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唳。”陈枢默读名片上的名字，又把这个名字和眼前哼着歌在高级菜单上指指点点的人对比了一番，还是有些惊奇。
“你好像很出名。”陈枢如此陈述。
谢唳把菜单递给侍立一侧的服务员，撑着脑袋靠近他，和他一起仔细端详那张名片，避重就轻：“名片好看吧，我妹设计的。”
陈枢不露声色地往后躲了躲：“你妹？”
谢唳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好像在思索：“她喜欢设计，今年高二....？还是高三？”
这是个很奇怪的，很荒诞的人，陈枢为谢唳分门别类。
“你为什么请我吃饭？”陈枢看着那人遮得严严实实的脖子，拉链扣严丝合缝地到达路的尽头，像在悬崖上摇晃的风铃，这一点和这个人不配。
“你借了我伞嘛。”谢唳的笑在耳坠的摇晃中反光，他的眼神很袒露，陈枢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底气不足，“而且我觉得你挺喜欢我的。”
陈枢的脸几乎在一瞬间就涨红了，他扯着餐布坐直，可在对视中他几乎无话可说，丢盔卸甲，他只是沉默着。
他在学校勤勤恳恳工作五年，却只因为谢唳的一次班级来访被校长特别问谈——学校希望通过他们的关系让作家多来这里，可是他们明明还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
陈枢知道他未尽的话是什么含义，他感到害怕，可是他更害怕的是他潜意识里藏的那些愿想和卑琐的期待，可怕的不是什么含义，而是他知道。他有预感，在未来，这个人要么会拯救他，要么，就是毁灭他。
谢唳说他们至少还会再见一次——那把伞他忘在家里。
陈枢停下笔，他的批注与教案之间隔着一条虚无的线，字与句都被框定在内，悦目却又板滞，这是后天的克制，他抬起头，惯例性地扫视安静的教室，教室里最后一点窃窃私语也消失殆尽，后排的男生在陈枢余光抵达的前一刻把几叠书塞进屋脚的书架，那里在几天前明明只呆着几本杂志和不知何年何月的报纸。
谢唳只是来了一趟。
陈枢突然站起，尽量自然地穿过学生们探询好奇的目光，书架里崭新的只有谢唳的书。他带着一颗跳得极响的心靠近它，明明光明正大，却像一个偷窥的贼。
—雀听风而起，城市是钢筋铁骨铸成的巢，他学会飞翔那天，从最高的枝头跌落，妈妈说，他碎了心脏。
铃声把他正身处沉浸的白纸黑字劈开一条裂缝，现实的影投射于上，解开束缚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陈枢背后穿过，走廊里笑语掠过，陈枢看向那些漩涡似的文字，它们向下浮沉，昭示另一个世界，谢唳的世界，他创造的世界。
何渡在后门喊他，午餐时间到了。
“班上那个男生的家长私底下又给我发了不少消息，”何渡坐在他对面，筷子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他们都是高二数学组，这种休闲时间里，他们都像被分门别类的流水线产品自动地落座在该有的区域，他们俩与别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在不是同事关系之前也已经是相识许久的旧友。何渡心满意足地又扒拉了几口软糯的米饭，叹道：“不过教师的伙食真的不错。”
陈枢专注地看着手机页面，直截了当：“这句话你几乎天天说。”
何渡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放下空荡荡的碗，有点好奇地凑近：“你在和人聊天吗？”
陈枢手指一顿，他下意识慌张地从与谢唳的聊天记录页面跳出，想再随便切一个页面，结果一眨眼，又是关于谢唳的百度词条搜索界面。
何渡本来随口问问，却被发小过于夸张的掩耳盗铃的反应引起了莫大的兴趣，他探起头，脖子极尽能力地伸长，被陈枢一把按回：“是谁？是哪个班的女同事？怎么认识......啊，停停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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