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们初三。我拉着她从她家里跑出来,目标明确地朝我家跑。认为,如果她家是痛苦的发源地,那么就可以暂时躲避在我家。
她家在一个很拥挤的社区里,住六楼顶楼,没有电梯,门是铁皮剪成的,勉强遮住缝隙。
她短发,发育不良,一年四季都穿的长袖校服。和我做同桌。
她很冷漠,不和人交朋友,也不回家。
我看到了。她就在路边蹲着。
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学校召开关于此主题的班会,顺便科普了一下这个病。
我突然开口说:“如果我买一管艾滋病人的血扎进我讨厌的人身体里,那算不算是完美犯罪?”
我垂下眼,眼珠一转,偏头和她对视,顺便笑起来,补充道:“那些特殊人群一定会有人得这种病的,一百两百三百就能买一管血。”
我知道她被打,但是不知道是被谁:“你的父亲?还是母亲?或是亲戚?”我挑眉,非常认真地好奇的问。
她心虚低头,低头抬眼看自己的手腕,连忙拉起衣袖遮住伤口。
“哈哈,算了。伤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做着很麻烦。
放学,我在教室看书,因为她今天扫地。为什么在意她?因为我要拯救她。
当我发现我自己已经开始**时,那么我就要去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的第一步是,拯救付兰。
我是树苗,即将长成参天大树,可是半道中殂,成为一株病苗,即将被**死。
我一定会长成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一定要为社会付出点什么之后才被打败,捶压。
她那个时候还叫付兰。
她勤勤恳恳,老实寡言,作为最后一个人摆放好用具之后叫我,她要锁门了。
我收好书本,出门。
她跟在我的身后。
粗糙的路上躺了一块钱,我拾起看了一眼又扔掉,继续走,注意力全放到后面,她拾起来了,并看着我的后背。
我转身,嘿嘿笑。
“你不要吗?”她问,“至少不交给老师吗?”
“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歌词是这么唱的。”
“可是只有一块钱,我并不想为它兴师动众,所以扔掉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你不是在我后面么?”
“你要吗?我没看见。”我说:“对你来说应该更需要这个钱吧?不用在意什么尊严问题。在吃饱饭之前所有的都是浮云。”
她擦着我的胳膊走了,仿佛这样是种反抗。
之后我们就可以正常说话交流了。
所以是他爸。她爸打她妈,她会挡几下。
我和她讨论家暴为什么不报警。她妈不敢。
直到她妈失踪,她想报警。我用小指按着一张草稿纸拖过来,用笔帮她分析。
第一她妈已经失踪三天了。他爸自三天起很安静。第二她妈不可能逃,逃也会带上她,而且即使逃了,报警对她无益。
那就只能是第一种可能。
付兰不敢相信,逃课了,估计翻箱倒柜找证据呢。
后来知道他爸把沾血的衣服放衣柜里了,家里有一面玻璃墙没了。
我大概能想象到作案过程。
她要报警。我说要找到尸体。
她问会埋哪?我觉得会是祖坟。荒山被发现的概率也不可能会是零,只有祖坟才保险,凸起的坟包是最好的遮挡物。
星期天,她带着我到她家祖坟,确实有一个块被翻动过。
她几乎失神。我记性好,沿着山路拉着她离开村子,回到市里,带她回我家。
后来她和我坦白说她对母亲没有什么感情,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个打一个挨。
我大概听懂了:“针对封建母亲,对于她一味付出,劳作不停这点。劝是改不过来的,只能顺从,顺从她的付出。因为她会从付出上得到安慰。”
一个只会付出的女人。
我对她说:人类是群居动物,但也是因为劳动而聚集而已。繁衍是基因对我们的命令,不是我们必须要选择的。而结婚就是更深层的**,炫耀。除此没有什么用。结婚证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她还没缓过来。我抓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说:“她已经死了。要再去挖开泥土吗?”说着就要拉她下床,她立刻反应过来,拒绝了我。
我缓缓蹲下,面对她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等中考过了,我们就去报警好吗?不要让他影响你学习。”
“不会的。”
“已经影响了。”我们两人只有呼吸的距离。
我表情放软,说:“这段时间你就先住我家好吗?就说老师让我辅助你学习。”
我目不转睛,丝毫不讳地和她对视说:“你将是我第一个救的人。”我抱住她,吓了她一跳。
付兰在我怀里惊了一下,我就松开怀抱,凑近亲了她一口。
清脆悦耳。
她立马反应了过来,我笑笑说:“想我。”她害羞地低头,看来注意力是转移到我身上了。
还不错。我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她上床,拉开被子和她一起躺下睡觉。
我睡里边,她睡外边。我侧身面对她睡觉,怀里搂着一个玩偶。
她很乖,没有跑。
第二天她回家睡了一觉,然后又来找我,看来是和她爸说清楚了。
嗯,一切都很正常,在计划之内。
我帮她辅导作业,觉得她很聪明,嗯,可以。快过年的时候,去超市给她买新年衣服,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然后我们两个骑着电动车在路上跑,她坐后面,双手□□兜里。
哈哈。那天虽然很冷,但是马上就新年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我们慢慢熟络,她渐渐主动,问我问题。
比如人的命运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吗?
我答:“命运只是唬人的借口。人如果认命就会像鸟困在笼子里,禁锢羽毛而不飞。不要认命,我带你走。”
是皇帝的鸟笼,意识的鸟笼。
“等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你去实现你的梦想。我要实现我的梦想。”我抄起笔在本子上写下,世界真美好,五个字。
她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
我拉着椅子,往她那边挪,拿起镜子说:“我觉得我脸上最近总冒痘。我要学内科,做皮肤科医生。”
“好。”
春天到了。我拉着她的手奔跑在春风里。我们都很开心。能想象出来吗?就是跟普通初中女生那样跑。她笑的很开心。我虽然不觉得开心,但是笑的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普通,相比付兰简直没眼看。她长得挺好看,不然我也就不会亲她了。而且她很乖,应该是胆子小。
我无所谓,亲一口又没什么损失。
关于我是怎么死的。
中考结束,我们都收到录取通知书。我陪她去她家告诉他爸这个消息。不过她爸没在家,拍铁门没人应。
我们收起裙摆坐在地上,台子上摆放的盆栽的叶子又长又坚韧,太阳高空照,三根叶子的影子映到我脸上。
我抬头问:“这是你种的吗?”我伸手捋叶片暖暖的,微笑起来。
“不是。不知道是谁种的,一直长得挺好的,很难得。”
“对。”她爸宁愿打人也不愿意迁怒于这几棵草。
搞不懂。我掏出钥匙,捅她家的门锁,如愿没打开,钥匙在旁边的石灰墙上划了一道,白沫落在我的手上。
她帮我拍拍。我说不用,握住她的手用钥匙在墙上写字。我写世界真美好。
我问你要写什么?
你的名字。
“祝群青。”
“嘿嘿,我的名字真好听。”
“我的名字有些普通。”
“不要这样。”我假装嗔怒地瞪她,下一秒就憋不住。
“你不喜欢你的名字那我就叫你阿兰。”
“祝阿兰。”
“嗯?”她略带疑惑,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还没说完。”我说:“祝阿兰,如我希望的那样长大。”
“你希望我怎么样?”
“自由,开心,健康,自爱,自洽。”
“嗯。有点满意。”
“如果可以,”我话锋一转面对她说:“我甚至愿意你替我活。”
她却捂我的嘴。
我挑眉,“怎么了?怕应谶?”
“我饿了。你去街口的那家馄饨店里等着我。我觉得我爸要回来了。”
“好吧。”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她也拍了几下,我用满是白色粉末的手揉她的头。
她哎呀着承受。
我笑嘻嘻地离开,下楼,用路边的水龙头洗洗手。
但是我迷路了,挠挠头,随机问一位陌生人,找到了,但是店又没开门,算了,返回去,吃别的也行。
两个台阶当一个台阶上顶楼,扶着栏杆直起身就看见录取通知书被撕成碎片。就四个碎片,我拾起放一边,打开铁皮门,争吵声变得更大。
哦,是打。巴掌落在脸上的清脆声音,在里面。
我进到厨房拿起菜刀,往里走,发现他们在客厅,直接冲过去挡在她身边,举着刀,然后发现他手里也有刀。
顿时无语。
“你过来干什么?”她语气很不愉快,像是在恨我。
“救你啊。你先出去,他不认识我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好,我把他引走。”说完她就跑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叫出声,没想到把他叫过来了,我真的讨厌男人。
喝酒的人脑子都有问题,根本听不进去人说话。我放下刀和他商量,可他只说是我抢走了他的阿兰。
“她需要去上学,而且会回来的。”
“她不会回来了。上了学就不会回来了,都怨你。”说着举着刀逼退我,神经病。
我被逼到阳台。
她家很小,一厅一厨,两个房间。可是谁家好人家阳台就一圈栏杆啊?
我被他推了一把我就压倒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栏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掉楼下了。
我简直……无语死。死之前不是害怕,是好奇谁安的栏杆啊?软的和面条一样。
客厅和阳台中间还有个玻璃墙,我忘了,只不过被砸烂了,就成了漏风的客厅。
看“东宫”有个弹幕说关羽而不张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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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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