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枢其实可以不回家的，可是他没有，因为当初是自己恳求徐念留下的。
徐念主动留下和徐念被动留下是不同的含义，陈枢那时也不懂，未来的他会把母亲当作束缚。
玄关那里和昨天走的时候一样，陈枢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又打开了客厅的灯，满地狼籍便明亮地展露在他面前，他低头扫视，决定先绕过一个差点踩到的玻璃碎片，去厨房看看情况。
今天客厅的电视没有响，那种不可摆脱的异样感很明显地昭示着他已经习惯了她坐在沙发上，习惯了玄关的灯永远亮着，习惯了等待那张疲惫的脸转过来，对他说：“小枢……”
“小枢……”
声音从背后低低传过来，陈枢的肩顿了一下，仍然还是转过来：“妈……”
徐念高兴地笑起来，眼睛也有了些神气，她有些激动：“小枢……你想通了吗？你是不是……”
陈枢走到电饭锅前，确认今天的晚饭徐念没做，就打开了煤气灶，蓝色的火苗扭动着跳歪斜的舞：“没有，我们在交往。”
“不行的啊，小枢，”徐念着急起来，她似乎很不明白自己聪明的儿子为什么做出这样不理智的选择，她无力地重复着前几晚的辩词，“你们……不行的啊！”
陈枢到案板前切菜，用很平常的语气：“为什么？”他顿了下，回头笑道：“我还以为妈妈你早知道我是同性恋了。”
徐念愣住了，她闭紧眼睛，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她艰难地吐字：“不可以，小枢。”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陈枢停下了动作，他盯着整齐的番茄块，朦胧间离它们越来越远，噼里啪啦的灶火肆虐地吐着长舌，似乎燃尽了他最后的理性，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拔高：“你告诉我为什么啊…徐念，你倒是说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隔着餐桌遥遥相望，徐念毛燥的长发披在肩上，两只手臂自我保护似的拥着自己的身体，她咬着自己的嘴唇，面孔苍白，不能忍受地轻轻颤抖，她偏过头，在儿子发泄似的愤后里，低声道：“不是你不可以，是谢唳不可以。”
手机铃突兀地响起，谢唳按耐住内心抑制不住的不安，点开了接听键。
“陈枢，你是不是和……谢唳去了学校旁边?”
是何渡的声音，单刀直入就对他提出问题，不是他的风格，陈枢隐约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急切与焦躁。
“是…”他下意识把手机拿近了 ，犹豫着回答。
“你们的照片…！”何渡的声音立即陡然升高，他尽力地憋下一口气，接着小声说：“被你班上的家长拍下来，闹到校长室了……”
何渡后面还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陈枢已经听不清了，他怅然若失地放下手机，渐渐觉得身上传来一阵阴凉，他关掉灶火—锅里的焦苦味已经在空气中弥漫许久了，他怔怔地望向一直担忧地看着他动作的徐念，心被放在了摇摇欲坠的高桥上：“妈，你刚刚说谢唳不可以，什么意思…？”
“他脸熟，不是妈妈胡扯的客套话，”徐念缓缓开口，“我这几天也一直在确认这件事，我之前……是见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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