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枢的思绪随咖啡里被搅拌的冰块沉入杯底，他低头碰上吸管，从透明杯壁的另一面看见了整个人趴在桌上的谢唳。
眼球在薄薄的皮肤组织上轻轻颤抖，微长的黑发有点乱地散在脑后，翘起几个奇形怪状的角，他忍住把他们规规矩矩地按压回原处的想法，轻声问：“很累吗？”
谢唳闭着眼摇摇头，一边从桌上爬起来，一只手伸着懒腰后自然而然地塞进进他的手掌里：“还可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
陈枢回手握住他，面上不经意间露出笑：“为什么。”
谢唳很迅速地凑近，拉着陈枢在他脸颊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小声道：“来做讲座啊。”
陈枢摔坐回椅子，呆了片刻耳朵又红起来，局促地抱歉：“你…说什么，我刚刚…没有，我刚刚没听清。”
谢唳看着一直没松开自己的手，疲惫的眼中渗入一丝笑意，他任由陈枢抓着自己，另一只手伸出揉乱了陈枢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帮你完成教学任务啊，陈老师。”
陈枢心情复杂地望向他：“……为了我么？”
谢唳调皮地揉捏着握住的手，似乎清晰地了解他的顾虑：“放心……没花很多精力，况且，我这么为了你，你不开心吗？”
陈枢低着头，勉强挤出一个笑，摇摇头：“我……开心的。”
谢唳打量着对方，注视他很久后还是慢慢松开了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陈枢…”他下意识摸摸脖子，似乎想活络这谈话的氛围：“还记得上次我问你父亲的事吗？”
陈枢从沉思中挣脱出来，没怎么适应这话题的突转，但还是尽量表情平淡地回答：“怎么了？”
“上次我问的时间太不合适，”谢唳的语气带了些歉意，他诚恳道：“对不起……但你要知道，我只是想更了解你……陈枢你……”
“可以的。”陈枢的语速很快，他顿了一下，不自然地抓起咖啡，但还没喝又立刻放下，他推远了杯子，僵硬地叙述：“我父亲……是一个凶杀案的嫌疑人……”他快速抬头瞄了一眼谢唳的反应，确认没什么变化后才继续说下去：“受害人是一个妓女，当时警察到家里来搜线索，我妈才知道父亲出了事……父亲很优秀，也很爱母亲，他做事仔细，而且非常贴心，我们，还有邻居都不相信他是那种人，只要他说，母亲什么都会信的，但是……他失踪了，他走了，把我和母亲丢在原地，如果你不问，我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陈枢的眼眶渐渐通红，他盯着谢唳，笑道：“我只记得这么多。”
“只记得……这么多了吗？”谢唳喃喃自语，他搭在玻璃杯上的手指失重地划过，在陈枢逐渐不安的眼神中逐渐中发出刺耳的擦音，他重新露出一个笑，很明显，陈枢发现了，这绝对不是发自真心的，他笑得很难看，似乎追寻数年宝藏的猎人无功而返，甚至也许这个宝藏，谢唳看得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没事的……”谢唳对他说，更像是喃喃自语，他动作焦躁，频率不正常的摸自己的脖子，但手指一触及那里的衣领，就被迫中断似的拦住了他的行为，他小声咕哝着，眼睛也垂下来，继而变得安静，阴郁甚而凶狠，兴奋。
陈枢有点被吓到了，但他却试图伸出一只手，就像谢唳刚才那样握住他的手——但是被他完全无视了。
“徐……你妈妈”谢唳突然抬头，黑眼圈上射出异样的强烈的期待的光，“她是不是知道更多……?”
他看清了那双眼睛里无限的渴望，他让陈枢百思不得其解，也让陈枢惶恐起来，如果陈枢用他那个理智冷静的，井然有序的大脑认真思考的话，他会想到一些蹊跷的，可是他屏蔽了，他对这个人的爱来的莫名其妙，可又强大到蒙蔽了他的双眼，但这是爱吗？陈枢想，他选择的是爱，还是变化？
他承受不了重新回到那种平淡如水的生活的代价。
“不知道，”陈枢温和又强硬地握住谢唳乱动的手，“也许吧…”他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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