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暮色铺满一中校园时，邢墨雨不出意外在教学楼入口碰上了谭澈。见到他后的谭澈第一反应是惊喜地笑着说了声“嗨”，随后邢墨雨微走上前，说出那句在心里打了很久草稿的话：“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要干嘛？”谭澈漂亮的桃花眼尾扬起好看的弧度。
站在昏黄日光里的少年微微笑着：“我明天晚上想约你吃饭。”
“吃嘛。”谭澈轻快答应道，“那你六点来小a班找我？”
邢墨雨点点头，和谭澈互道拜拜后独自朝着食堂方向走去，感觉自己今天的步伐格外轻盈。得知他邀约成功后的沈烨毫不吝啬自己的无语，因为邢墨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策划这顿“最后一餐”，甚至还磨着他挑了好几天玫瑰花，把可怜的他折腾的够呛。
于是，四号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邢墨雨斟酌着换上一件黑色防晒服，拿着通过袋鼠软件在中午送来的淡紫色玫瑰踏上了通往教学楼最顶层的楼梯，顶着奇怪的目光一路逆行。
走到文科楼层时他忍不住近乡情怯，产生了毛头小子头次和心上人约会时的局促感，在楼梯间探了半天头，就是不敢走出去。这时两个刚出a班教室的女生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彼此交换了一个让他看不明白的眼神。随后其中一人跑回教室，接着身穿玫红外套的谭澈就出现在走廊上，恰巧同邢墨雨对上目光。
已然看到要找的人，邢墨雨鼓足勇气带着藏在背后的玫瑰走了出去。花从他身后出现的一瞬谭澈脸上出现了惊喜而诧异的神色，忍不住背过身弯起眼睛，捂住下半张脸笑了起来。还没等邢墨雨弄清他是什么意思，他就又重新转了回来，用略带浮夸的语气对着邢墨雨说道：“我天……你等等，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罢，谭澈跑回a班教室。手抱一小束鲜花的邢墨雨站在最高层的走廊上，余光可以瞥见整个学校的校园风景。他这才感到一丝局促的不安，听到自己年轻的心在胸腔里猛烈跳动起来。不少路过文科生朝他投来目光，那目光里却没有他熟知的恶意，而是单纯的好奇与探究。
“邢墨雨！”谭澈的声音再度响起，漂亮少年抱着一鲜艳艳的大红色玫瑰花出现在他面前。那九十九朵盛放的花在高中最后一日氛围的衬托下展现出热烈而蓬勃的生命力，像是象征着最炽烈的爱，也像是象征着最美好的青春。
邢墨雨看到花束后不由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并不明显的红晕，低头笑道：“好巧啊。花给你，我们先去吃饭吧？”
谭澈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别，带这个去食堂太像显眼包了。还是说我们先一起下去，你把这个带回你们班放着？”
思考了一下自己怀抱鲜花走进教室和一众错峰内卷的同班同学大眼瞪小眼的画面，邢墨雨说：“不用。吃完饭我送你上来，到时候再拿吧。”
说完，邢墨雨跟着谭澈走进a班，将两束花一同放到谭澈座位旁。那束大红玫瑰有着极高的饱和度，他自己选购的小花束却只是蒙着一层雾气一样淡淡的紫，两者放在一起对比鲜明，却又有种别样的和谐美。
并肩走向食堂，他们一起进了专卖米线面条的那处窗口。邢墨雨平日错峰时便最喜欢吃加有鸡丝和牛肉杂酱的饵丝，今日难得和谭澈搭伙，便也选了这道菜。他们边吃边说着两年来各自遇到的事，比如A班a班分别有什么有趣的瓜，比如年级上某个精彩八卦的真实内情，再比如他们共同认识的谁谁谁人品如何——不过后两个话题主要都是谭澈在说，因为邢墨雨不大关心这些。
“我跟余泽鸣是初中同学，这个你应该知道。”谭澈选择从余泽鸣开聊——不知怎么他好像觉得邢墨雨跟余泽鸣很熟，上次考周测时还一时兴起通过余泽鸣给邢墨雨送了一朵紫月季花，“其实我之前没那么喜欢跟女生玩，我很讨厌别人用‘0都有些好姐妹’的刻板印象来套我，但余泽鸣人真的特别好。初三那年我过生日时候约了好多人出去吃洋底捞，结果连郭子谦他们都拿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我拒了，最后到的只有余泽鸣，我都不敢跟家里说我单独跟个异性过了生日。但她真的特别大方，一出手就给我买了三千多的礼物。”
邢墨雨微微蹙眉，这段话让他觉得不太舒服。谭澈好像到现在还不知道余泽鸣在背后跟人骂他的事，但邢墨雨一直不是那种会在背后说人长短的性子。因此，尽管不大喜欢余泽鸣，他还是没跟谭澈说出余泽鸣平时在A班干的那堆破事。
一顿晚饭在乱七八糟的聊天里结束，他们很快放完碗离开了食堂。邢墨雨还在思考用什么理由才能让谭澈放弃提前回班的想法跟他一起散会步，谭澈就率先提出要他陪自己去一趟超市。在一堆饮料柜前转了半天后，谭澈又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身边人的手臂：“我傻了，来这干嘛。走，我们去校门口，我给我们俩点了喝的。”
他们并肩行走的影子被落日拉得格外长，邢墨雨下意识靠谭澈比较近，两人的手臂不时会暧昧地贴到一处，后又很快分开。谭澈在学生惯常拿外卖的校门角落里找到一个月巴克纸袋，从中掏出两杯一模一样的饮料，示意邢墨雨二选一。后者伸手随意拿一杯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一起，随后又很快分开。
锦阳一中全体高三生明天一早就要彻底离校进入复习假，因此很多早恋情侣都选择抓紧最后的黄昏一起散步，邢墨雨和谭澈一路走着碰上了不少卿卿我我的少男少女。他们甚至遇上了沈烨和钟思晨，邢墨雨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和他们打了招呼，被沈烨笑骂恋爱脑。和沈钟二人分开后谭澈将吸管顺手插/进杯中，问道：“你以后想走什么就业方向？我能帮到你吗？”
“搞搞科研吧，就是化学那一类的。”文理分科后邢墨雨独自在A班闯出了不少名堂，他参加了化学奥赛和鸿大的各类冬夏令营，早已明确了自己未来的方向。
“哦，化学啊，我稍微认识几个人，好像研究的是些什么高科技材料。”谭澈点点头，又接着转走话题说起了自己的目标，“我想去华财，这是最适合我的选择。”
专注于研究理工类学校的邢墨雨对华财这类经济院校可谓是完全没有了解，下意识问道：“华财在哪，沪江吗？还是鸿都？”
“怎么可能在沪江啊，华财在鸿都。”谭澈轻撞了他一下，“我肯定要去鸿都，我的人脉全部都在鸿都。去到鸿都我就自由了，再也不用管家里那群人说什么做什么。”
说这句话时，谭澈眼里极为罕见地闪烁起了向往的微光。谭澈先前并没有和邢墨雨本人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而此时的他显然不知道那个曾被他突然抓出来一顿输出的网友就是眼前人，因此又用不同的叙述方式把自家那堆破事讲了一遍。邢墨雨也不想再在这时候爆马甲，只是静静听着。在谭澈讲完一遍后，他才说：“鸿都挺好的，我想报的也是鸿都的学校。”
“你要考华庆？”文理科生分别具有的刻板印象带来了两人巨大的信息差，而华庆又是刻板印象里top2名校里理工科更好的那所，谭澈于是问道。
“不是，鸿大的化院比华庆的更好。”绕操场散步固然浪漫，但一连绕着锦阳一中走了两圈还是很累人，因此邢墨雨在回答问题后提出坐到主席台边。谭澈大概也有跟他类似的想法，点点头就答应了。主席台边同时坐着和一群小姐妹混在一起的余泽鸣，谭澈同她打了招呼，邢墨雨则继续跟她维持两年如一日装作不认识的冷淡状态。
一丝丝白云被风推着在校园上空缓缓流过，像是无声放映的胶片，伴随着言语带两人一同回顾高中三年的点点滴滴。他们坐在操场旁的主席台边交谈，看天色由明亮逐渐转向暗淡，看一对对异性情侣手牵着手在眼前路过，又看足球场上恣意奔跑的少年挥洒汗水而后收球离开。
两个少年坐得特别近，近到邢墨雨可以感受到谭澈的体温顺着腿侧传来。随着谭澈的讲述，他忽然很想把头靠到谭澈的肩膀上。他于是这样做了，感觉谭澈微微一顿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
夏日傍晚风光正好，晚风用青春的气息装点着24届学生最后这个平凡而又意义重大的夜晚。他突然就觉得，就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不错。
他即将奔赴的远方有高考，有热爱，有名叫理想的星辰大海；可他在如今拥有的片刻光景里，有他最喜欢的人。他能在自己非常喜欢的校园里靠着那人的肩膀，静静听那人说上几句话，这让他感到心满意足。
可人都是贪心的，越满意就越想要更多。
他原本想着趁这天最后疯狂一次弥补执念，高考结束后就重新把谭澈删掉，结束三年浑浑噩噩的日子。可就在靠上心上少年肩头的那一刻，他又一次毫无骨气地心软了。
他本以为谭澈不会在乎他的，可他还是回了他的短信，接受了他的邀请，甚至给他们这顿算得上校园是约会的晚饭买了月巴克和花，也许……
也许现在的谭澈，对他真的不是毫无感觉呢？
再试一次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懦弱三年后鼓起勇气再试一次，留住谭澈，也留住自己的青春。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预备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暗下决心的思绪。一小时时间太短，谭澈的话不出意料又没讲完。他们一起走回高三教学楼，进去时看到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在下面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辛苦地跑来跑去。
他们在准备一小时后即将开始的高三年级喊楼大会，这是锦阳一中建校四十年来从未改变的传统。
来到a班门口，谭澈将那束鲜红的玫瑰交到他手上，和他说考完试继续聊，然后与他拥抱告别。邢墨雨只身回到A班，看着学校上空橙红色的云彩，心中有种愉悦的平静。
哪怕是一向卷到可怕的高三A班，在最后一节晚自习也再无法保持安静，他们把一件件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在教室里传来传去，留下每个同学的签名。这是他们高中三年上过最快的一节晚自习，来自楼下庭院的音乐声很快传入教室，喊楼大会在鼓点中宣告开始。一首首震撼人心的歌曲被学弟学妹挥舞着荧光棒唱出，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口号昭示着锦阳一中今年的再创辉煌。全校将近两千号人聚在一起，为青春和梦想大声欢呼。
喊楼大会的最后，五彩烟火在学校上空绽放。听着周围同学兴奋的喊声，邢墨雨悄悄落了泪。这次落泪不是因情场失意而感到悲伤，而是受到四下激烈情绪的感染，惊觉自己疯狂而热烈的高中三年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方才坐在主席台边时，谭澈再次提起薛扬聪。他说他在临毕业时终于等到了薛扬聪的一句“对不起”，虽有万般无奈，可也只能就这样接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遗憾，这是人之常情。
可现在，邢墨雨站在A班门口，看烟花璀璨、听喊声震天，觉得自己的青春，没有遗憾。
大考在即，他定会所向披靡，夺得三年来最好的成绩；而他爱的少年也不再同当年一般对他毫不在意。他会用真心打动他，让他接受自己。
这大概，就是青春最完美的结局吧。
流水账回忆模式启动，我这烂文笔啊……有些架空产物我真是越看越想笑，洋底捞迪期尼月巴克你们仨有什么头绪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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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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