，这门太小了。”
“给。”伏野把他的画板跟自己的生物课本一起递了过去。随后重复了一遍沈雨上刚才爬上去的步骤，最后拍了拍手关上了铁门。
这是伏野第一次来实验楼的天台，以前只是听班上的人说高三哪个班的谁谁谁跟谁谁谁在这里谈恋爱被主任抓到了，那会伏野还在想，为什么那些小情侣要来学校的天台谈恋爱。
现在这么一看──这天台看着确实适合谈恋爱。
不仅有把干净的长凳，靠近护栏的地方还放着几盆绣球花，白色和蓝色各掺一半，而且抬头就能看到悬挂在西边的一整个落日，就连二经前几个月新修的第一个电视塔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真高啊……”沈雨上趴着护栏往下看了一眼，真高……他又很快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自己的画板。然后往后伸了伸手，“伏野，笔帮我拿一下。”
伏野把笔跟颜料都递到了他手里，然后打开生物书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微风拂过吹起沈雨上的衣角，他用白色胶带把纸固定在画板上，然后眯着眼睛去看夕阳。
学校的校园广播整个下午都在循环着周杰伦的歌，光是沈雨上喜欢的那首《反方向的钟》就已经放了两轮了。
沈雨上突然回过头，“伏野，你看──”
“嗯？”伏野翻了一页生物书然后抬起了头。“看什么。”
“二经区其实挺美的，对么。”沈雨上站起来伸手往前指了指远处。
伏野顺势看了过去，有一群白色飞鸟划过天际。
沈雨上手指的方向是学校附近的百货大楼，旁边就是个又老又旧的菜市场，再过一个路口有个超市，老板是个外地人，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之前住过的小旅馆就在超市对面。
伏野闭了闭眼，任由这带了点寒意的晚风溜进他的领口，忍不住回想初来二经的那几天。
“老板，我要两份烤冷面，不要洋葱啊。就给我送到对面的小旅馆就行，到时候我下来取。”
“得嘞──”
伏野以前从学校回小旅馆的时候会经过这个路口，经常能看到这里聚集着许多小推车，车头挂着“炒面炒饭炸串”之类的手写牌子。那时还算盛夏，有时候晚上热的他睡不着，伏野就会从小旅馆出来，在路口买一份炒饭吃。
“张太，又出去买菜啊……哟，儿子回来啦，那敢情好，得多买些河虾回去喽。”
“就回来两天，后天又要走，工作了就总忙个不停，一年回不来几次。”
小旅馆旁边是个旧厂子的家属区，伏野以前总趴在小旅馆的窗台往外看，总能看见几个老头坐在院里下象棋，有时耍赖悔了棋，总能听见他们的笑。
……
伏野深吸一口气，朝沈雨上那边看了一眼。“是挺美的。”
尤其是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暖光笼罩着沈雨上，把他衬托地有些懒洋洋。
沈雨上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拿着笔闭着一只眼睛比划了好半天。“你别动你别动。”
伏野本想坐回长凳上继续看书，听沈雨上这么一说自然是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他稍微侧了侧脸，身子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可沈雨上却没再开口，伏野等了有一会，然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唇，说：“做什么。”
“我觉得这么构图很好看。”沈雨上说，“画什么冰岛，还是画你……不——”沈雨上突然停顿了一下，在纸上用笔点了几下，大概是圈出了个大致框架。之后重新抬头看着伏野，说：“我要把你和二经都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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