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眠很难描述眼前吊诡的情景。
简单来说就是,莫凕兄倒了,莫凕兄起了,莫凕兄开始爆种,莫凕兄正在大杀特杀,莫凕兄完成了五杀,莫凕兄主宰了战场。
和苏苏浴血激战的同时还能分神迎接其他伪人的偷袭,从坠车到现在,莫凕少说结果了十九头伪人。令人分不清已然化身为“畸胎瘤乡杀人王”的莫凕和伪人到底哪一方更拟人了。
一时间,开着大卡车正准备跟这群王八蛋爆了的叶南眠都尴尬的松开了些许油门,很想问一句,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仿佛在驳上义肢之后,莫凕的实力就开始劲增、暴增、狂增!纵使背负千钧之重(指叶南眠的狗命),手托苍穹碧落(指七颗星子),莫凕依然无敌于畸胎瘤乡!
——可惜的是,众所周知,爆种都是有时限的。
不论是乌鲁托拉曼还是魔法少女,胸口的能量宝石都会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滴滴作响,提醒大家该风紧扯呼,免得人间体被朝夕相处的队友发现……然而,随着莫凕理智的回档,他的进攻,反而变得更快、更猛!
如同千辛万苦把BOSS的血量磨完,却发现这王八蛋CG一开,进入了二阶段一样。
哪怕莫凕的大脑依旧一片混乱,可在梦境中辗转千百回的肌肉记忆依旧真切的残留在了□□之上。莫凕可以显而易见的察觉到,自己的五感与神经反射敏锐了数倍不止,令他得以勉强预判出苏苏攻击的轨迹。
身体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维和,甚至,自作主张的调动起了这份感知与力量。可莫凕却又矛盾的觉得……自己的□□,前所未有的笨重和迟钝。
差别大得像是从1080p超清蓝光大电影变成了可怜巴巴的360p全损盗摄视频。在他又一次刺出了化为冰矛的右臂时,那种横亘于内心的违和感,终于达到了顶峰。
身体好沉。
总觉得这一招,如果可以跳得再高一些效果会更好,不对,要是能飞起来就好了。而且这还不是简单的翼魔具能做到的事情,机动性和协调性都需要拉满——
自己背后,是不是该有对翅膀来着?
不过,翅膀有没有都无所谓吧。跟米哈伊尔那臭小鬼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太依赖伊甸的赐福。用个枪技都得飞起来硬整两下,我看那小子迟早得被人揪掉翅膀好好整治整治……等等,米哈伊尔是谁?话说回来,这根手杖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沉了啊,早知道就不吹自己是什么欧罗巴剑圣了,搞得阿莎蕊雅现在天天缠着我要学剑……
啧,说到底还是咱军部的实战技法用得最顺手,这希腊佬和罗马佬都不是很靠谱。想当年老子和老华老蒋小邵在昆仑妖国杀得人头滚滚的时候,那帮狗屎鸟人还不知道在哪里窝着下蛋。要不是老华那王八蛋杀得太快,我非得把那头昆仑虎君抓回来养着跳火圈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莫凕茫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大批未解锁角色和设定集唐突的塞进了他的脑海,又光滑的从大脑皮层之上溜走。那些闻所未闻的记忆碎片像是苏打水里的气泡一样涌上大脑,甚至让他闪避的动作都慢了半拍,险些被苏苏拦腰截断。
莫凕猛的一咬舌尖,驱散了这些杂念。可随着浑噩的大脑再度清明,身体透支过度的无力感也渐渐蔓延上四肢。
终于为自己对于体力的奢侈挥霍付出了代价。
如此高强度的连续作战之下,战斗的节奏一旦被打乱,已是强弩之末的莫凕就会彻底失去反抗之力。哪怕苏苏同样遭到了重创,可莫凕也不敢保证如今的自己还能挡下眼前这强大妖魔的反扑。
必须要找机会拉开距离。
如果能让失眠兄知道的话……
思绪流转之间,莫凕身后忽然强光爆闪,卡车的远光灯亮起。
正朝莫凕挥出利爪的苏苏瞳孔急剧收缩,在它下意识眯起眼睛的刹那,便感到爪上一沉,几乎要将整条胳膊撕裂的巨力猛然迸发,将它的上身死死摁在了公路之上。
以苏苏为踏板,向卡车甩出冰锁的莫凕腾空而起。而在他脱离地面的那一刻,身后的卡车猛然突进,重重撞在了失去重心的苏苏身上,又一个急刹,车头稳稳接住了下落的莫凕。
手杖勉力撑起了身躯,跌坐在车头的莫凕扭头,和叶南眠对视。心照不宣一般,二人的嘴角同时勾勒出温柔又体贴的弧度。
那只冰铸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遍布裂纹的车前窗。
声音如此清脆。
宛如敲响了进攻的鼓点。
——他说,可以上了!
排气管轰出滚滚浓烟,传动轴飞迸刺眼火花。当苏苏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乎要将整个夜空都粉刷成惨白色的刺目灯光。
人类第二次工业革命所造就的金属猛兽放声咆哮,裹挟着狂风与死亡,悍然冲刺。可那一刻,苏苏的视线却越过了灯光与飞溅的冰尘,与车内的叶南眠对视。
无皮的嘴唇翕动,令叶南眠微微愣神。
可惯性已经带动着双手,急打方向盘。只有一秒,天旋地转间,叶南眠再看不见那张面庞。唯有回旋的车胎自地面上留下了凄厉的尖啸,大力甩动的车尾如一记沉重的摆锤,亲密无间的,贴在了苏苏的脸上。
连带着货箱,将伪人狠狠砸在了公路的护栏之上!
卡车向后碾出,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与碎响。转眼间,引擎暴怒的轰鸣在公路的上空再度响彻,沾满血浆骨渣的轮胎再度旋转,丢下了一地的狼藉,踉跄着驶向远方的都市。
莫凕顶着狂风,把自己艰难的拖进了四面漏风的驾驶舱里,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名为肾上腺素与内啡肽的魔法在离他而去,稀薄的魔能再无法维持右臂的形状,寸寸碎裂,仅余下断臂的截面被寒冰覆盖。莫凕的眼前阵阵发黑,剧痛扩散在胸臆之间,久不消散。
莫凕随意的擦去了口角咳出的鲜血,抬眼,凝视着已近在咫尺的市区,嘶哑的低语:
“失眠兄,刚刚真是多谢了。再坚持一下,只要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到市区了……”莫凕的声音突然止住了。在他话语的间隙里,身旁传来了“咔咔”的轻微异响。莫凕微微皱眉,扭过头,试探道:
“失眠兄?”
驾驶座上,叶南眠也僵硬的回过头,牙齿不住的打着颤,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似哭似笑。
“莫凕兄……你说,咱们是不是要没了?”叶南眠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哀鸣:
“——这鬼地方,怎么他妈的还有地震啊?!”
叶南眠话音刚落,大地震颤。
莫凕疑惑的看向后视镜。于是,他便看到了……在他们的身后,大地,裂开了。
仿佛有一只握着西瓜刀的手从天而降,不论是公路、土地还是远方黑夜里看不真切的轮廓……就好像蛋糕上的翻糖模型一样,统统被轻而易举的切开了。
露出了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
道道裂纹如龙蛇起陆,裹挟着天塌地陷一般的巨响,向着卡车奔袭而来,然后,轻描淡写的,绕过了还在行驶的卡车,又向着远方永无止境的蔓延而去。
在莫可名状的伟力面前,土石如水波摇曳,大地被分割为了一座又一座的孤岛。宛如海面上的浮冰,彼此碰撞、挤压,缓缓抬升着卡车驶过的路段,形成了陡峭的上坡。
公路被起伏动荡的陆地玩弄于股掌之间。像是有调皮的小孩将一根百奇抓在了手中,双手只需要同时用力……
咔嚓。
公路,被折断了。
不绝于耳的连绵巨响里,公路尽头那道犹如天堑的绝壁还在不断地扩大。纵使叶南眠已将油门踩到了底,可卡车的速度还是在上坡的过程中慢了下来。
叶南眠飞快的打着方向盘,狼狈的躲闪滚落的碎石。在土石与玻璃崩裂的声音里,来自引擎之外的嘈杂声响正逐渐清晰。莫凕将头探出了车外,不出意料的,看到了那两辆穷追不舍的破烂轿车。
像是尝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不肯罢休。
莫凕人都麻了。
这算什么,《速度与激情18之血战畸胎瘤乡》吗?
这帮伪人都被他干得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了,还不忘和他们上演惊心动魄的公路飙车片!
如同苟延残喘的困兽那样,只要还有一口气、还有一颗牙,就会拼尽一切的献上厮杀。可是……仿佛在照镜子一样,当莫凕看见了那丑陋不堪的姿态时,竟然,难得的感到一丝不快。
让银发少年面无表情的握紧了骨白的手杖。
——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而已,未免,也太过于嚣张了吧?
不顾五脏六腑间洋溢的剧痛,千疮百孔的冰蓝色星子再度浮现。莫凕又一次调动着天生天赋,试图汲取空气中的魔能。可一缕浅薄的霜色才出现在右臂的断面上,叶南眠就摁住了他的肩膀。
“莫凕兄……”叶南眠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冷汗涔涔,蜷曲的黑发狼狈的贴在了面颊之上。他瞥向莫凕口鼻间溢出的血色,低声道:
“算哥们儿求你,别再折腾自己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哪怕叶南眠的语气如此平静,可那只摁在自己肩膀上的指尖仍旧在不住的颤栗。莫凕顿了顿,安慰道:
“不用担心我。我还能战……”
可在看见叶南眠的神情之后,莫凕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盖因那张苍白的面孔上不见丝毫的恐惧与迷惘,唯有一双几乎被血腥味熏成了红色的眼瞳,忠实的映照出了远方那条不见彼岸的深渊。
“莫凕兄,你怎么不说话了?”注意到莫凕僵硬的神色,叶南眠扭过头,对着银发少年安抚似的笑了笑。
仪表盘上闪烁的灯光,勾勒出了司机嘴角癫狂而兴奋的笑意。叶南眠认真的询问道:“是因为太累了吗?别紧张,我一定会安全把你带到市区的,放心吧!”
“……啊?”握着安全把手,莫凕神情呆滞的指向前方:
“可是……前面不是悬崖吗?”
“悬崖?”叶南眠疑惑的看向前方,不解的反问:“我们前面哪里有悬崖?只要能开过去,不哪里都是平地吗?”
这一刻,莫凕的脸色,终于变了。而紧随而来的,则是油门的轰鸣,还有叶南眠愈发歇斯底里的狂笑:
“别慌!小爷我从初中就开始玩《魔法飞车》,飞过的悬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走——你!!!”
悬崖?什么悬崖?我怎么听不懂?
高速公路上,不是很宽敞吗?!
“……靠,我靠!失眠兄你别!”看着那道比卡车还长一倍多的裂隙,莫凕脸都绿了,再顾不得平日里的涵养,整个人都差点撅过去。
手机里的车可以喷射氮气飞过悬崖,咱们这车一个搞不好就双双转生异世界了啊!
“你冷静一点啊,我们再想想办法,要不你停车我去把后面那几个伪人都宰了,别想不开啊!等等,快停下,这不是去飞鸟市的车!别、你别——”
莫凕的抗议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到自己飞在了天上。
像是攀爬到顶峰的过山车冲出了轨道,漫长的蓄力、等待与不安,终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飞掠过耳畔的碎石显得是如此的温柔。莫凕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叶南眠渐渐腾空而起。他伸手,摁住了浮在半空的手杖,发丝如水草柔和的舞动,挚友的笑声在慢放中被拉长。
他们,坠向了天空。
刮进车厢的冷冽夜风带走了血的气息,漆黑的天空从未像现在这样触手可及过,落进了莫凕的眼睛里。
再然后,天幕倾斜,破碎的大地重新映入了眼帘当中。
卡车烧焦的前胎砸在了公路之上。
划过一道抛物线后,整辆卡车在地面上弹起,车体旋转着朝前滑行。那些或是重要、或不重要的金属零件不堪重负的四散飞迸,安全气囊猛然弹出,重重砸在了两人的脸上。
莫凕眼前一花,等他从护颈枕上吃力的抬起头时,虚幻的轰鸣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而趴在安全气囊上的叶南眠过了几秒,才抽了抽手指,像是坏了的木偶那般,一点一点的操控着关节,起身。
黑发的青年缓缓抬起了脸,两道蜿蜒的鼻血淌出,染红了白色的气囊。
双手,依旧死死抓住了方向盘,不肯松手。
“该下车啦……莫凕兄……”叶南眠嘿嘿的笑了起来,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口齿含糊:
“后面那几个王八蛋,交给我来解决!”
尚未消散的尖锐耳鸣中,叶南眠听不清莫凕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些大夏粗口里的经典句式。在银发少年从大敞的车门间飞扑而出后,卡车,先是试探性的向前滑行出一段距离,然后小心翼翼的停在了原地。
安静的等待了数秒,什么东西好似被掰断的动静在车厢里响起。
也许是某些微不足道的部件……也许,是换挡的手柄。
冰冷的夜风里,金属的巨兽尽情吞吐热量,发出了狂热的尖啸!
在卡车完成加速的刹那,叶南眠就抱着书包,从驾驶舱中一跃而出。橡胶烧焦的气味与他擦身而过,卡车倒驰如风,裹挟着重量与惯性,向着来时的原路飞跃,迎面撞上了那两辆试图飞跃过深渊的小轿车。
掀起了爆炸一般的狂澜!
三辆车亲密无间的贴在了一起,一切足以横跨深渊的惯性被全部抵消。像是被压缩的三明治那样,玻璃尽数破碎,外结构支撑架扭曲断裂。被动能短暂的抛弃后,就此落入了深渊。
再无任何回响。
叶南眠抱头,在公路上狼狈的翻滚。直到听到了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动不动的、蜷缩成一团的叶南眠才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愣愣的看向了那片只余寂静的深渊,半晌,那张抽搐的面孔上才浮现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仿佛不相信自己活下来了一样。
泪,终于拉了出来。
喜极而泣。
“还活着……靠,咱们还活着……”叶南眠终于瘫在了地上,声嘶力竭:
“我还活着!我们太他妈牛逼了!操他妈的水母歹蛆、操他妈的仁济医院!哈哈哈哈……看到了吗?我们还活着!!!”
所有的宣泄最终化为了小声的嘟囔与咒骂,眼泪和鼻涕狼狈的混在一起,可叶南眠的脸上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莫凕拄着手杖,蹒跚着来到了手舞足蹈的叶南眠身边,斜眼盯着他:
“失眠兄,你之前不是还说坚信我能带你离开畸胎瘤乡吗?怎么这么不自信?”
“哪有?兄弟我这是为你感到高兴,莫凕兄你也太牛逼了!咱俩,嘎嘎乱杀!”叶南眠一骨碌爬起来,一手比着大拇指,另一手捶了捶莫凕的肩膀,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还有啊,你刚刚爆粗口了对吧?啧啧,兄弟我可是听见了!你刚刚绝……喂,莫凕兄?你怎么了?莫凕兄!”
莫凕还在微笑着颔首,可他的视线却渐渐模糊,身形一点一点的委顿了下来。叶南眠手忙脚乱的撑住了莫凕的肩膀,小心翼翼的让他靠着路边的栏杆坐下。
脱离战斗后,莫凕的□□便再也无法负荷他的意志,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微弱起来。叶南眠半跪了下来,谨慎的扶住了莫凕,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势。
随着检查的进行,叶南眠的神情愈发凝重。
超前施法、魔能衰竭、断肢、失血……任何一条单独挑出来,对初阶法师来说都是足以致命的伤势。
可对莫凕来说,也仅此而已了。
没有超前施法和魔能衰竭后带来的魔力溃散、星子破裂,被斩断右臂后也没有立刻休克。就连那些以冰霜填补的伤口也不见丝毫的排异反应,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甚至,在承受了如此之多的痛楚之后,莫凕还以超乎寻常的爆发力续行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这真的是初阶法师,或者说,这真的是人类该有的体质吗?
当叶南眠调转视线,看见那处被冰结的断肢截面之时,眼皮都不由得跳了跳。
并非是粗暴的直接冻住了伤口,那片坚冰严丝合缝的嵌入了血肉当中,一缕一缕的霜色紧密链接着血管、骨骼和肌腱。
肉眼可见的,随着莫凕的脉搏而跳动。
明明只是冰冷的无机物,可叶南眠却从上面察觉到了一份令人头皮发麻的旺盛生命力。
以纯粹的魔能取代原始的身体机能,叶南眠只在某些抵达了超阶之域的元素法师身上听说过——将□□升华为无定的能量,只要魔力运转,四肢百骸便能生生不息……可莫凕,只是一名初阶法师而已。
是天生天赋,还是说,这也是他罹灾者特性的一环?
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叶南眠敲了敲太阳穴。
只要莫凕没事就好。至于其他有的没的,他也不该现在操心。他记得书包里还有钦天监的特效药来着……啊,找到了。
叶南眠翻出了那支铭刻着钦天监专属的星象仪图案的注射枪,轻轻振荡几下后,静静漂浮于清澈液体之中的悬浊物便扩散开来,将整管针剂染成了水银一般的色泽。
这是钦天监针对罹灾者而专门调配的药剂,大概率是用于治疗魔能暴乱一类的魔法失序症,同样也适用于魔能衰竭的症状。
恐怕对正常的初阶法师来说,这管药剂里所含的重金属与液态魔能已经到了致死量的地步。而对莫凕而言,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伤药。
叶南眠刚把注射枪贴在莫凕脖颈上,他的手腕就被莫凕握住了。
银发少年努力撑开了眼皮,声音干涩:“失眠兄……等一等,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刚刚在我和苏苏战斗的时候,你喊了我几声?”
“呃……就一声啊。”叶南眠举着注射枪,有些茫然:“我看你状态不太对,就喊了你一声。然后我就开着车冲上来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莫凕凝视着叶南眠的眼睛,半晌,手指才渐渐松开,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你继续吧。”
感受到冰凉的药液缓缓推入了自己的脖颈,莫凕的眼皮越来越沉:“失眠兄,这个药的后劲会有点大……我可能、会昏睡半小时左右……给我半小时、我很快就好……”
“好好休息吧。”叶南眠颔首,肃然道:“我就在旁边等着你。”
莫凕闭上眼,勾了勾嘴角,似是微笑。他靠在扭曲的护栏上,失焦的双眼望向了不远处与飞鸟市相差无几的轮廓。
可内心并没有半分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喜悦,反而一片沉重。
——如果叶南眠只喊了自己一声,那么在那之前,又是谁在呼唤他的名字?
莫凕不知道答案。
他已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
三小时前,某不知名的食堂内,一片寂静。
连咀嚼声和金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消失殆尽。
身着防护服的用餐者们像是冬天里取暖的鸟儿,在边角几张有限的桌子旁挤成一团,对着食堂中央那几张被空出的长桌视而不见,纷纷盯着自己面前的的餐盘,不肯抬头。
防护服未能覆盖之处,显露种种异象。腐烂的同时还在不断蠕动的皮肤、触须一般增生的额外肢体、蔓延至半身的畸形眼瞳……
这些人,无一例外是异生症候群的重症患者。
只留下了一名穿着潮牌外套的男子坐在食堂的正中央。
男人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着盘中算不上美味的食物,时不时的突然起身,抽取某位满脸惊恐的幸运观众,亲切的慰问一下他在这里的工作是否顺利。或者打开手机,喜滋滋的给他们展示自己现充到爆表的中年生活,又对着自己和餐盘里的不明食物一顿致命九连拍。等男人美美P完图打算发朋友圈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鬼地方没有网络,只能揣起手机,遗憾作罢。
就像读不懂空气的实习生那样,在所有人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够了,莫凡。讨嫌也得有个限度。”
全身被明黄色生化服覆盖的高大人形端着餐盘走来,坐在了莫凡的对面。将装满食物的餐盘重重墩在餐桌上后,男人冷漠道:
“闭嘴,吃饭,然后滚去干活。这才是你该干的事情。”
周遭的用餐者们开始瑟瑟发抖,头颅几乎都要埋进餐盘的深处。莫凡故作夸张的捂住了胸口,惊叹:
“哇,你好无情。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来看你一次,你简直伤透了我的心。”
可男人只是冷哼一声,粗暴的扯下了厚重的防毒面具,扔在了脚边。
面具之下的面孔略显苍老,须发斑白,眉眼间洋溢着浓浓的不耐。右侧的面部被蠕动的血肉侵占,畸形生长的血肉一路向下,延伸进防护服内。
男人低下头,勺子扒拉着盘子里的糊状物,一只又一只癫狂的眼瞳自血肉的触须之间弹出,饥渴的盯向莫凡。莫凡依旧托着下巴,啧啧称奇:
“话说回来,你天天吃这个不会腻吗?我其实一直吃不惯你们食堂的饭菜欸,要不我去厨房下把挂面给你吃?加把菜加个蛋,我儿子可喜欢吃了。唉,你怎么不说话啊?是因为工作太累了不想说话吗?最近我家门口开了家特别好吃的手工冰激凌店,我们一家老小都很喜欢,你要不要看看我拍的视频?……”
啪嚓。
男人捏断了手中的金属勺子。他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暴突:
“别再撩拨我了,莫凡。我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
“心情不好?简单,那就来和我练一练,练完后保管你什么都不想了。”莫凡双手撑在了桌子上,俯身,端详着男人抽搐的面孔,桀桀怪笑:
“我这具身体可是只有高阶的水平啊。堂堂前隐患战略议员,退休后不会连一名高阶法师都害怕吧?不会吧不会吧不……”
空气被撕裂的尖锐爆鸣打断了莫凡的话语。
撞向那张笑意盎然的面孔的,是夹带雷与火的正拳!
——煞渊,新阳研究所第一期工程,零号精炼厂,第三食堂。
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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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来自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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