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举国同庆。
夜幕之下人潮涌动,空气中每一处都浸透着喜气,尤其是那朱雀大街上,光与火生生不息,好不热闹。
卜幼莹牵着婢女春雪的手,自街那头奔来。
一身鲜红的斗篷在身后飞扬,像只灵活的锦鲤般,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晶亮的双眸充满好奇地在琳琅满目的摊位面前游窜。
“小姐,您慢点,奴婢要跟不上了。”春雪实在跟不上她的速度,停在不远处,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卜幼莹在一面具摊前站定,白净的面庞因奔跑而微微泛红,却无法消减半分眸中的欣喜与雀跃。
“快过来帮我选一选,买哪个好?”她拿起一张面具,冲春雪招了招手。
春雪走上前,只见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狐狸面具,而眼神又在摊位上的牛头面具和猴头面具间逡巡。
“小姐,要不买狐狸吧,狐狸好看,其他的有点吓人。”她建议道。
“就是要吓人才好呢。”
话落,她霎时便明白了小姐买面具的用意——
想去吓唬某个人。
春雪不由得面露纠结,犹豫顷刻后,靠近了小声道:“小姐,老爷夫人今日特地嘱咐过,说您已是出嫁的年纪,让您少与……”
话音未落,卜幼莹登时板起小脸朝她看去。
后者只好垂首噤声。
很快,她又恢复方才喜悦的模样,将狐狸与牛头面具举起,仔细端详了一番。
“嗯……好像都不怎么吓人,他肯定不会被吓到吧。”
要是还在濠州就好了,她心想。
卜家原是濠州人,半年前天下初定后,作为开国功臣之首的卜世邕才将妻女接来上京城定居,因此这是她第一次过上京城的上元节。
比起原来的家乡,这里是热闹了许多,只是这面具却平平无奇。
濠州信仰鬼神,盛行傩戏,随便一张面具拿出来都比这摊上的面具要可怖得多。
正想着,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极低极粗的声音:“你想吓唬谁?”
那声音被刻意捏造过,像是有人贴着她耳边在说话,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吓得卜幼莹脖子一缩,脸色惊恐地转过头。
她入目便是一张凶神恶煞的傩戏面具,眼珠凸出、口吐长舌、还长了两对尖利的獠牙,就这般近在咫尺的盯着她。
因太过猝不及防,连她这个濠州人也不免被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哈哈哈哈......”面具下顿时迸出一道爽朗的笑声。
卜幼莹这才看清,戴着面具的是一位身量颀长,着一身赤色圆领袍衫的男子,腰间配有横刀和短匕,此刻正双臂捧腹,笑得开怀。
她不用揭开面具便知他是谁——
萧祁颂,当今二皇子,亦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天下未乱时,萧家与卜家同在濠州,来往紧密,亲如一家。因此萧家两子一女皆与她是青梅竹马。
只是,她同萧祁颂关系更密切一些。
“萧祁颂!”她一张小脸气得圆鼓鼓的,平日里最会笑的那双杏眸,此刻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你幼不幼稚?”
少年立马止住笑声,取下面具。
清俊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委屈和不服气,小声嘟囔:“是你先想吓我的嘛......”
这话倒是没说错。
她等待这日已经等了许久,自半年前搬进上京城,母亲便将她圈在家里学习世家贵女们的规矩,今日好不容易能出来,她当然要好好吓唬他一番才是。
可是却没想到被他给抢了先。
卜幼莹嘟起唇,将手中的面具放回摊前,轻哼了声:“没意思,还以为上京城的上元节有多好玩呢,连个面具都不够吓唬人的。”
瞧她没了兴致,萧祁颂挠了挠眉梢,软下声哄道:“那,我送你一个新年礼物,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什么礼物?”她抬起好奇的目光。
“卫戎,把东西给我吧。”说着,他转身朝身后跟着的侍卫伸出一只手。
随即,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落入他掌心。
“呐,这个送给你。”玉佩被递到她面前。
虽说卜家在濠州时也算是富贵人家,但如此上好的玉佩,她确实不曾见过。这上面所雕刻的龙凤呈祥,工艺精湛无比,看着不像是凡品,倒像是贡品。
卜幼莹低首,唇角微展,葱白指尖在上面细细摩挲。
心里十分欢喜。
不为别的,只为,它是萧祁颂送的。
“这样名贵的物什,你就送给我了,回去不会挨打吗?”她一扫低落的心情,将玉佩攥在手心,笑眼明亮地看着他。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以前萧祁颂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没少给萧伯伯,也就是当今陛下闯祸,从小到大数不清挨了多少顿打。
不过这一次,他却难得正色道:“当然不会!这可是我凭自己的功劳找父...”
他顿了下,碍于周围环境改了口:“找阿爹换来的。”
“功劳?”她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那位名叫卫戎的侍卫此时不仅牵着马,身上还背着弓,一看就是来办正事的。
其实她早知道,今日由祁颂负责朱雀街的巡防,也正因此,她才能打消父亲派亲信陪同自己出门的想法。
只是她没想到,萧祁颂来得如此之快,她才刚从马车上下来没多久,他便过来找自己了。
虽然心中欢喜,但面上却仍轻笑着揶揄:“你是说,巡逻时间带着侍卫光明正大渎职,来与我相会的功劳?”
一丝尴尬自他脸庞闪过。
萧祁颂顿时又羞又恼:“谁渎职了?不对,谁与你相会了?我不过是恰巧路过,又恰巧遇见你,再恰巧我身上带着准备送你的礼物而已。我现在正要继续去巡逻,你保重!”
说罢,他轻哼一声,转身便欲离去。
可还未迈出脚,人群中猝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抓贼啊!!!”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从他们眼前窜了过去,萧祁颂出于本能反应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到站在他身后的卜幼莹。
叮当一声,少女手中的和田玉佩霍然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我的玉佩!”卜幼莹连忙要去捡,被春雪拉了一把,替她捡了起来。
萧祁颂一怔,可眼下却无暇安慰她。
他唤来卫戎,接过他递来的强弓后便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于马背之上拉开弓弦,将箭头对准了远处正在逃跑的毛贼。
高于他人的视角尽可能避免了误伤,于是只听“咻”的一声,寒光一闪,箭羽瞬间消失在弓弦之上。
下一瞬,惨叫声冲破人群,落在周遭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好!”群众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此危险的场景,不仅未曾散开,反倒聚集在一起拍手叫好,好似看了一场杂技表演。
那一箭并未射中致命处,只射中大腿断了他逃跑的念想。卫戎在他倒地的那刻便已赶过去将他抓获,随后将他押往了衙门。
萧祁颂则仍坐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卜幼莹,冲她挑了挑眉,得意二字在他面上尽显。
少年鲜衣怒马、武艺高强,的确是副难得一见的好景色。
可她并不高兴。
掌心捧着的玉佩已碎成两半,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今日出门前父亲就曾叮嘱过她,新朝初定,局势并不太平,让她切勿在人群中太过招摇,引人注意。
且让她少与萧祁颂在一起,免得招来些闲言碎语。
因此才打算派亲信邢遇陪同她出门,即可保护她,又可约束她的行为。
现在倒好,才刚出门便惹人注目,父亲肯定很快便会知晓。
马上之人看出她的情绪,遂敛了得意的神色,翻身下马来到她面前,从她掌心里拿走其中一块玉佩。
“你一半我一半,如此正好做个信物。往后无论我在何处,只要想你,便可拿出来看一看。“
话落,卜幼莹素净的小脸上旋即浮现一抹微红,“你,你说什么呢......”
见她情绪缓和了些,他也舒眉展笑道:“阿莹,别不开心了,等会儿还有烟火燃放,我带你去城墙上看可好?”
卜幼莹的确心情好了些,但仍有些担忧:“可是,你不巡逻了吗?若是萧伯伯骂你玩忽职守可就不好了。”
“你忘了?烟火燃放前,阿爹要带领百官登城墙撒银钱,与民同乐。我和大哥小妹都得去。”
“对哦,爹爹也说去见完陈伯父便一同去登城墙的。”
他这一说,她才想起来,今日同父亲母亲一同出门时,父亲提起过此事。说他们先去拜访陈伯父,之后要一同去城墙上,让她玩够了便去找他。
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说心里话,这种感觉挺神奇的。
毕竟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站在那城墙上的,会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萧伯伯,和她的父亲。
时间充裕,于是两人并肩而行,不疾不徐地穿过热闹非凡的人群,往朱雀门行去。
萧祁颂牵着马,目光时不时落在身旁人脸上。
她今日像是刻意打扮过,格外好看。
满街的花灯似乎都照在她一个人身上,炫亮的星点在她眼中闪烁,整个人镀了层金光似的,恍若初冬暖阳,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正在失神,卜幼莹兀地停下脚步,软声开口:“到了。”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不知不觉走到了朱雀门前。
好快,若是再远些就好了……
他默默感叹,随后便带领卜幼莹登上了城墙。
片刻后,其他人也都到了。
当今陛下姓萧名元宗,亦是卜幼莹叫十多年的萧伯伯,只是今朝却不能如此叫了。
她恭恭敬敬地屈膝福礼,“臣女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萧元宗当了半年的皇帝,却没什么皇帝架子,举手投足仍像个行伍之人。
只听他中气十足地笑了两声,说道:“你父亲说你贪玩,逛街赏灯去了,不爱同我们这群长辈一起,原来是骗朕呢。”
话及此处,他回首看向身后的卜世邕,打趣他:“下次再骗朕,可就要治你欺君了。”
卜世邕是个严肃稳重的性子,因此只颔首作揖,微笑以对。
顺便,不着痕迹地向她投去一个冷厉的眼神。
卜幼莹顿时打了个寒颤。
虽然已经料到与祁颂一同出现会惹得父亲不悦,但她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好在萧元宗在此时收回视线:“好了,莹儿赶紧去你父亲身边吧,烟火就要开始了。”
“是。”
卜幼莹原也是想站到父亲身边的,可她瞧了一眼,父亲身边都是些朝中重臣,没有她的位置。刚巧萧祁颂在一旁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身旁。
只是,她不曾察觉,萧元宗身后有一道眼神,从她出现起便一直紧随于她,一刻也不曾离开。
就连万民庆贺,哄抢着满地银钱时,这道眼神看见的,也只有卜幼莹欢愉喜悦的笑容。
“太子哥哥。”身旁有人唤回萧祁墨的思绪。
是他的妹妹,萧芸沐。
“我找爹爹要了一枚,送给你。”她将那枚银钱置于他掌心,不忘嘱咐道:“可别告诉二哥,我才不要也送给他一枚呢。”
说完,鼻间轻哼一声,目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立的萧祁颂。
萧祁墨紧握掌心的银钱,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不过他看的,却不是自己的弟弟。
烟火在此时绽放,漆黑的夜空刹那间被点缀成一副璀璨艳丽的画卷,恍若一场绚烂的盛宴。世人在这场盛宴中忘却烦恼与苦痛,未来遥远,却万众睢睢。
普天同庆的时刻,每一个人脸上都映着烟火缤纷的光亮,但这光亮,却唯独映不进萧祁墨眼底。
他眸光沉郁,视线落在萧祁颂与卜幼莹悄悄勾在一起的小指上。
而后,薄唇微启:“阿芸。”
他的声音很轻,但不妨碍如玉石般温和柔润。
“嗯?”萧芸沐转过头,注意力从烟火转移到大哥身上。
只见萧祁墨收回视线,低首浅笑,温文尔雅。
“去向你幼莹姐姐问声好吧。”
跟大家排雷一下(仅个人认为的雷)
(1)从设定和戏份上来说兄弟两人都是男主,文案只写了哥哥是因为他的视角更适合写文案,与结局无关,也与其他无关,不存在作者偏爱谁(我爱我女鹅)
(2)女主单推变all推(懂的都懂,不可明说)
(3)结局已定,无法剧透,本文非买股,不存在看谁呼声高就跟谁在一起。
(4)别骂女主别骂女主别骂女主,其他角色随便骂(也别骂作者球球)
下一本《驯皇叔》求公主们点点收藏~
距离公主被摄政王以养病名义,实则作为控制少帝的人质收养入府,已经过去了数月。
参他的折子堆积如山,殷燮却毫不在意。
直到听说小公主掌上已有一层薄茧,终于有怒不可遏的大臣站出来,当朝怒斥摄政王。
身高八尺的殷燮缓步靠近, 居高临下地睥睨他。
充满压迫感的眼神让周围人噤若寒蝉。
只听他嗤笑一声,狂妄猖獗:“老东西,这么想提前归西,那我就勉为其难。”
“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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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养姬如时,殷燮以为自己手握人质,但没想到请来了一尊活祖宗。
小公主身娇体弱、娇嫩金贵,事事都要他亲力而为。
鞋要他穿、药要他喂、睡觉要他哄,就连来了月事也得要他亲自照顾。
起初他不胜其烦,常常冷脸以对,可养着养着,却逐渐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无人知晓的夜里,姬如俯视着跪在面前的殷燮,扯动手中金链,笑得娇俏。
“皇叔就这么喜欢满满吗?”
殷燮脖颈一紧,自觉上前环住她腰身,深深嗅闻:“喜欢,只喜欢满满,我的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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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如有个秘密,她曾死过一次。
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在她十八岁生辰那日谋反,囚禁太子哥哥,还将她这个假公主送去和亲,逼得她不得不跳崖而亡。
重活一世,为了避免悲惨结局,她决定在那之前,剥夺他的人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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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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