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我们吗?”池谷指腹摩挲着名片底部,一排烫金烙印出的小字,喃喃道。
名片似乎是由某种特殊材质制成,类似于铁片,一张纸不到的厚度却异常坚硬。池谷中指第二指关节抵着名片边缘,不一会儿就被按压出一道红印。
他盯着窗外远处大片化不开的乌云,思绪不由随之回到昨日。
对于殡仪馆来说,剧院那具尸体的处理方式尤为简单。高度腐化的尸体携带大量病毒细菌,出于安全考量,警方没有将调查方向放在尸体上,家属同样也签署了火化通知书草草了事,他们只需要妥善转移尸体并火化焚烧。
让池谷在意的并不是尸体,而是尸体所发现的地点。
既然无法从尸体上搜寻线索,警方便将搜查的重点锁定在了案发现场。几名刑警顶着尸体高度腐坏的恶臭在周围搜寻了近五六个小时,找到的线索仍寥寥无几。
在谈话中,池谷从许木城口中得知,半年前,这座剧院内也有一个唱戏的失踪了,是个老头,看上去六七十岁,上半辈子大概在剧院内风光过,即便时过境迁仍赖在这不肯走。
至今为止,六个多月过去了,警方仍没找到他的下落。
在全省铺天盖地数以亿计的摄像头之下,既没见过他的身影,也没寻得他的尸体。
但特殊失踪常发生于十八到五十岁的青壮年身上,警局便没将此案纳入特殊失踪类案件,而是当普通失踪处理,一直通知家属回家等待消息。
“其实类似的案件,全国总共发生过十余起。”许木城偏过头,身影隐匿在大堂二楼的装饰柱后,抬眸看向池谷,“实不相瞒,我父亲也失踪了。”
池谷与许木城虽是好友,两人却不曾过多提及各自家庭,平日聊天内容也常常与案件有关,这还是许木城第一次在池谷面前说起他的父亲。
池谷明白,这同样也是许木城对自己的一种恳求,作为朋友,亦是作为受害者的家属,他都希望自己加入调查团。
“因为年龄和尸体许久都未发现的原因,和剧院这起案件一样,警方都定性为普通性失踪。”
“但WE,也就是调查团,他们不这样认为。”许木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池谷,“那里收录了比内保科还要全面的资料仅供内部成员参考。”
“你父亲也失踪了……所以……”
“不,他死了。”
池谷打断许木城的话,接下了名片,沉默片刻才继续开口道:“他抽烟抽没的,肺癌,一年前走了。”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许木城垂下头,诧异的神情仍落进池谷眼里。
“但我会考虑。”池谷退后半步,迈出了装饰柱投下的阴影,他微微勾起唇角,语气难得轻松道,“毕竟债务对于我来说确实是很大的负担,我不会和钱过不去。”
于是,翌日清晨,池谷便向老板请了三个月的假期,坐上了这趟去往北京的高铁。
作为非盈利性国家保密组织,WE自然不会将总部地址直接公之于众,而是在邀请函中告知池谷,届时将有人会在北京等待他的到来。
至于会面的地点、接头人的长相、联系方式,池谷一概不知。
他总觉得,从踏上这辆列车的那一刻起,就有一道视线时刻紧盯着自己。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的位置在里面,但是我手上东西实在有点多……可以麻烦您和我换个位置吗?”
或许是暑期将尽,这趟京沪高铁上,拖着行李箱返校报道的大学生尤其多。池谷本坐在D座,他身旁的F座从始发站起就一直空着,直到高铁停靠在南京南站,一个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的男生才匆匆拎着行李箱走到他座椅前。
“对了,这是我的车票。”见池谷仍垂着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言光宇以为这人把他认成了某种在火车上招摇撞骗的骗子,毕竟开学前他妈也向他轰炸了几十条谨防诈骗的小视频,赶忙将行李箱扛上行李架,空出手来把自己的车票递到池谷眼前。
“你要实在不信,身份证给你也行。”
“列车即将出发,请各位旅客尽快落座……”列车即将发车的哨声恰好在车外吹响,乘务员经过此处,善意地提醒道,“麻烦先生让我过去一下,好,谢谢您,您也请尽快落座。”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池谷撇撇嘴,起身在右手边F靠窗的位置坐下。
池谷没带任何行李,对于他来说,那部用了五年的手机以及证件便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扭过头,戴上耳机,无视了言光宇的一连串道谢,手肘抵在窗台边,看着候车室大厅的灯火通明与自己渐行渐远。
一过立秋,太阳落山的速度总要比以往更快,与几分钟前斜阳横挂的天空相比,天色明显暗了几分,几缕橘黄色的余晖从云边散开,区分出云层的厚薄。
随着列车驶离站台,周围的景象也随之变得晦暗不清,最终车厢内光线映出的倒影在玻璃上占据上风,明晃晃的灯光竟有些许刺眼。
正当池谷打算移开视线时,几颗豆大的水珠突然沿着玻璃飞驰而过,拉下一连串很长的水痕。
外面大概是下雨了。
池谷望着水珠正这样想着,列车兀然驶进隧道,窗外霎时一片漆黑,唯有那几道水痕像是黏在车窗上一般,尤为清晰。
暗红色,因列车高速行驶,干涸的痕迹边缘呈细小锯齿状……
这不是水痕,而是,血迹。
池谷手托着下巴,指尖有规律地点着面颊,望向窗外,等待列车呼啸着驶出隧道。他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伴随着无端萌生出的兴奋……
他们失踪了。
与其说是失踪,倒不如说是“进入游戏”更为妥帖。
池谷昨日对着资料和电脑看了一整夜,但收获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据调查统计,所有经历过特殊失踪又回到现实世界的人都丧失了失踪期间的那部分记忆,并且绝大多数人此后出现了频频放空,无意识重复某一动作类似于摸鼻子、耳垂等症状。
这种症状只能证明他们的记忆被人为篡改过,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即便是国内外顶尖心理医生与脑部医学专家都无法帮助参与这项研究的志愿者恢复记忆。
就像是有人为“游戏”上了一层密码,除了极少数拥有密钥的人有权限窥伺失踪后的世界外,无人知晓那究竟一处怎样的地方。
不过池谷虽没搞清楚失踪的内在逻辑,极其认同了许木城上午所说的那套说辞。
失踪后的世界就是一个奖罚分明的游戏,胜者获得财富,败者失去生命。
“轰隆!”
穹顶被猩红笼罩。
没了隧道顶部的遮掩,列车彻底啸叫着行驶在血雨中,暴雨如注,车厢两侧的玻璃窗在车灯的映照下露出狰狞的表情。
一排排人脸紧贴着车窗,仿佛在诉说血水主人生前的遭遇,完全透露出一种不属于现实世界的诡异。
周遭的安静悉数瓦解崩溃,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在列车上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这班搭载着数不清的旅客与工作人员的列车,在眨眼的瞬间,失踪了。
“欢迎各位进入Token游戏。”
池谷晃醒了仍在呼呼大睡的言光宇,两人视线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车厢走廊上方,那个没什么人会看,但自始至终都在播放无聊电影的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弹出一行小字。类似于像素游戏,经费不足所制作出的UI,黑底、红字、正楷,最精简的美工,却在周围环境烘托下异常恐怖。
夹杂着电流音的女声像是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一时间车厢内鸦雀无声。无数道不安的目光紧盯着屏幕,眼里布满了惊愕与恐惧。
“第一轮游戏倒计时开始。”
人群中,有人视线被血雨里的那团黑影吸引。
“十,”
“九,”
“那是什么?”
男人张了张嘴,干涩的嗓子中挤出几个音节。他颤抖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太阳的方向,深棕色的瞳仁中掩映出黑影的真身。
“八,”
“七,”
它们如同蝗虫过境般声势浩大,振翅声愈发震耳欲聋。
“六,”
“五,”
“四,”
“有怪物朝我们这里飞来了!”他惊叫着,尖锐的嗓音划破死寂,却又很快被窗外巨响吞噬。
无数张长着人类面孔的鸟兽朝着车厢扑来,带着嘶叫与哀鸣。
“三,”
女声尾音微微上扬,仿佛只听声音脑海中都能浮现出她微微挑起的唇角。
“二,”
鸟兽们突然拼凑成一把巨刃,笔直地向车厢连接处砍去。
“一。”
“咔嚓咔嚓!”
钢铝复合板应声而断,车厢间的连接处被黑色皮毛挤占,断面处不断有滚烫的鲜血渗出,浸湿门框。
女人似是再也抑制不住言语间的兴奋,咯咯笑了起来,瘆人的笑声透过音响回荡在每一节车厢:“分组完毕,第一轮测试正式开始!”
“第一轮:真心的互换!”
女人话音未落,无数张纸条从车厢顶端凭空出现,又齐刷刷飘落,犹如开幕仪式上的彩带,欢庆这场游戏的开始。
“规则如下,”
“作为TOKEN首届超豪华盛典的嘉宾,在座的各位将有权选择是否参加TOKEN游戏~”
“每节列车车厢前将会出现一个投票箱,所有人则需将填写好是否参加的纸条投入投票箱中。”
“七十分钟后,投票截止。”
“A为同意参加,B为自愿退出。”
她拉长尾音,轻轻抚摸着脚边匍匐着的银狼,笑道:“呀呀呀,不过你们是不是不太清楚TOKEN是什么啊。”
她声音兀然冷了下来,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充斥在车厢每个角落。
“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们……”
“这里是由无数人生命堆成的天堂,游戏获胜者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财富。”
“此刻别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手上,填写,你们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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