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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乔訸不喜欢父亲又用打压三哥的方式来抬自己。她也不想父亲继续隔空训斥三哥,赶紧转移话题,“您这么说的话,王大人是要接您的缺,做大司空呀!”

她说完看着,不忘偷偷观察父亲的表情。

朝中大臣做到国之大佬的,都有种庄严的面相。似乎“见恶不怒,见善不喜”是统一的朝堂面具。以前在洛阳的时候,乔惠就是一副严肃面孔,轻易看不出喜怒和好恶。

在野和在朝,不一样了。

乔惠听完后哈哈大笑,认同小女的说法。“很有可能,陛下很赏识他。王伯祖将来做三公太傅都有可能。”

乔訸似是一拳打进空气里,扰不到父亲半分。她并没有泄气,而是再接再厉。“您呢,不得陛下赏识了?”

这话是对父亲辞官的打探,问得不密、不敬。

乔惠知道,却偏要避开女儿的打探。他笑着说,“为父我呀,要做回五陵轻薄儿,斗鸡走犬了残生。”

五陵在长安附近,起初是前汉五个皇帝的陵墓。前汉时期,为了方便控制关东富户,也为了补充关中人口,曾经迁徙过家资百万钱的关东富户到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附近。五陵轻薄儿,整日以斗鸡、走犬、骑马为乐趣,是五陵诸县富家纨绔子弟中的佼佼者。

乔家的祖上来关中便是因为前汉徙陵的政令,先在扶风平陵落地扎根。乔家先祖如若左牵黄右擎苍,倒也是名副其实的五陵轻薄儿。

可,时隔百余年、六七代人以及新旧两个朝代,父亲说要做五陵轻薄儿。

乔訸当然不信这话。“女儿不信。”

何况,斗鸡走犬跟父亲完全不搭。

她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平定过盗匪,击退过扰边的匈奴,后借着关中之势平羌乱,夺了陇西之地。虽说父亲能在周元帝一朝稳占河陇之地有几重联姻的功劳,但他的文治武功和野心绝对不容忽视。父亲是得一郡能望一州的人。这样的人说将来的生活是斗鸡走犬,反正乔訸不信。

乔惠大笑,“称称,不要小瞧斗鸡走犬之人。当年何人佐祖龙,上蔡公子牵黄狗(备注)。”

此言一出,乔訸的脸色骤然发白。

祖龙是前前朝的始皇帝。上蔡公子是始皇帝的丞相李斯。上蔡公子在被处以腰斩之前的人生最后时刻,想要与儿子牵黄狗、追狡兔。乔惠引用的典故是史记中记载李斯临死前的话。李斯在被行刑前跟次子说,“我想和儿你呀,一起再牵着黄犬,出上蔡城东门追逐狡兔。”

李斯佐始皇帝灭六国又怎样。李斯死了,李家被夷灭三族,秦二世而亡。

上蔡公子的黄犬与五陵轻薄儿的走犬在父亲短短的话语里是一样的。

可上蔡公子与五陵老翁的处境呢,是相同还是迥异呢?再延申而言,赵汉与秦呢?相同的话,谁是秦二世?迥异的话,太子不是胡亥而是扶苏?

若是不懂典故,不知历史,乔惠的这句话,听听就算了。可偏偏乔訸熟读典籍。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秋雷,惊得她霎那惊恐。

“阿翁,您在吓唬我,对吗?” 她缓缓地吸一口气,稳稳发声。不过仔细听的话,她的尾音带着颤。

乔惠见效果达到,正色说道,“当然是吓唬你呢。谁让你先前吓唬你三哥和你自己。”

说完,他看了一下天边悬起的明月和即将暗下的天色,又道,“走了,要快马加鞭进城。不然阿翁要被参宵禁后疾行扰民了。如今阿翁只是一介富家翁,被参了可不好。”

精神矍铄的老父亲扬鞭先行。

被吓唬得一身冷汗的乔訸,留着在秋风中凌乱。她与三哥在老宅的一举一动,父亲这是都知晓。不仅知晓,他老人家隔了几个月才送来惩罚。三哥的惩罚是去姑臧历练,自己的惩罚是一顿惊吓。

乔訸抬眼看着马背上父亲的背影,心底一时没底。她深呼一口气,又回头瞅了一眼落下有一段距离的云叔和风叔。赶车的乔云和乔风朝她颔首微笑。

这般怪异。这般平和。

她扭过头再看父亲骑马的英姿,竟不见风尘仆仆,只见意气风发。这让她顿生一种感觉,似乎父亲此次辞官是在跟陛下怄气,温和的那种。等彼此气消了,递个台阶,君臣矛盾就翻篇。至于君臣矛盾是什么,她还不知晓。现今,父亲并不想多说。她再试探下去也问不出什么,遂扬起手里的马鞭,跟着父亲往城门方向走。

圆月东悬,落日西隐,路边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远处还有阵阵犬吠。父女俩扬鞭疾行,青石板上的哒哒马蹄声和后面车队的牛铃声交相辉映。秦地的黄昏多了几分生机。

次日清晨,乔訸向父亲请安时遇到武管家。她吩咐武管家去寻两只幼犬来。

武管家有片刻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询问道,“六娘子想要什么颜色的?公的还是母的?刚出生的还是长了一阵子的?”

乔惠跟武管家说,“她闹着玩呢。去忙吧。”

乔訸反驳道,“女儿是尽孝。怎么能是闹着玩呢?”

乔惠接过乔云递来的毛巾,擦拭额前的汗珠。他起得早,打拳舞枪,这会儿洗掉面上和手上的汗。他洗漱完毕,并未理会女儿,而是在书案后坐下快速翻看武管家一早送来的医案。白发垂垂老的陈茂松记录的医案倒是详尽。果然,不出他所料,称称先前只是中暑了三五日,后面一个多月在装病。乔讷还是笨呢。

他浏览完医案,当下放了心。抬眼看到女儿,他才轻咳了两声,“为父从昨晚回府那一刻便生病了,哪有精力去逗犬。”

乔訸瞧了瞧父亲的面容和装束,自然知道这是托词。可假装生病总要有个由头,除了避开前来拜访的官吏,还应当有别的原因。像自己,夏天装了一个多月的病便是因为不想回洛阳。父亲专门从洛阳跑回扶风来装病,恐怕跟朝局有关。

“父亲生病是因为河陇的军政要归洛阳了吗?”乔訸在来正堂之前,本不想将话问得直白。在刚才静默的片刻,她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实在是尘归尘土归土牵黄狗的上蔡公子惹人心乱。

乔訸问完后小心观察着父亲的神色,只见他嘴角噙笑,而后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说七年前,为父入朝时便归还了河陇军政和民政。”

她并不信,父亲入朝时归还的是一串印绶。如今河陇诸郡太守和都尉的职位,乔家郎君和乔家旧部依然占了一半。朝廷如果没有一点意见,肯定是不可能的。

一旁伺候的乔云给大小主人默默奉上煮好的茶水,端起水盆躬身退出正堂。

此时正堂中只有乔訸和父亲二人,她问得更加直接,“莫非鸟尽弓藏?”说完她将手放在心口处,如今只想听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胡说。”乔惠依旧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乔称称,你虽然比你三哥聪慧,不过聪慧的有限。你们兄妹二人整个夏天呆在扶风,净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的。”

老父亲见女儿低头,接着又说,“陛下面目严冷,对待臣属严厉。但是呢,臣子被他斥责之后,过错便抵消了。新朝已立十年,你可听闻朝廷诛杀过功臣降将?”

杀功臣,那倒没有。建武一朝的功臣们,虽然担任三公九卿的不多,大部分功臣们的日子过得还挺舒坦。可乔家不同于其他功臣,也不同于其他降将。乔訸心想。

乔惠像是看透了她的一切心思,又补充说,“乔家没有权倾朝野,也没有忤逆的打算,乔家与其他功臣之家没什么不同。”

朝臣没有冲突,君上贤明,父亲没野心。建武一朝,乔家应当无碍。可李斯是被秦二世腰斩。所以太子呢?父亲与他莫非有矛盾?

“对了。储君也贤明。”乔惠似是看穿了她的疑问,耐心很好地解答,“太子双目澄澈如清泉,有明君之相,是社稷之福。称称日后有机会见太子,便知我今日所言。”

此番不拿去永安殿上慷慨陈词,可惜了。乔訸心说。

既然如此,为了保全乔家送她入东宫的猜测,便是不对的。乔訸舒了一口气,与父亲对视后随即错开了眼神儿。

她在心里是相信父亲的结论。且不说父亲识人的本事,单单就永安殿的建武帝为新太子铺路花费的心思,新太子怎么着都不能是个草包。更何况永安殿立了新太子,朝堂上下居然无任何反对声音,也是稀奇。

至此,乔訸按捺不住问了那个困扰她多日的问题。“父亲,您真的想送我去东宫?哪怕做太子嫔?”

“称称,乔惠的女儿不做妾。”乔惠这句话说得严肃。

可皇家有妻变妾的先例,虽然是有品级的贵妾。这话,乔訸只敢腹诽。

父亲避而不答第一个问题,显然是动过心思。于是她拐着弯再提问,“后来您不再提这事儿,是在比拼较量中落败了吗?”

乔惠的眼神微妙,“太子不在洛阳,至今没有人胜出。”

果然如此。乔訸心想如果三哥在的话,一定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父亲后来不再催促他们回洛阳,就是因为太子秘密出了皇城。

乔惠在女儿出神儿的时候,眼底微暗。世人说他靠姻亲才有今天的成就。

对,也不对。不对,也对。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乱世为一方百姓留一片乐土。盛世为乔氏一门留一份恩荫。

至于女儿的那点小心思,太稚嫩了。正巧,他或许有一个秋冬的闲暇,不妨教教她。

“愿为五陵轻薄儿……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王安石《凤凰山》)

“当年何人佐祖龙,上蔡公子牵黄狗。”(苏轼《石鼓歌》)

“斯将就刑,顾谓次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司马迁《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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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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