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掰开酒塞,猛地将桂花酿向口中灌。
屋内未点灯,月色透过窗子洒落一地。
她倚在床榻前,眼尾泛红,眼睫上沾着泪。
桂花酿“轱辘”一声,从手中滚落,醇香的酒液洒了一地。
松萝记得桂花酿最易醉人,如今将其饮尽却丝毫未醉,她甩了甩脑袋,眼神清醒中却又带着些迷离。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未披棉袍,推开门,直直向一个方向走去。
寒风刺骨,一寸一寸地蚕食着血液,皮肤。
松萝眼底的醉意消散,脸颊的潮红退去,恍然发现,已至温珺院前。
她始终不相信一向温和疼爱自己的父亲,亲手杀了她。
所以她用尽一切办法去证明,不是他。可偏偏一切都指向他。
是他,温珺,亲手杀了温相汝。
或许是那些温情的记忆作祟,一切都摆在松萝面前时,她又再忍不住想,万一温珺也和她一样,换了胚子。
现在的“温珺”根本不是温珺呢?
松萝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敲门。
突然院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强劲的灵力气流相撞,激发出骇人的浪潮。
松萝猫着步子,从袖中取出张隐气符贴在身上。
此时,院内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那名背对松萝的黑衣男子,嗓音粗粝,“温宗主,将浊气池伴生物交出来。”
温珺姿态笔直,声音疑惑,“浊气池伴生物,温某未曾听闻。”
男子脸色沉下来,厌恶地说“你们这些仙门正派总是摆出这副无辜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他看向温珺发髻中大片的白发,摩挲着下巴,“温宗主,亲手杀死你女儿的感觉不好受吧,哈哈哈。”
温珺眼神一冷,元婴后期的灵力威压,直直碾向那名男子,“休要胡说!”
男子右脚有些跛,攻击及至身前时,下意识的闪身躲开,却不曾想,那浑厚的灵力像是开了灵智,黏在他身后,无奈,他只能咬牙接下。
磅礴的灵力击破他的防御,在靠近他身前时,化为无数利刃,刺穿他的胸膛。
本可以重伤他,却不曾想,千钧一发之际,被他身上的神级金缕衣化解。
男子神色阴冷,抬手抹掉唇角的鲜血,他颇为疯狂,“温宗主,我们是同一道的,你可以为了神器弑女,为前程利益不顾所有,在下极为敬佩。”
与此同时,他脖颈处的青筋爆裂,指甲鲜红有几尺长,金丹巅峰的修为正以诡异的速度暴涨,直至元婴后期。
他的声音阴恻恻地,“温宗主,你修为已经卡在元婴后期五十年有余了吧,你要浊气池伴生物不也是打算突破修为吗?”
他大方邀请温珺,“你入我麾下,我助你成为仙界第一,我不收学费,只需要将那伴生物作为拜师礼即可。”
男子的声音宛如噬魂的魔咒,洗涤着灵魂,一遍遍地灌输着他邪恶的思想。
尽管松萝距离远,也开始受干扰,双目迷离,头脑混涨。
猛然间,天地万物一滞,一道极为强悍的剑气划破这一方空间,脑袋中那道万虫噬咬的紧绷着的线,终于被斩断。
那剑通体雪白,剑刃上正闪着骇人的雷电,温珺眼神一凝,握住剑柄,那雕刻在剑刃上的游龙仿若活过来,一瞬将那男子魂魄击碎。
一剑足以破苍穹,弑神魂。
松萝眼神一滞,胸口处剧烈疼痛着,仿若再次回到那日,神魂一刀刀剜割,泣血泪,灭神魂。
她浑身颤抖,跌在雪地里,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隐气符也失效。
松萝眼皮一跳,正打算扔传送阵逃跑。
还未等传送阵生效,一道强力将传送阵击碎,之后,她听见温珺说,“松萝,进来。”
“!!!”松萝浑身血液翻涌沸腾。
在松萝犹豫的一瞬,眼前白光一闪,她直接站在温珺面前。
院内灵植腐烂,灵泉干涸,血溅石柱的画面统统消失不见,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松萝的臆想。
松萝手心冒汗,垂眸乖巧作辑,“……师尊。”
周遭平静了许久,安静到松萝可以听见死亡的倒计时。
下一刻,肥大厚实的棉袍落在松萝肩膀,她神经猛然绷紧,肩膀微颤,下意识躲开。
宽厚的大掌落在她的头发上,她凶铃大作,额头青筋微微跳动。
可下一瞬,那有着厚厚一层茧子的手掌,只是轻轻拍落她头发上的枯枝。
松萝心跳一滞,眼前的画面好像变了。
也是这样的寒冬,小温相汝不顾温珺阻拦,固执地跑到雪地里堆雪人,流着鼻涕,小手冻得通红。
温珺知道女儿的脾气,便没再阻拦,只是将怀里的棉袍披在小温相汝身上。
小姑娘眼睛明亮,若耀眼星辰,捧着一捧雪,顽劣地将雪扬起,雪落了温珺和小温相汝满头。
小温相汝稚气道,“爹爹,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温珺抬手拍落小温相汝头发上的雪,温声道,“阿汝,爹爹若是老了满头白发了,你还认不认得爹爹?”
“认得,爹爹永远都是阿汝的爹爹!”
松萝下意识抬眸看向温珺,他眸色温柔慈祥,亦如小时候那样,突然间,他眼中闪过异色,松萝大脑有过一瞬空白。
在睁眼时,她双目清澈,“师尊,您找弟子来何事?”
温珺坐在湖心亭,朝着站在亭外的松萝招手,“今日是除夕,怎不来和师尊吃个团圆饭?”
松萝愣愣抬头,“除夕?”
“虽说,修仙之人早已超脱世俗,”温珺眼眶湿热,语气落寞,“大概是师尊年纪大了,越发喜欢团圆热闹些。”
“弟子知错。”松萝诚恳道,便抬起步子坐在温珺对面。
温珺用木筷夹了红烧小排放到松萝碗里,“记得你最来吃了,多吃点。”
碗内的红烧小排肉质鲜嫩,松萝身体微顿,“师尊记错了吧,师姐最爱吃红烧小排。”
“是吗?想来是师尊记错了。”
不过,松萝还是夹起那块红烧小排,憨厚地笑着,“谢谢师尊。”
“松萝,那泾阳城少城主裴岑你可认得?”
“见过几面,怎么了,师尊?”
温珺愁眉不展,“你二十岁的劫快要到了,师尊为此每夜睡得不安稳,听说民间有一法子。”
松萝下意识抬头,“什么?”
“冲喜!”
“啊?”松萝瞪大双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冲喜?”
“师尊,你没见过泾阳城少城主裴岑吗,身子弱,法力也弱,我嫁过去,是他给我冲喜,还是我给他冲喜啊?”
“再说,我既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松萝愁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师尊只听民间说冲喜,可曾也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啊。”
“裴岑降生时,为师为他算过一卦,应是夭折于娘胎中,可他依旧平安降生,就是身子弱些,”温珺耐心解释,
“后来,他父亲带他上山求药,我私下为他算过一卦,依旧是应夭折于腹中,可裴岑这二十二年来,仍活的好好的,想来那小子命硬,可以为你冲冲喜,万一此劫冲掉了呢?”
松萝撇了撇嘴,“万一,被我冲死了怎么办?”
温珺笑了笑,“那是他降生时落下的死劫到了。”
说罢,温珺将系在腰上的乾坤袋扯下,递给松萝。
“其实,我早与泾阳城城主商量好了,只待你与裴岑两人同意,便可成婚。”
松萝不明所以接下他手中的乾坤袋,“裴岑怎么可能会同意?”
“傻孩子,他肯定不会巴巴走到你跟前,你得去追人家。”温珺笑着说。
“可我不会追人。”
“既要追人家就要提前表面心意,放心,我已经托人帮你送去了。”
松萝震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什么?师尊,这种东西怎么能乱送!”
月亮隐没,天色渐亮,万物辞旧迎新。
“行了,回去吧。”温珺下了逐客令,“记得,今晚泾阳城灯会,别让人家等久了。”
“你怎知他一定会去?”松萝小声嘟囔。
温珺怔怔地看着松萝,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松萝走后,院内灵植腐烂,灵泉结冰,石柱上的鲜血早已被冰雪掩盖。
温珺盯着松萝走时,雪地里留下的连串脚印。
他掌心的枇杷簪微微硌手,
阿汝,平安顺遂,好好活下去。
他垂下眼眸,脊背微弯,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于此,黑白相间的头发唰的一下,全白了。
温珺面色平静,擦掉唇上的鲜血,转身,看向正坐在湖心亭的男人。
男子身着藏蓝色棉袍,仅一根素雅的竹簪将青丝挽起,他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将右手腕所系的朱红色发带,缠绕在指尖。
裴岑见温珺看过来,笑着扬了扬手,“温宗主。”
温珺步履维艰,从袖中掏出一块形状怪异的玉石,“望裴少主记得答应温某的。”
裴岑弯唇笑的无辜,“温宗主与裴某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契约上所记录之事,裴某自会遵循,可若是婚嫁之事,温宗主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他将玉石接过捏在掌心,那玉石中散发着的,温和清凉的灵气不断游走全身经脉,“不过裴某还好奇一事,若是温宗主帮裴某解答,或许,裴某答应婚嫁之事也未尝不可。”
温珺抬眸看向他,“什么?”
“温宗主设计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转头却为自己的徒弟计划好一切,你不顾所有计划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知裴宗主卦术极为精湛,”裴珺将右手腕上的袖子挽起,露出胳膊上不断浮动的,可怖的印记,“或者帮裴某算算这印记究竟是什么?”
裴岑:我很好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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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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