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当晚和陈枢走出校门时如愿见到了屏幕另一头的当事人。
“谢老师？”
谢唳今天显然比之前讲座上穿着休闲了许多，灰蓝色的衬衫内搭白色高领，卷发随意地梳到脑后，他看见陌生的面孔，竟然有些拘谨的神色，也没有露出那种陈枢常见的微笑，陈枢有些不可置信，他还以为谢唳是那种开朗的自来熟。
“你们好。”谢唳温和的样子像另一个人，他换了松弛的动作，身子紧绷起来，微微欠身的时候，陈枢能看见阳光在他下垂的眼睫下分割糜烂的阴影。
陈枢说：“谢唳，我们走吧。”
—灰麻雀的翅膀被虬曲的钢筋钉住了翅膀,胸脯颤颤巍巍地呼吸起伏，两只水盈盈的眼睛一动不动，无意义地仰视蓝天。
陈枢伸出手去触碰——他总觉得也许它要流泪，可是那鲜血淋漓的身体却像一只风拂过它的指尖，这只不过是具幻影。
“三维数字模型。”谢唳开口，陈枢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他僵住了，但没有打断他，“我办公室策划的，听说他们还缺一个助手，你觉得怎么样？”
陈枢的心像投入石子的湖，他回答：“我学校有事做。”
谢唳目光如水地透视他，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阴恻恻的，这不是夸张，因为他眼窝很深，沿着内眼角还有两条不浅的泪沟，这时候陈枢能相信眼前这人是那个写出《死雀》的作者。
“我以为你不太擅长社交，而且也不喜欢那份工作。”
陈枢感受到自己手心的汗，他干笑：“你太自以为是了。”
“别人都说我很会读人。”谢唳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
“你到底为什么当老师。”
陈枢回家的时候是9点，很准时，等待的徐念在看见他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陈枢翻了身，看见没有阖上的房门，这是徐念的要求，他知道有时候半夜她会站在门缝里露出一只眼长时间地看他。
他打开手机，谢唳发了一条微信，是他们今天一起逛的死雀文创展的照片，他们没有合影，谢唳拍的是他触摸三维数字模型的那张照片。
陈枢抓着手机的力度重了些，他刚刚脑海里竟然隐隐约约传来雀的清啼，这是白日梦，是幻想，但是陈枢，是理性主义者。
消息框闪动了一下。
“对不起，今天我问的太多了。”—谢唳
陈枢心里松动了一处，他点开谢唳的朋友圈，几乎全是空白，这唯一的图片也没有附上什么文案或表情，孤零零的。
他键入聊天框，“你今天打扮得挺好看的。”—陈枢
粉笔字划过黑板的声音很刺耳，陈枢想起谢唳在听完他的原因后指甲在生锈的铁栏杆处摩擦生出的噪音。
他受不了沉默，情绪有点波动，问出了长久以来最想问的问题，“谢唳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谢唳低着头，继续有规律地划拉那些栏杆的纹路，偶尔偷偷瞟他一眼，耳坠一摇一晃。
陈枢在那些犯了错又不想承认的学生那见过这种场景，他心里生出些烦躁，觉得三楼的风也乖戾起来：“我爸是杀人犯，我妈离不开我，这两句话你是很难消化还是........谢唳…能不能停下……！”
声音戛然而止，陈枢竟然看见谢唳又露出了那种他很熟悉的笑容，张扬而极致的。
“你看起来不开心。”
因为你看起来不开心，所以要问这些问题。
白色的线逸出一段，陈枢以为那很长，但是等他拼凑出足够的冷静时，才发现只是一个小小的点，只不过的确让规整的板面失去了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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